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第32章
懷裏的女人軟得像一汪水, 昭手掌托在她臀下,另只手按了電梯,“你喝酒了。”
他嗅到她身上橙花香氣中淡淡的酒氣。
“一點點。”劉婕說。
今晚年輕人多, 開了小甜酒,她貪了幾杯。
“怪不得會撒嬌。”陳昭說。
劉婕說:“我沒有哦。”
陳昭笑了。
電梯叮咚, 開門。劉婕被陳昭抱着進了電梯, 裏面有一個阿姨, 和一只......小博美。
小家夥雪白, 渾身毛茸茸,耳朵邊夾了粉色蝴蝶結, 黑葡萄似的眼睛轉了轉,鎖定劉婕。
四目相對。
陳昭身上的小人兒動了動,“......陳昭。”她小聲。
陳昭嗯了一聲,尾音輕揚。
“放我下來吧。”她說。
“腳不疼了?”
“我下去......”她晃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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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昭不知道她忽然鬧什麽, 回頭看一眼, 樂了。
小博美被阿姨抱在懷裏,四只腳只穿了一只鞋子,剩下兩只在身上。
劉婕挂在他身上, 拎了兩只高跟鞋,懸在手下亂晃。
劉婕要下去,陳昭按住腰不叫她動。電梯到了十層,阿姨抱着博美出去, 劉婕低頭,不敢擡頭看一眼。
電梯門關閉,劉婕手臂撐在陳昭肩頭, 想要從他身上掙脫。陳昭只單手攬在她腰後,忽然懈力, 劉婕正主動往後仰,冷不丁失重,吓得心跳驟停,陳昭手臂攏緊,她再次貼回來。
劉婕雙手抱住他的肩膀,心有餘悸。陳昭笑着垂眸瞧她。
“你把我當小狗耍嗎?”她忿忿。
“被你看出來了。小博美。”
電梯到了頂層,陳昭抱她回家。
“你才小博美。”劉婕氣窘。
“是麽。”他習慣性跟這麽一句。
“反正我不是。”她咕哝。
陳昭單手解鎖家門,推門進去,他将人放到鞋櫃上,劉婕手臂撐着桌面,兩只腳丫在空中蕩
了蕩,陳昭後退半步,看着她說:“小博美今天很漂亮。”
劉婕驀然心跳加速。
她舔了下幹涸的唇珠,左看看右看看,“就當,就當你在誇我了。”
“是麽。”陳昭坐在換鞋凳上,解了鞋帶,然後蹬掉軍靴,“我在誇小狗。”
“陳昭!”劉婕在試圖震懾他。
他不在乎。
劉婕垂下腦袋。
陳昭合理懷疑她在懊惱自己腦袋太笨,連放狠話都不會。
“好了。不是小狗。”他把人從櫃子上拎下來,指示她,“先去洗澡。”
劉婕才發現雙腿長在自己身上似的,朝卧室小跑,她聞言回頭,“本來就不是。”
“嗯。”陳昭說,“小狗沒有你脾氣大。”
劉婕:......
-
劉婕不嗜酒,只把甜酒當飲料喝,也沒專門試過自己的酒量。她不了解喝醉是什麽狀态,也許就像現在這樣。
身體輕飄飄的,像氣球,逐漸鼓了起來,她鼻尖沁出汗珠,于是偏頭,汗珠順着眼窩,眼尾,臉頰,落入軟枕。
腦袋旁邊有什麽東西撐着,她眯了眯眼睛,才發覺剛才落下的其實是淚珠。
床頭鈴蘭小夜燈亮着,光線微弱,影影綽綽。陳昭的手臂撐在她身側,肌肉因為用力而線條緊繃,青筋突起。
薄被絞成一團散落在床尾,劉婕剛洗過澡,烏藻似的頭發散了滿枕,她膚色素白,鎖骨至小腹水跡微亮。
她嘴唇微動,陳昭俯身,靠近了,才聽見她在叫他的名字。
他将指腹捺在她眼梢,輕輕擦掉淚痕。
“你別......唔別這、麽兇。”她說。
陳昭先是沒有理會,在她啞聲說第二遍時反駁,他說自己沒有兇。
這事本來就是這樣。
劉婕死死抱住他的手臂,可還是步步後退,忽然抵到什麽,回落,然後咚咚幾聲悶響,她的腦袋撞到床頭。
陳昭将她往下扯了扯。
劉婕不曉得他有沒有前任或是這方面的經驗,或者七月份那幾次單純讓着她,淺嘗辄止,這幾次好像剝落羊皮僞裝的兇獸,懶得裝了,直奔主題。
系在海盜船上的氣球,對撞獵獵呼嘯的海風,蕩到最高點,天旋地轉。
陳昭探身吻她一下,劉婕小聲抽噎,他頓了頓。
棉質床單逐漸溫熱,劉婕想翻身卻不得動彈。從上小學就沒做過這麽丢人的事了,她擡手捂住自己的臉。
陳昭安撫似的拍拍她。
劉婕懸空的兩條白腿踢他,“床單怎麽辦。”
“反正已經濕了。去隔壁睡。”陳昭漫不經心。
“親一下就這樣了?”他問。
什麽叫親一下就這樣了。
劉婕又要踢他,被他握住腳踝,只剩嗚聲。
-
夜深。
剛才哼哼唧唧像小狗一樣的女人睡着了。
陳昭去陽臺,撩開窗簾的這一刻回頭,月光灑在她恬靜的睡顏上。
臨街偶爾傳來車輛來往聲。方格燈火消失在海岸線。
陳昭從方盒裏磕出一支煙,打火機點燃,火光搖曳,映亮旁邊小桌上幾張資料。
他回望一眼,然後按亮了陽臺的燈。
幾張紙有資料也有筆記。
資料是關于乳腺病情的,筆記關于招聘信息。
/
兩天前。
陳昭站在作戰室外,仰頭看天。天色陰沉,雲層低厚,風速高,這天氣不适合飛行。
“哥,能飛不?”羅林茂問。
“飛單機。”
“靠。”羅林茂皺眉,“本來還說跨晝夜呢。”
這一期作戰任務還沒完成,單機浪費,可這種天氣飛雙機危險。
塔臺命令遲遲不下來,作戰室閑了一幹人等。
“老姚說他見過嫂子了,粉娃娃似的——怎麽你專門鴿我是吧,怎麽就我沒見過嫂子。”羅林茂不忿。
“不是見過照片嗎。”
“照片跟真人怎麽一樣。”
“以後有機會。” 陳昭敷衍他。
“什麽機會?我還想攢攢假期休個長假呢。再說那本來可能是你嫂子,不是我嫂子。”羅林茂嘀嘀咕咕。
陳昭一巴掌拍他背上,“說話注意點,現在就是你嫂子。”
羅林茂偷偷擠眉弄眼,“......嫂子什麽時候來探親啊?”
“不知道。她忙着呢。”
“什麽工作啊?聽說自己開店的,做什麽貓貓狗狗,姚學鏡說她給蔓姐做了個白貍,那叫一個可愛。”
“手作店。”陳昭瞥羅林茂一眼,将“做點小玩意兒”換成“搞藝術的”。
“搞藝術啊?挺好。”羅林茂贊同地點頭,“氣質好。但是這幾年開店,好像不怎麽賺錢,她生意好嗎?”
“一般。家裏不支持。”
“哦,這樣。那她學什麽的,怎麽不考慮随軍啊?咱們這也招文員。”
陳昭颔首,若有所思。
不久後副團長親自過來下達作戰任務,四架單機,陳昭和另一個中隊長雙機。
從日暮掠過入夜,盈凸月移動,時間蒼青長空流逝。中途經歷一次空中加油訓練,雙機呼叫塔臺。
“呼叫01。”
“01收到,709請講。”
“任務完成,請求返航。”
“可以返航。708、709領隊返航。”
“709收到。”
“708收到。”
任務圓滿結束,返航時一輪紅日從魚肚白的東方升起。
載着晨輝的機翼掠過尚未蘇醒的樓宇房屋。陳昭垂眸,視線撫過這座城市的每個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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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
店裏客流量驟然增大,劉婕将折疊起來的所有座椅拉出來,店外仍有一些排隊的朋友。
“不好意思啊各位,小店只有這些位置,實在接待不了這麽多客人,麻煩各位去別的店逛逛吧,附近有貓咖,有桌游館,還有美食街,都很值得逛。”
太陽有點大,劉婕有點睜不開眼睛,仍舊微笑着。
門口排隊的人群沒有散開,許多人舉着手機拍店內。
劉婕無奈,“大家不覺得曬嗎?”
人群裏有人說:“沒關系的,小姐姐,我們都是小金魚的粉絲,就拍拍小金魚,不會給你添麻煩的,你去忙你的吧。”
好吧。
劉婕轉身返回店內,有人擠在裏面拍照,她廢了點力氣才拉開門。
“不好意思啊,我們也沒想到讓她做個手工會引來這麽多圍觀。”
小金魚的媽媽跟劉婕道歉,劉婕擺手說沒什麽,做生意嘛,都希望自己店裏熱鬧。
小金魚沒待多久就離開,圍觀的粉絲離開大半,留下幾個坐進店內消暑,随便點了幾個項目。
劉婕招待她們開始動手,然後守在一邊偶爾幫忙。風鈴響動,她回頭,驚喜道:“希文?”
鄭希文跟半個月前別無二致,語笑嫣然地走過來,問她需不需要幫忙。她說當然。
兩人看店比一人有趣得多,劉婕給她看了自己新整理的展櫃,上次被發瘋的阿姨砸過之後賣不出去的東西,都被她用各種各樣的方法修複,或者幹脆将碎掉的殘骸擺上去。
“哎,你有沒有聽過那句話,就是文藝腔經常講的——感覺你快要碎掉了——非常契合這個展櫃的設計理念。”鄭希文說。
這話是揶揄,劉婕笑着拍她一巴掌。
“你這次是回來的意思嗎?”劉婕問,“我一個人看店好無聊。”
最近希野炸雞店開始營業,但是鄭希文遲遲沒有現身。
“應該吧,總得恢複正常生活。”
“你跟那個‘老師’,”劉婕伸出食指與中指,蜷了蜷,打引號,“是怎麽回事?”
鄭希文撿起她桌上的小刮刀,刮調色盤上的顏料,“就那麽回事呗。”
“男人和女人之間。”
“他家裏很有錢?”劉婕問。
鄭希文說:“比我想象中有錢。不過這事跟錢關系不大,心态閱歷的碾壓
才會讓人崩潰。”
“那種‘富貴氣象’?”
“是這個意思。”
劉婕以前誤入文學院的課堂,聽了半節課,講到晏殊,他官至宰相,寫詞時從不金銀財寶堆砌,卻寫雍容典雅、清新閑适——這是權貴的裏子。
“那你怎麽辦?”劉婕問。
鄭希文:“我又不靠他活着。”
劉婕輕輕嘆氣。
鄭希文拍她肩膀,“怎麽比我還難過。”
“我看小說都不看be,現實怎麽這麽多。”
“be好歹也是故事。你那位呢,先婚後愛了嗎?”
劉婕被鄭希文噎住,“什、什麽先婚後愛。”
“他不好啊?”
“沒有。”
劉婕低頭擺弄刮刀。
“我看你們現在像——”鄭希文思考片刻,“随時可以自然地牽手的關系。”
“畢竟結了婚的。”劉婕笑了笑,又嘆氣。
鄭希文問:“結了婚怎麽還嘆氣。”
劉婕:“你說他是因為結了婚,才跟我牽手,還是因為......?”
牽手這詞用得很委婉,鄭希文看破不說破,“動心?你不知道他跟你牽手的原因是理智還是感情驅使,是不是?”
劉婕擡頭,期待地看着鄭希文,後者露出微笑,“這事你得問他啊。”
劉婕低垂腦袋。
這叫人怎麽問得出口。
“我猜有一部分感情原因。但是這事就跟珍珠奶茶一樣,只要有珍珠就叫珍珠奶茶,可是只有兩三顆珍珠跟一顆沒有,沒什麽區別嘛。”
劉婕甕聲甕氣,沒注意身後風鈴響動,鄭希文扯了下她的手臂,“你的珍珠奶茶到了。”
劉婕回頭,瞧見陳昭。
“既然有人陪你,那我先溜啦。”鄭希文小聲說,“哦,對了,其實在糾結這些之前,你可以考慮一下,自己為什麽會糾結。”
她溜得很快,跟陳昭打了個招呼,迅速消失在店外。
劉婕眯了眯眼睛。
為什麽會糾結?因為她愛胡思亂想吧。
陳昭拎了飯盒走進來,到她身前,手掌放她眼前揮了一下,然後走去角落她的小桌。
劉婕轉身,跟着走過去,她動手拆飯盒,“今天吃什麽呀?”
“小狗吃狗糧。”陳昭漫不經心。
“陳昭!”劉婕嗔他,卻因為聲音太小,顯得很沒氣勢。
陳昭低笑一聲。
劉婕拆開一個精致紙盒,發現不是飯菜,她小聲驚呼,“喔!今天還有柚子、葡萄......和泡芙。”
她黑葡萄似的眼睛亮晶晶,“今天是什麽好日子嗎?”
陳昭正準備搖頭,忽然想到什麽,俯身附到她耳側。
劉婕先是皺眉,沒有聽懂,随後臉頰一點點,一點點,浮現紅暈,耳根紅透。
“不許,不許再提這事!”
陳昭點頭,“不提不提。”
怎麽可能不提。她的反應這麽可愛。
-
上午的客人大多離開,剩下兩個探店博主在聊天,下午陳昭有事回家,新的客人陸續進來。
門口兩個中年婦女探頭探腦。
“媽?”劉婕懵住。
李寶梅幹咳兩聲,她和龐娟手挽手,推門走進來。
劉婕迎上去,有點尴尬,“媽,龐阿姨。我這裏營業呢......”
李寶梅看着劉婕,說出來的話讓她心髒提到嗓子眼,“我今天不是你媽——”
“我是客人。”
劉婕:......
劉婕:“媽。”
劉婕:“龐阿姨你勸勸我媽。”
龐娟有點心虛,不敢跟她對視。
“幹嘛,瞧不起我們中年婦女是不是,我們就不能有娛樂消費活動了?”李寶梅說。
“可以有,可以有。”劉婕惹不起,“那兩位看看想做點什麽。”
李寶梅:“這事要客人看嗎?難道不是你主動介紹?”
“好,那我介紹一下......”劉婕微笑。
店裏幾個大項目介紹完,李寶梅均不滿意,最後對着價格板,随意指了個奶油膠耳機殼。
“媽你沒有藍牙耳機吧。”劉婕說。
“這你管我呢,我就要做。”
劉婕:“......”
李寶梅和龐娟一人一個小筐,開始挑配飾,劉婕介紹說這些小的是免費的,旁邊有一列大的單獨收費。
“那這些你靠什麽掙錢?”
“靠基礎價格。”
“基礎價?”李寶梅往左右看看,壓低聲音,“這麽個小東西,你賣三十塊錢,誰做啊。”
劉婕說:“市場價格就是這樣。”
“這玩意有市場?你們當小孩子過家家呢。”
“真的,不信我給你搜嘛。”劉婕拿出手機。
李寶梅捂胸口,“哎呦哎呦,疼。”
劉婕扶她,“那你做手術嘛。”
“你的生計都沒着落,我做什麽手術。”
果然是為這件事。
李寶梅看這陣人不多,索性攤牌,她将手裏的手提袋丢桌上,“你姑姑最近出院了,我知道,她的病好得差不多了。你現在能做的都做了,該考考慮自己,是找份穩定的工作呢,還是決定考公,考編,我都支持。”
劉婕看着她:“可是媽媽,我把這家店經營得很好。”
李寶梅覺得她是抹不下面子将店轉給劉葉春,“亞楠,你還小,看情意看得太重,其實你現在就算把店還給你姑姑,她也能理解。”
劉婕梗着脖子站在原地,聲音小卻堅定:“可我想做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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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女倆對峙,龐娟看得着急,出來打圓場,“那小孩子現在喜歡,做大人的能怎麽辦,是不是。”
“小婕,你也理解理解媽媽,這兩年實體店生意不好做,她也是怕你一個姑娘家在外面被人欺負。”
劉婕忽然想起前段時間被人砸店的事,她低頭,默不作聲。
龐娟繼續說:“你看,我覺得你跟陳昭相處得還不錯,對吧,你看要不要随軍?”
“全職太太嗎?”劉婕問,不等龐娟回答,她搖頭,“我不可以這樣。”
她不要喪失自己的社會價值。
“不不不,可以安排事業單位的工作。”龐涓說。
劉婕猶豫片刻,仍舊拒絕,“我們現在也挺好的。”
李寶梅:“你真是要氣死我。”
劉婕低頭,默不作聲。
龐娟悄悄看向李寶梅,搖頭,意思是她無能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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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寶梅和龐娟手挽手離開。
下樓梯時李寶梅問:“娟姐,你怎麽突然想起随軍這事了?”
龐娟說:“也不是我突然想,前兩天外甥小羅提了一嘴,我想着問問亞楠的意思。反正他們有政策嘛,這事是好事,就是沒想到亞楠她這麽堅決。”
李寶梅嘆氣,“我家這個倔,愛鑽牛角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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店裏安靜下來,劉婕看着窗外碧藍穹頂,發了會兒呆。
半下午,陳昭過來,正逢她送客人出門。
她将手抄在圍裙兜兜裏,遠遠看過來,歪腦袋,然後勾起唇角,笑得讓人心軟。
陳昭大步走過去。
“怎麽來這麽早。”劉婕問。
“閑着也是閑着,怕無聊。”陳昭理所當然。
“你拿我打發時間。”
“怕你無聊,拿我打發時間,行不行。”陳昭随口應承着,卻因為這張格外多情的臉顯得寵溺。
劉婕以為這樣不經意的對話最動人。
揣在兜兜裏的手指蜷了蜷,她向後退兩步,倚著欄杆。
“剛才我媽和龐阿姨來了呢。”
陳昭有樣學樣,斜倚欄幹,“說什麽了。”
劉婕說:“我媽希望我關掉克林,去做別的。”
“嗯。你答應麽。”
劉婕搖頭:“沒有。”
她頓了頓,又說:“龐阿姨說我可以随軍。”
陳昭扭頭,視線落到她臉上,她也看着他,“但我覺得,我們已經在同一座城市了。每周都可以見面,所以......好像沒有必要。”
陳昭身材挺拔,這樣的姿勢也如平時一樣潇灑坦然。他嗯了一聲,然後垂眸,濃黑眼睫底下情緒不明。
“媽想讓你去做什麽?”陳昭問。
劉婕:
“穩定的工作,無非就是那幾樣。她可能擔心我養不活自己吧。”
“你可以麽?”
“勉強可以。”
“這裏客人多麽?”
“嗯,不算多。”
“如果換個地址呢。”
“換個店面嗎?”劉婕仰頭,看着克林的招牌,眼底浮現茫然,“......這可能不大現實。”
換地方需要重新考察,磨合,她才來這裏不久,很難再次重頭開始。
“克林對你來說意義重大。”陳昭說。
劉婕應了一聲。
“我大學學新聞的,然後留在京市做廣告設計,大概三年,每天加班,通勤的時候好像游魂一樣。”
“克林像,我的桃花源。可以遲到,沒有績效,沒有甲方,不用像皮球一樣被各個部門踢來踢去。”
在一個不屬于自己的城市忙碌,忙到頭,發現這個城市無論如何都不會有自己容身之所的感覺,有點糟糕。
“陳昭,你在十八歲知道自己要做飛行員嗎?”劉婕問。
“在十八歲之前。”陳昭說,“我爸以前是飛行員,後來不幹了,去做生意。所以我長在爺爺身邊。”
“老爺子以前也開過飛機,退休之後住在離休幹部所,經常有老部下去看他。我小時候皮,領院裏小孩上蹿下跳,偷老爺子的飛機模型,放井裏劃水。”
“但是那個時候,我就知道自己以後會駕駛真家夥 ——院裏好多小孩都這麽想,誰不這樣才是沒出息。”
劉婕聞言微笑,“原來是這樣。你那個時候參加招飛,學校裏好多傳說,衛城臨海,他們說你去做航空、航空母艦上的飛行員。”
“艦載機飛行員。”陳昭解釋。
“嗯嗯,就是那個。還有人說另一個學長選上民航,你們都不用參加高考的。”
高中校園裏學生沒有多餘的娛樂活動,課間喜歡閑聊,有段時間高三學長招飛選拔成功的消息被人津津樂道,她那時迷迷糊糊的聽別人聊,記憶裏并沒有跟哪張臉對應上。 原來是陳昭啊。
“一樣參加考試,讀大學。”陳昭說。
劉婕問:“讀完大學就回到衛城了嗎?”
“在安城待了幾年。”
“安城。”她默念。
十三朝古都,世界歷史名城,她以前很向往的一個城市。
如果當初沒有一意孤行,她大概已經見過鐘鼓樓和華清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