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孤身闖文苑
孤身闖文苑
“我和你一樣。”
蕭玦心中的想法和她不謀而合,朝中動蕩,自己前半生一門心思想着保家衛國,卻沒想到能遇見她。她就是自己此生的歸屬。
“等宮中的事了結,我就回來好好陪你。”
蕭玦吻了吻她額前柔軟的發絲,這才依依不舍地準備走。
“大概需要多久?”聶蕪衣追問。
“七日。”
蕭玦回道,聽她小心翼翼地詢問,心下不免有點疼。
“好,我等你。”
聶蕪衣牽着他的手,拉了拉勾。
“你在府中,不要妄動。近日大都不太平。”
蕭玦仍不放心地叮囑她。
“好好好,你放心吧。別忘記,照顧好你岳父大人。”聶蕪衣眼睛眨了又眨,點頭答應着。蕭玦看着她這鬼靈精怪的樣子,無奈地看了又看,終是轉身離去。
國喪的訃告貼遍了大都的大小街巷,文苑的門樓處,也貼上了白色的哀悼對聯,舉國同悲。
兩個身穿長衫,一副文人打扮的人各拿着一面扇子站在兩側,樓門高大莊嚴,氣勢如虹。
聶蕪衣此時正站在門口,停留片刻。突然想到之前打探到的消息,當今聖上,也就是蕭钰以前當太子那會,經常喜歡出入的一個地方,叫做“文苑”。
文苑明面上乃是尚書大人在背後經營,集齊了幾乎淩昌國所有文人志士,還有一部分東汶國的文人墨客也喜歡聚集此地。
以文會友,不論出身,詩詞歌賦,配以管弦絲竹,能歌載舞,聽說尋歡樓各位姑娘們最喜花重金來這裏采買編曲。還聽小道消息,聽說老皇帝的祭文也出自文苑高手。
短暫歇息後,聶蕪衣整了整衣衫,挺直了腰背,瞄了瞄看守的兩個文弱書生,昂首挺胸地就往裏面走。不出所料的就被攔下來了,其中一個書生,略顯高瘦,顴骨有些突出,打着官話說道:
“請看題。”
只見從高瘦書生的寬大衣袖中飛出一卷軸,軸展開,上面卻寫着七個字,可惜聶蕪衣不認識淩昌國的文字,正在難為之際,那高瘦書生開口念道:
“萬壁江山共垂淚,請公子接。”
聶蕪衣聽到這一句,心裏更加确信這是以前太子蕭钰經常光顧的地方了。萬壁江山為誰而泣,大概指的是前陣子老皇帝的駕崩。突然靈光一現,聶蕪衣緊接着對出了下一句:
“今向蒼溟一哭休。”
左右兩側的書生聽到這一句,眼睛放滿了光,看着眼前其貌不揚的他,瞬間變得恭敬起來,客客氣氣地做出迎請的手勢,很快另外一個矮胖的書生就踮着腳尖把正門給關上了,高瘦的書生插上了木銷。
聶蕪衣十分驚訝,問了出來:
“天色還早,你們這就打烊了?”
“公子說笑了,我們又不開門做生意。正所謂一字千金,這對子我們放出去好多天了,公子是第一個這麽快對出來的。”高瘦的書生說道。
聶蕪衣說道:
“原來如此,敢問兄臺怎麽稱呼?”
“我叫狼毫。”
高瘦的書生回答道,表情抑制不住地歡喜,大文豪居然主動問我的姓名。
聶蕪衣斜着看着他,心裏卻在暗自笑了,這長相身材的,還真是挺像一支狼毫筆的。又看向另外一個,問他道:
“那這位兄臺怎麽稱呼?”
“我叫墨計。”
“哦哦,墨兄好。”
聶蕪衣說着說着,感覺到這文苑裏曲折彎路,布局大氣,各處院落風格別致,景色與王府與衆不同,呈現出文人的雅致。
“敢問兄臺大名?”
兩個書生一前一後地問道,十分好奇,俗話說文如其人,這位看起來還真是打破了這個俗話。
“我也姓墨。”
聶蕪衣臨時編了一個,看着眼前的假山林立,矮松橫穿,中間三條封閉的河道穿行而過,已經想好了名字。
“墨公子好,敢問大名是?”
“單名一個川。”
聶蕪衣随意地回答道,這走了這麽多彎彎道道也不知道是帶自己去哪裏。
“真是好名字”。
狼毫和墨計不由得贊嘆起來,又高看了他一分。
“我說你們這是要帶我去哪裏?”
“去見副苑主,給你安排住處。”
墨計搶先一步答道,仿佛是自家人,同為姓墨,語氣間不免也熱絡了不少。
很快就到了一處白磚砌的院牆,牆邊栽滿了米色的矮叢小花,像綠叢中的小星星。一個風神俊朗的少年郎正用小木柄勺在澆花,看這背影就知道長相必定不俗。
果然,他随意将小木勺放在草叢中,起來轉過身,聶蕪衣看着他,好看的丹鳳眼,一襲月牙白的長衫,長衫上繡着青絲松衫,容長臉面,風神俊朗。
“對文呢?”
南幽慎撇了一眼易容而成的聶蕪衣,似乎是有點意外,不太相信眼前的她,居然可以對得出。
“今向蒼溟一哭休。”
墨計趕緊回答道,語氣中充滿了自豪,似乎之前的懲罰都已經滿不在意,還好是自己在門外候着,否則這麽好的對句要是落在別人手裏,那自己肯定會後悔不疊。到現在,反而要感謝副幫主的尊尊教誨了。狼毫有些不滿他句句搶話,怒了努嘴,在一旁站着保持了沉默。
南幽慎又重複念叨了一遍“今向蒼溟一哭休”,一遍又一遍,他挽起長袖,邁着步子,踱來踱去,反複念叨着,突然臉色變得歡快起來,忍不住拍掌叫道:
“妙啊,妙啊,我怎麽就沒想到。”
南幽慎臨了才反映過來似乎怠慢了貴客,這似笑非笑地走了過來,和顏悅色地說:
“敢問兄臺怎麽稱呼?”
“墨川。”
聶蕪衣簡單地說了名字,盯着他的臉色看,想看出些許端倪來,卻沒有任何發現。看着他一臉城府深重的樣子,心下存了疑惑。文苑這麽大,也不知道那裝死的師父躲到哪裏去了。
“好名字!來來,墨兄好,承蒙不棄,就在秋月樓住下吧。”
南幽慎抱拳說道,狼毫和墨計正在驚訝,這秋月樓是文苑裏第二好的院落了,配兩個讀書陪侍,兩個丫鬟。最關鍵的是這秋月樓和苑主的住處僅僅一牆之隔。
就連副幫主的住處,也沒有這秋月樓的規格高。雖然苑主常年不在苑裏,但這絲毫不影響苑裏的文娛活動。
很快,聶蕪衣就在這裏住下了。才漸漸知道,文苑專為讀書人提供優質的場所,不以身份,以才情論高低。
只要你能對出句子,就可以免費入住,衣食住行全部包辦,這簡直為窮書生提供了一條康莊大道,尤其是對于從各處千辛萬苦到京城來的寒門書生來說,無疑是雪中送炭。
國喪正在進行時,太子登基已經是既定的事實。巧的是,頭七下葬那日,正好是淩昌國的花朝節。尚書大人奏請太子恩準,國喪與花朝節同時舉辦,朝廷國喪,民間花朝,并行不悖。
暮春的花朝節,三月三,百花齊放,色彩斑斓,這時節,是少女們出游的好日子。文苑裏也因為此事忙得焦頭爛額,圓形的大柱木臺,橫梁上準備放卷軸出文。
文苑裏當值的都為此暫時抛下了文人的癡态,開始變得忙碌起來。按照以往,只在春、夏、秋、冬,每個季節準備一場盛大的詩會,鬥文品酒論高低。今日詩會也趕在了花朝節,确實是件巧事兒。
苑內上下,忙忙碌碌。聶蕪衣看着自己身邊也只剩兩個陪侍了,連自己的四個丫鬟都被暫時借用過去忙着準備糕點茶水。
話說回來,自從那一句之後,聶蕪衣再也沒有對出過出彩的詩文了。但這并不影響她在文苑的地位,她在文苑的衆多寒窗苦讀的書生裏,是宛如一粒沙塵般的存在。
但是打探消息的效率也慢了很多,畢竟天高皇帝遠的,現在也只能靜靜地等待消息了。她和狼毫和墨計也混得很熟了,也了解了不少文苑的內部消息以及個中錯綜複雜的人物關系。
這一日閑來無事,她在院子裏讓兩個書童在院子裏做了一個秋千,藤屬編織的,十分牢靠,作為秋月樓裏的唯一兩個陪侍,舞文和弄墨,聶蕪衣蕩着秋千,突發奇想地要給他們兩個改名字。
“舞文,弄墨,我給你們兩個改個名字怎麽樣?”
“但憑公子做主。”
他們兩個人誠惶誠恐地答應着,兩個人手上都是紅色的勒痕,不知道墨公子怎麽會喜歡這個東西,這是女兒家才會喜歡的玩意兒吧。
聶蕪衣看着舞文弄墨,兩個人都只有十三歲的樣子,看着兩個人長相不太一樣,一個偏文弱,另一個偏強壯一些,但是他們卻是親兄弟。
“舞文,我見你時,想到了一句“橋上少年橋下水,小棹歸時,不語簽紅袂。”
不如你以後就叫橋時怎麽樣?”聶蕪衣開口說道。
“但憑公子做主。”
舞文跪下,內心十分歡喜,感謝公子賜名。白淨地小臉上透出些許微紅。
聶蕪衣蹬下秋千,趕緊扶起他:
“這是做什麽,我都說過很多遍了,咱們大家都一樣,不必這樣見禮。”
橋時慌忙起身,仍舊低眉順眼的,內心卻十分歡喜。弄墨在一旁癟着嘴,有點不太高興的樣子,小孩子的脾氣。
突然,一陣歡快的掌聲傳來,副幫主走了進來,弄墨收斂了表情,和橋時同時見禮,齊聲到:
“見過副幫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