第36章 宛轉悠揚共品竹
宛轉悠揚共品竹
鳶鳶是翠笙閣的頭牌,可再是琴技如何了得有些話也是不能聽得。
比如現在,裘嶼寧就要去聽一聽,這幾位大人在談論些什麽不可告人的秘密。
小略兒動作輕緩推開了聽雨軒的門,給二人倒上茶水輕聲道:“就在隔壁。”,而後退下。
裘嶼寧和紅櫻在屋中席地而坐,屋中皆是上好的紅木器具,牆上挂着幾幅水墨畫,一座青銅猛獸口中徐徐吐出淡淡輕煙,倒是雅致。
不過裘嶼寧此時功夫注意這些,他讓紅櫻幫他留意門外動靜,将耳朵緊貼牆壁聽了起來。
一炷香的時間過去了,隔壁可能是怕來到翠笙閣卻不點曲子被人懷疑,于是又叫了鳶鳶姑娘進去彈琴。
裘嶼寧這時才撤回耳朵,他揉着僵硬的腰正要轉過身,一只溫柔有力的手掌覆到他的腰背上幫他輕輕揉捏。
裘嶼寧身子一軟,放松躺倒在紅櫻懷裏,輕聲哼哼着。
“讓你非要偷聽別人說話。”
頭頂甘冽動聽的聲音傳來,裘嶼寧笑着往人懷裏又擠了擠。
“怎麽,櫻花小仙不喜歡偷聽的壞孩子呀。”
“對,該罰。”紅櫻手上動作加重,捏的裘嶼寧“哎呦”了兩聲。
“如何?”紅櫻手上動作不停,沉聲問道。
裘嶼寧百無聊賴的躺在紅櫻懷裏摳着手指。
“無非就是幫趙六謀劃商量的事兒,裏面還有幾個他外祖家的舅父姨夫,他們這一家子真是為趙六操碎了心。”
裘嶼寧嘆了口氣,振振有詞道:“只可惜趙六是個扶不起來的,這一群人的心血到底還是要付諸東流。”
“為何?”紅櫻垂眸看着裘嶼寧的發旋。
“趙六不是幹大事兒的人,胸無城府小肚雞腸還喜怒形于色,就算他這一家子人真把他推了上去,他也當不了幾日皇帝。”
裘嶼寧感覺被紅櫻按得舒服,身子上已經不僵了,他坐直了來回扭了扭,轉身和紅櫻面對面跪坐。
“德不配位必有災殃,若真有他趙六登基之日,那大昌的氣運也便是散幹淨了。”
紅櫻愛極了裘嶼寧這幅穩操勝券的模樣。
他将一直放在自己身邊的長方錦盒拿到裘嶼寧眼前,勾起一絲專門霍霍裘嶼寧的笑容:
“不知裘小公爺何時能給小櫻花吹一曲笛子呢?”
裘嶼寧定力不足,輕而易舉的被“櫻花妖”吸去了神志。
紅櫻從錦盒中拿出笛子,青白玉的料子做的通身玉笛,全天下都不能再有第二個。
紅櫻看他餘光都沒分給玉笛一眼的渾噩模樣,不禁笑的開懷。
他湊上前在裘嶼寧微張的唇上輕輕啄了一口,退回笑道:“不若我吹給你聽吧。”
裘嶼寧身子微動,有些不可置信的點了點頭。
只見紅櫻将玉笛放到嘴邊,輕吸一口氣。
一陣清脆揚起,音韻悠游柔轉、悅耳動聽,笛聲宛若朱雀般輕鳴飛出窗外,與上元佳節大街上的喧嘩人間交織。
裘嶼寧的心随笛聲動蕩,沉浸在旋律之中無法自拔。
紅櫻眼睛微閉,神色寧靜淡泊,一曲畢,笛聲收,紅櫻擡眼用笛子輕輕搭上裘嶼寧的頭。
“小公爺,回神了。”
裘嶼寧三魂七魄這才從新入體,他眨了眨眼睛,滿臉驚喜的湊到紅櫻面前。
“你如何會這笛子的,我都不知曉!”
“……母親教我的。”紅櫻有些不好意思。
裘嶼寧到覺得沒什麽,接着他的話說道:“咱母親真是多才多藝!”
紅櫻笑了,“你這是在誇你自己嗎?”
“咱倆一起誇~”
裘嶼寧一胳膊夠上紅櫻的脖子對他笑道。
“可先說好,以後除非我在,你可不能當着外人的面笑,我怕他們的魂被你勾回家裏,我還要給他們做法還魂。”
裘嶼寧對紅櫻一臉嚴肅要求道,他手挑紅櫻耳朵上金鑲紅寶石的耳墜。
紅櫻一只銀耳飾已經給裘嶼寧做生辰禮了,如今他日日貼身放在懷中。
獨一只帶着不是個看法——裘嶼寧這麽說的。
裘嶼寧沒有打耳洞所以也不帶耳墜,自己母親羅妤留的首飾大都在裘桉棠那裏,剩下的幾套首飾被裘桉棠留給未來“弟妹”了。
如今裘嶼寧全給了紅櫻。
也不知道裘小公爺這是什麽怪癖好,他特別喜歡紅櫻帶耳墜,尤為愛在兩人共赴巫山時撥弄兩下。
紅櫻低頭輕笑:“小公爺家規甚嚴呀。”
年已十八的玉絜公子一頭紮進人懷裏耍賴道:
“我不管我不管,咱母親給兒媳婦的玉簪都戴你頭上了,你就聽我的嘛!”
……
一雙手拂過裘嶼寧的頭發,像是對待珍寶一樣愛惜輕柔。
裘嶼寧的臉被紅櫻拖着微微擡起,他看到紅櫻美麗的紅曈如閃爍的星辰般璀璨,似是能拉人沉淪的漩渦,含着若有若無的笑意,帶了三分醉人。
“好,我今後只為你一人而笑。”
紅櫻的聲音本就幹淨好聽,如今帶着一點溫柔的砂礫感在裘嶼寧的心間羽毛般輕撓。
裘大人心頭一顫,正欲“耍流氓”,隔壁門“碰”的開了。
裘嶼寧應聲一激靈,他又看到了紅櫻的笑。
“聶大人請。”
“請請請。”
一群人鬧哄哄的從門口經過下樓去,看來正事兒說完就不再多留了。
紅櫻低頭看着裘嶼寧在自己懷中屏息凝神,皺着眉頭一臉認真偷聽的模樣,心頭一動沒忍住湊上前去。
裘嶼寧感到紅櫻的身影落了下來,蜻蜓點水般落在自己唇上,順勢輕吻回去。
小公爺附身向下,紅櫻呼吸聲加重,這回紅櫻的耳墜也是因他而動,只是紅光溢彩他沒工夫看了。
閣樓下彩燈映紅上元夜,金獅舞動、煙花燦燦;小食攤子飄香萬裏,絲竹管弦繞溫盛世人間。
“當當當”敲門聲響起。
……
“進。”
小略兒進屋,看到裘侍郎正在幫和他同行的那位冷峻青年盤發。
作為翠笙閣的得力眼線,小略兒觀察能力了得。
他看裘侍郎的衣襟處和來時相比有些散亂,臉上唇邊格外翻紅。
這兩人剛剛打架了?
小略兒疑惑。
“爺,他們走了。”小略兒關上門上前小聲道。
“我,咳咳,我知道。”裘嶼寧的嗓子卡了一下。
小略兒愣了愣,他有些疑惑,眼神在紅櫻和裘嶼寧身上逛了一圈又馬上低頭。
小略兒暗暗琢磨,前幾日各大探子組織都已經知曉了,裘小公爺去了趟茲聲山帶回個有緣人。
如今看來這兩人的緣分真真是比金堅。
小公爺的嘴都被打破皮了,和好之後竟還能好脾氣地給這位有緣人挽發。
待裘嶼寧和紅櫻走後,小略兒将此事連說帶比劃的給畢昇講述了一遍。
後來畢昇再給趙清晚彙報京中消息時,将此事一并報給了他。
趙清晚正在端着酒杯喝酒,聽到此事時送去嘴邊的酒杯頓了頓,他微微眯起漂亮的狐貍眼看着畢昇,似是有些無奈又有些嫌棄。
“以後看見什麽就說什麽,不用把個人推斷一并告訴我。”
“……是。”
畢昇不知趙清晚為何這麽說,只以為是主子喜歡自行決斷。
“還有,”趙清晚懶懶道:“你和小略兒沒事兒看看雜書,再不濟和閣裏鳶鳶那些個姑娘們聊聊天,別一天天的頂着個呆瓜腦袋讓我見了鬧心。”
畢昇汗顏,這位纓州最大情報閣閣主開始在心中重新審視自己的腦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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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元節一過,定國公便帶着裘曜恒出征,帶着聖上賜下的令牌前往邊關各口巡視檢查。
這一走大約便要一年半載才能回來,裘夫人在門口送行之時哭成了淚人。
裘嶼寧表示無所謂,在自己的庫房裏挑挑揀揀當着定國公的面送給裘曜恒一個鑲金線寶石的馬鞭。
國公府的大門烏泱泱站着一片送行的人,裘小公爺看着裘夫人往前亦步亦趨跟着的模樣,對身旁侍從淡淡說道:
“人都走遠了,将裘夫人請回來吧。”
“是。”
裘嶼寧身邊跟着幾個人高馬大的侍衛往裘夫人那邊走去,對裘夫人低聲多了幾句,裘夫人立刻轉頭看向裘嶼寧,眼神中帶着恐慌與氣憤。
她甩手進了大門,經過裘嶼寧時駐足看了他一眼,而後從鼻子裏發出冷冷一聲“哼”向門內走去。
裘嶼寧笑了笑擡步跟上,過了影壁再擡眼時,裘夫人逃似的向內院偏門快步走去的身影映進他的眼簾。
“裘夫人。”裘嶼寧高聲道。
裘夫人駐足。
“細細數來,這偌大國公府的主子好像就之聲你我而人了,不若去正廳聊會兒?”
裘嶼寧對那微微發顫的背影笑道。
再是“一家人”,若是在內宅聊天,并非親生母子的二人難免會被說閑話,所以裘嶼寧将談話地點定在正廳。
裘夫人深吸一口氣,轉身對裘嶼寧笑道:
“今晨侍候老爺起得太早,我現在有些乏了,要先回屋歇息去。”
“這些日子不一直是霍小娘貼身侍候我父親左右嘛,裘夫人早起過去陪着說話了?”
裘嶼寧臉上挂着淡淡的笑好奇問道,裘夫人臉色逐漸鐵青。
“不妨事,裘夫人好好歇着吧,多歇會兒。”裘嶼寧慢悠悠道。
裘夫人聽到這裏心裏算是松了一口氣,然而誰承想裘嶼寧又道:
“晚膳我讓人去請您,咱們母子倆——好好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