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姻緣【三】
弋之心說官長銘至今因為好奇惹來的最大麻煩,無疑就是熾雨,若是別的問題,他們這些朋友都可以幫忙處理,唯獨感情上的“麻煩”,他們确實有心無力。
“原來你和他鬧脾氣,還是為他好。”弋之笑嘻嘻的,拿肩膀撞小崂山膝蓋,“口是心非的道長。”
“哼!”小崂山扭過頭,“反正我不能助長他那種好奇的氣焰,我雖然年紀可以當他爸,可我又不是他親爸,沒必要慣着他。”
正說着,一位在廣場徘徊許久的中年女人,似是終于瞧見他們的房車,又見到房車前的小崂山,立即歡欣雀躍一陣跑來。
顧客上門,小崂山不再和弋之聊天,而是迅速擺正自己的威儀,抹抹嘴唇上的兩小撇胡子,一派道貌岸然。
中年女人體态微胖,走到他們近前,小崂山注意到她走路姿勢有些別扭,像是鞋子不合腳,又像是不習慣走路。他和身旁弋之對視一眼,弋之沖他揚眉輕笑,他便明白自己判斷無誤。
中年女人穿着粉紅襯衫綠長裙,頭發染燙成深棕色的齊肩大卷,遠遠看過去就像三個疊加的冰淇淋球,分別是咖啡、草莓和抹茶口味。
女人來到小崂山面前,先沖弋之鞠了個躬,便主動挪來把凳子坐下,對小崂山毫不見外,“大仙,我想求個事。”
小崂山拖長音問:“什麽事啊?”
女人這會兒倒扭捏起來,滿面嬌羞地擰着襯衫下擺,支吾道:“就是……那個嘛!”
小崂山探頭問:“哪個?”
女人更羞窘地別過臉,“那個嘛!”
小崂山翻白眼,“到底是哪個?”
女人一跺腳,“還能是哪個?男人和女人的那個啦!”
小崂山故作領悟,“哦,你和你丈夫莫非……”他湊近女人,拿一邊手掌掩口,小聲道:“房事不調?”
“哎呀哪有的事!大仙你讨厭!”女人一巴掌扇在小崂山剛痊愈的左臂膀上,扇得他龇牙咧嘴差點沒從沙灘椅上滾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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弋之忙扶住小崂山,哭笑不得。
女人也去扶小崂山,同時伸出自己的手掌,焦急道:“大仙,你給我看看手相,我是不是沒有姻緣線啊?”
小崂山暈頭轉向握住女人的手,低頭一看,果然沒在女人白生生的手掌心上瞧見姻緣線,他不信邪,翻來倒去地看,見其他掌紋俱在,唯獨姻緣線的位置上當真空空。
“哎,還真沒有姻緣線。”小崂山奇了。
“可不是嘛?”女人欲哭無淚,“大仙,我實在沒辦法了,你給我指個姻緣可好?”
“啥?”小崂山連連擺手,“這種事你去月老廟求去,找我有什麽用?我管天管地管妖魔鬼怪魑魅魍魉,還管你這男歡女愛不成?讓我牽姻緣,想要累死我啊,去去去,別來搗亂,哪來的回哪去!”
女人不死心,攥住小崂山的袍袖,委屈極了,“大仙……”
“我真管不了人間姻緣,你求我也沒用!”小崂山想把衣袖往回拽,奈何中年女人力大無窮,小崂山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只得告饒,“你另請高明吧,我是真的有心無力啊!”
女人又糾纏了小崂山一陣,見他是真的沒有辦法,便萬分沮喪地松開手,耷拉着碩大的深棕色腦袋,轉身抑郁地要離開。
“不就是求姻緣嗎?”房車售花窗裏突然傳來官長銘的叫嚣,車外三人一起回身看他,就見他手臂撐在窗臺上,滿臉輕蔑又勢在必行。
本來已經打退堂鼓的女人得到希望,用別扭的姿勢飛撲到窗下,仰頭看窗裏的官長銘,“怎麽樣?你能幫我找到我的姻緣嗎?”
弋之想要阻止官長銘,小崂山卻将她擋了一下,眼神示意随他胡鬧。
官長銘掃了小崂山一眼,哼哼道:“不管你想找什麽,我都幫你!”
女人激動道:“太好了太好了!你可真是大好人!是我的救命恩人啊!”
“我當然是好心好意。”官長銘意有所指道,“不像有些人,從來都不懂感激和體諒,狗咬呂洞賓,以後誰還管他死活。”
女人也不管官長銘唠叨什麽,全都一疊聲的對對對。
官長銘自己說得高興,又被女人捧得開心,最後手一揚,對女人說:“來,上車,我們詳談!”
女人便興高采烈上了車。
“這個糊塗蛋。”弋之啼笑皆非,“有空胡鬧,不如多賣幾朵花,多賺幾塊錢。”
“你還沒看出來啊。”小崂山從沙灘椅後抽出蒲扇,悠閑地搖了搖,笑道,“他就是一世家小少爺,從小耳濡目染,知道人的身份地位全靠財富,但也從不缺錢,因此錢財對他而言,既重要,又不重要。我看他,就是跟着言二出來溜達兩年,玩夠了,還得回他的金屋去。”
“那言二……”
“言二比他好點。”小崂山笑道,“但官長銘是小少爺,言二還能是誰,大少爺呗。”
弋之摸摸頭上的發簪,想反駁,又覺得哪裏不對,她曬了會兒太陽,還是覺得不放心,“我上車看看。”
“去吧。”小崂山說,“那小兔崽子,真不讓人省心。”
弋之跑到車上一看,正好見到官長銘把女人的手揣在燈下,瞪圓眼睛仔仔細細地看,那神情,就差拿把放大鏡寫篇科學小論文。
“還真沒有姻緣線啊。”官長銘驚訝道,“別的地方的掌紋都很正常,唯獨姻緣線的位置平整的跟熨過似的,怎麽回事啊?”他自己覺得奇怪,習慣性也要叫言二來看。
言二擡頭見弋之上車了,心裏突地一跳,下意識拒絕,“我不看,你自己看。”
官長銘左看右看也看不出一朵花來,溜到弋之身旁,悄悄問她,“老道剛剛怎麽說?”
“什麽怎麽說?”
“就那女的啊,她的姻緣啊。”
“你不都聽到了嗎?他也沒有辦法。”
“啊?我以為他就是不想理她。”官長銘吃驚道,“難道那女的真的天生沒姻緣,天煞孤星一個?這麽可憐?”
“那都是你自己想出來的。”弋之提點,“早點送她下車吧,別耽誤工夫。”
“那不行,我已經答應要幫她的忙了,做人豈能言而無信。”官長銘信誓旦旦,“沒有姻緣線又不意味着這輩子都不會有姻緣,只不過說明她的異性緣比較差,不擅長與異性相處而已。等着吧,我會幫她解決這個難題的。”
“你真是個大好人!”女人不知何時站到官長銘身後,聽見他那番話,感動地雙手合掌淚眼汪汪。
官長銘吓一跳,撫着心口轉身,“你什麽時候過來的?去那邊坐好。”
女人并不計較,仍舊合攏雙掌,愉快地坐回位子。
官長銘搓搓下巴,走過去坐到女人對面,面對女人飽含期待的眼,他開始自圓其說,“所謂姻緣呢,其實就是男女相處之道,我看你樣子,平時可能不太擅長和異性相處,是不是呀?”
“是呀是呀。”女人欣喜點頭。
官長銘的第一次裝模作樣得到肯定,信心登時拔地而起,“既然這樣,找姻緣就只是治标,我們應該治本!來,看着我的眼睛。”
女人立即伸長脖子,含情脈脈看向官長銘的眼睛。
官長銘盡忠職守地瞪大眼,和那女人咫尺對視。
角落裏的熾雨冷哼一聲,就要鑽進櫃子裏,卻被弋之拽住腳踝,硬拉了出來。
“這傻子沒救了。”熾雨說。
弋之寬慰道:“每個人都會經歷這一段,你看看言二。”
熾雨看向言二,見他對官長銘的傻氣已經嘆為觀止,便沒忍住,淺淺勾起嘴角,笑了。
弋之也笑,“其實這樣看,也蠻有意思的,就不知道等他自己醒悟過來,再回想這段,會作何感想。”
那邊官長銘快被女人看成鬥雞眼了,忙甩着腦袋猛拍臉,“不行不行,我們得換個人選。”
女人正沉浸在和官長銘的“眉目傳情”中,聽到官長銘要退出,立即不高興道:“為什麽要換?我覺得你很好啊!”
官長銘不堪重負連連擺手,揉着忍辱負重的眼,“我給你換一個更好的,言二!”
言二從駕駛室裏探出頭,挑眉。
女人先前沒注意到駕駛室裏另有一人,此刻見到言二,不大的眼睛裏倏地閃出燦爛光芒,嘴裏也不停喃喃,“這個好這個好,這個好呀!”
她抓着官長銘手臂,情不自禁左右搖晃,少女的嬌羞噴湧而出,海嘯一樣沖擊着言二這座孤立無援的小島。
言二瞪向官長銘,眼神示問:你是不是找死?
官長銘雙掌合十沖言二拜了一拜,随即三百六十度花樣躲避他的目光,同時将女人推向駕駛室,“我們這位言先生呢,外貌好性格佳,就是脾氣可能有些冷淡,但這也是時下最流行的傲嬌款,只要你能把他征服,天下男人就都不在話下了,我們既然要短期速成,一步登頂就是最好的捷徑了。去吧!渴望愛情的女人!”
眼見女人莫名其妙被推進來,言二下意識看向車裏的弋之。
弋之就坐在洗手池上,這會兒已經笑得前仰後合,要不是熾雨扶着,八成得滾到底下,再滾出臺階,和外頭的小崂山笑到一起去。
言二心裏有些生氣,面上便迅速冷凝,像結上一層寒霜。
駕駛室裏空間狹窄,微胖的女人一擠進來,再見到言二那張臉,十萬分的自來熟也得降低一個零。
她有些不知所措,小聲喚了句,“言先生……”
言二低低嗯了一聲,算是回應。
駕駛室裏一陣尴尬沉默,言二自顧自重新看書,女人便讷讷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外頭看不下去的官長銘敲敲門板,探頭道:“你們要交流。”
女人為難道:“可是言先生看上去和我沒有共同話語啊。”
“沒有共同語言,就創造共同話題。”置身事外的官長銘這會兒又找回控制局面的信心來,諄諄善誘,不斷指導。
女人鼓足勇氣,剛想從言二的興趣愛好聊起,誰想剛說出一個“你”字,言二已經打斷她。
“經營花店是我的工作,閑暇時候看書是為了打發時間,所以我沒什麽興趣愛好。”
“那……”
“你不是我喜歡的類型。”
女人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氣,咻咻洩光了。
官長銘無奈,“一招絕殺,情場老手啊。”
言二聽到了,轉頭瞪他,“禁止污蔑。”
官長銘再次探進腦袋,不滿道:“那你們聊聊各自喜歡的類型,先做個朋友嘛。”
“我……”女人低頭跺腳,嬌怯道,“我就喜歡言二先生這種類型的。”
言二滿臉不敢恭維。
官長銘戳戳言二後背,“你呢?你喜歡什麽類型的?”
言二翻了個白眼,瞥見依舊興致勃勃觀望這邊的弋之,腦子一悶,不假思索道:“我喜歡個子小的。”
高個子的女人“嘤”了一聲。
言二又說:“喜歡瘦的,想抱就抱,想舉就舉,毫不費力的那種。”
微胖的女人又“嗚”了一聲。
官長銘撓撓下巴,“我怎麽覺得你說的不像人,倒像娃娃……”
言二來了興致,接着說:“她性格要好,樂觀積極,善良真誠,不僅順境時可以和我一起享受生活,逆境時也可以和我扶持同行不離不棄,最重要的是,我希望她熱愛生活,熱愛自然,熱愛周遭的一切。”
女人越聽越迷惘,官長銘卻是越聽眼睛越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