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他出去找她, 客廳廚房都沒有人,打了個電話,剛撥出去, 聽見書房有動靜。
書房門被推開,劉婕抱着門框探頭, “我在這裏。”
陳昭挑眉, 用下颌指了下卧室方向, 意思是該回去洗澡了。
劉婕抿唇, 露出猶豫神色,她低頭看了眼手機時間, “那個,我有點事,可以再給我,三、兩個半小時時間嗎?”
“做什麽?”陳昭問。
劉婕讪讪笑了笑, 企圖蒙混過去。
“嗯?”
“寫點東西.......一個小兼職。”
劉婕悄悄對手指, 陳昭以為只有小孩心虛時會這麽做,她裝作若無其事神情配上這個動作,未免太孩子氣。
陳昭:“必須今晚寫?”
劉婕:“嗯嗯。”
陳昭:“早點結束。”
劉婕松了口氣, 用力點頭。
她扶着門框要關門,陳昭伸手抵住了,大搖大擺走進去,找了把椅子坐到書桌後。
劉婕原地罰站三秒鐘, 回到書桌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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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今晚必須要更新了,昨天答應雙更,白天有點忙, 只寫了幾百字,晚上必須得完成。
鍵盤聲悶脆, 像小孩堆積木,有節奏地噼啪響起。
劉婕眼睛盯着面前屏幕,雙手忙碌,偶爾分節,擡眼看一下對面的男人。
陳昭手裏是剛從書架抽的書,似乎是歷史傳記小說,她沒讀過。他似乎看得很認真,她于是大着膽子肆意打量他,她第一次這樣清楚地看他。
陳昭坐在藤椅上,剛洗過澡,換了身家居服,松松垮垮的,露出半截鎖骨。他捧書的手肌肉線條很漂亮,修長有力,昨晚這雙手臂箍得她喘不過氣來。
陳昭忽然擡眸,介乎痞硬周正之間的深邃眉眼叫她心頭一跳,立即挪走眼神。
“寫完了?”
“沒有。”劉婕搖頭。
身前多了個人,還一直盯着她,多少讓她有些不自在,但這也是她自己招來的,劉婕後悔不疊,只能硬着頭皮敲鍵盤。
咔噠咔噠的聲音慢了許多,陳昭看過去,“快結束了?”
“還得一會會。”劉婕忙着敲鍵盤,打完手裏這段話才擡頭,“那個,你要是着急的話,可以先睡。”
“等你一會會。”陳昭翻書。
他雲淡風輕地學她說話。
“挺不好意思的.......”劉婕喃喃。
“放你一個人熬夜。”陳昭慢悠悠,順便瞥她一眼,說不清是揶揄還是調笑,“我也挺不好意思的。”
劉婕耳根發燙,再不說話了。
這本書陳昭剛才随手拿的,小時候讀過,他很快翻到最後一頁,心思早不在這上面。
随意往前翻了幾頁,修長手指搭上去。
劉婕寫作時很認真,遮住眼睛的頭發都被攏到耳後,露出光潔白皙的額頭,她目不轉睛盯着屏幕,蔥白指尖在鍵盤上跳躍,偶爾停頓片刻,皺眉思索。
她和十六七歲的模樣沒有太大區別,那時候更稚嫩,現在要成熟些。
那是一二年,衛城大雪,實驗中學允許走讀生提前一節課放學,他因為什麽事沒走。
第四節晚自習下課,剩餘的學生蜂擁沖向教學樓外,陳昭慢吞吞走在後面,準備去牽自行車,有個面生的女孩紅着臉叫住他,哆哆嗦嗦說等他很久了。
他确實混了點,也不至于丢下女孩就走。
那個點大多都是住宿生放學,人潮湧向宿舍方向,只有一個小小的身影頂着風雪逆行。
寬大的校服褲子被風吹得貼腿,米黃色棉服鼓鼓囊囊,寬大的帽檐遮住臉,毛領沾滿雪花
。
身前的女孩繼續說些什麽,陳昭沒說話,只是看着那個身影。
終于,她路過,注意到這邊的情況,擡頭看了一眼。鵝毛大雪飄落,她眼睛微眯,鼻尖凍得通紅,臉頰粉白,像只圓滾滾的兔子。
她看到他了,然而那只是陌生人好奇投來的目光,又怕打擾,所以不作停留。
那身影很快消失。
那天陳昭拒絕了身前的女孩,也沒要那禮物。後來聽別人說,那女孩特擔心他會讨厭自己。陳昭笑說不用擔心。因為他壓根不記得她是誰。
後來陳昭發現,他對于劉婕來說,也是這樣。
陳昭從回憶中抽身,眼前的女人依舊安靜認真,鍵盤噼噼啪啪發出聲響。
一別十年,結婚前劉婕提過自己除了克林做過別的事,當時沒有說是寫作。她在寫什麽陳昭不知道,說是兼職,但看這熟練的架勢,不像是最近才開始的。
從四月份見面到現在同居,他與她相處時間不過數十小時,對她的生活所知甚少。
至于她對他的了解,恐怕更少。
所以顯得慢熱。
隔着一張實木桌,陳昭目光輕輕落在劉婕臉上,她對此一無所知。
房間安靜,只有鍵盤的咔噠聲,偶爾夾雜翻書的沙沙聲。
劉婕盡自己所能加快寫作速度,她幾乎來不及回看,最後潦草通讀一遍,複制過去,點擊發表。
她愉快地伸了個懶腰。懶腰伸到一半,注意到對面男人擡眸看過來,她笑了下,“寫完了。”
“睡覺。”陳昭合上書本起身。
劉婕扣上平板,将鍵盤關掉。叫他等自己這麽久,她有點不好意思,“我以後盡早結束,不會像今天這樣了。”
“每天都要寫,”陳昭看了眼她的平板,“小說?”
“網絡小說。”劉婕點頭,“我沒什麽存稿,只能每天擠點時間寫。今天是因為昨晚......所以得寫雙份。不過這本已經快寫完了。”
這項副業她遭人嫌棄過,後來很少向別人坦白,然而陳昭畢竟對她來說身份特殊。
劉婕觀察陳昭的神色,後者似乎沒什麽鄙薄的意思,“不知道你還寫這個。愛好麽?”他問。
劉婕猶豫片刻,“算.....為了賺錢吧。萬一克林開不下去,還能有條退路。”
其實每個月最多也就掙那麽兩三千塊。
陳昭點頭。
“我先去洗澡。”他好像沒有鄙薄的意思,劉婕松了口氣,腳步松快地朝浴室走去。
-
浴室熱氣蒸騰氤氲,劉婕關了熱水,拿浴巾擦身子,昨天在浴室耽誤大半天,今天這麽晚,總不能像昨天那樣折騰。
鏡面水霧朦胧,嫩白的曲線随着擦水乳的動作晃動,奶豆腐似的。
劉婕套上棉質睡裙,走到浴室門口,擰把手時動作頓住,她抿了抿嘴唇,給自己做心理建設。
卧室吊燈沒開,只剩兩站小夜燈發着微弱的光,陳昭坐在床頭,聽見浴室門打開,腳步聲錯亂,卻又走遠。
陳昭:?
大約兩分鐘,劉婕折回來,摸索到床邊,迅速鑽進被窩蒙上被子。
“怎麽了?”陳昭手臂撐在身側,看着被子裏鼓起的人形。
“沒事。”劉婕甕聲甕氣。
陳昭試探性扯被子,劉婕露一雙亮晶晶的眼睛。
她臉頰酡紅,用手攥住被角,露出手背的創口貼,還有些結痂傷口,大概是在店裏傷到的。陳昭問:“喝酒了?”
“一點點。”劉婕頭發被被子蹭得淩亂,她緊張地笑了笑,眼睛彎彎。
“因為很疼?”
她不笑了,抿起嘴唇,停頓片刻,輕輕搖頭,“還好。”
其實還好......關于昨晚,她不太記得了,疼痛、潮湧或者震顫,都在酒精作用下顯得模糊。
“不疼......”陳昭目光向下移些許,然後回到她臉上,看着她的眼睛問:“那就是害怕?”
劉婕不做反應了。
陳昭俯身,手臂探入薄被,輕輕捏了捏她。
劉婕有點僵,陳昭啄了下她的脖頸,她忍不住輕哼,他順勢吻下去,“乖啊。”
“別怕。”
夜深,窗影搖曳,月挂柳梢頭。
今晚風大,枝打窗沿發出有節奏的噠噠聲,開始緩慢,稍後下起小雨,風勢漸盛,噼啪作響。窗子沒關,窗簾被雨點濺濕,又被狂風撩得高揚,直至風勢撼天震地,雨水如注。
劉婕快喘不過氣來了。她攥着被單,額頭汗濕,分不清到底是淚水還是汗珠模糊了視線,她聽見陳昭伏在她耳側,低聲說別哭,留點力氣。
夜還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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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
劉婕照常早起,九點鐘開業,一整個上午都頭重腳輕,眼皮打架。
剛才已經教過店裏的客人了,大家各自忙活自己手裏的活。劉婕對着電腦小雞啄米,忽然有種下墜感,她猛地蹬了下腿,清醒過來。
店內一切如常。
劉婕茫然地四下看了看,随手撿起張傳單扇風。
陳昭身體好不代表她身體好,實在不能像昨晚那樣熬了,她這種小身板怕會被折騰死。
劉婕心有餘悸。
傳單上一行大标題:回到1999·劇本殺·狼人殺·桌游。
好像是隔壁劇本殺的傳單,上次鄭希文帶過來的。劉婕劇本殺沒什麽興趣,被角落裏收稿信息吸引目光。
“征稿函。投稿要求與流程:作品原創,無版權糾紛......合作模式:買斷或分成,比例為純利30%到40%......”
底下有聯系方式,劉婕手指往旁邊移,摸到自己的手機,輸入這個伍先生的號碼。
對面暫時還沒什麽動靜,她切換軟件,點進小紅書。
消息框顯示99+
全是前天發作品,內容是陳闖和他同學那天的作品,其中陳闖的作品因為有一定性別意識,引發了評論區關于性騷擾事件的讨論。
輿論在受侵害的女孩要不要站出來反抗騷擾上有分歧,但在鼓勵女孩不要為此感到羞恥或是有負擔上達成一致。
這條帖子帶了克林的位置,熱度比劉婕以前發過的所有帖子加起來都高,怪不得這兩天生意這麽忙。 她翻評論區,發現還有些人在聲讨一個無故謾罵作品的人,這人似乎将評論删掉了,但她在自己幾天沒看的私信裏找到幾條不堪入目的消息。
“嘈你馬的筆,你這鯊臂也配開店?哈哈哈哈哈”
“你怎麽還沒④啊臭彪子,為什麽上趕着販劍”
“小比呀的什麽時候自剎”
劉婕大腦一片空白。
她第一次收到這種消息,甚至不知道理由。她說不上心裏是什麽感覺,只覺得心裏墜着什麽,想要躲開,當做沒看見。
-
“媽,我去隔壁玩一會。”
“早點回來。”
“知道~”鄭希文抱着小半個西瓜,腳步歡快地穿過步道,拐進克林。
“妹妹來吃瓜。”
其實鄭希文比劉婕小一歲,但她堅持叫劉婕妹妹。
店裏的客人在聊天,劉婕在座位上打瞌睡,聽見有人叫自己才揉了揉眼睛。
她看見鄭希文懷裏半個西瓜,“我以為是那個瓜......”
“也有也有。”鄭希文分她一個勺子,“你聽說了嗎,前段時間有個猥瑣男......哦,據說上半年你們小區那些內褲就是他偷的!”
劉婕怏怏拿勺子挖西瓜,“是那個家裏有局長岳父的富二代嗎?”
“你知道?”鄭希文驚奇,劉婕不愛交際,許多八卦都是從她這裏聽到的,沒想到這次消息這麽快。
“在小紅書看到了,不是被抓走了嗎。”劉婕解釋。
“你前兩天發的那條小紅書嗎?我也刷到了。那個猥瑣男,他被抓走都是活該。他專挑學生放學,對着女孩打......就覺得小女生害羞,不敢報警抓他。”鄭希文義憤填膺。
劉婕今天似乎格外手笨,兩勺沒挖起一塊西瓜,鄭希文弄起一塊
放她勺裏,“你知道他怎麽被抓的嗎?聽說是被一個高中生抓了個現行,直接送到派出所去了。”
劉婕呸了一聲,說活該。
“就是活該。”鄭希文附和。
劉婕沒說話。
鄭希文觀察她的臉色,聲音溫柔下來,“妹妹,你怎麽了?”
“我沒事。”劉婕擠出笑容,指向自己的黑眼圈,“昨晚沒休息好。”
“飛行員這幾天在家,對吧?”鄭希文暧昧地笑,慢臉‘我就知道’。
劉婕這下真有點不好意思了,“你別亂想......有別的原因。”
“剩下的原因就是他喽?成年人男女嘛,不就那麽點事。”鄭希文說,“單身狗體會不到你們戀愛的快樂。”
“跟戀愛不一樣啦。”劉婕說,但她又不想思考到底差在哪裏,“希文你上次戀愛是什麽時候?”
鄭希文臉上閃過一絲不自然,她往嘴裏塞了一大口西瓜,唇角溢出汁水,費力地咽下去,才說:“我想想......大學那會吧。”
“這麽久了啊。”
“而且特別短暫。”鄭希文想到什麽似的,眼裏浮現自嘲的笑容。她又問劉婕:“你呢?”
“我沒談過。”劉婕說。
“哈?”鄭希文驚訝。
西瓜吃得差不多了,劉婕放下勺子,正好有客人叫她,她湊過去幫忙,閑下來之後開始收拾店裏的擺件。
塗了色和沒塗色的石膏娃娃要分開擺,客人定制的石塑黏土專門放到窗格裏,劉婕心裏碎碎念。
這些東西很精致,她做了很久,趁客人還沒來取走它們,格外珍惜。
“我看那條帖子底下還有人喜歡這種鑰匙牌,圖還傳出去了,說不定會有前途。”鄭希文湊過來說。
她手裏鑰匙牌是上次她自己做的,小紅書反響不錯。
“對了希文,你什麽時候教教我吧,這個怎麽畫的。”劉婕說。
“請我吃頓飯。”
“成交。”
就這麽愉快地決定了。
“明天吧,明天我找時間過來。我先回去,不然老鄭該找過來了。明天見。”鄭希文揮手。
店裏還在忙,忙得中午來不及吃飯,劉婕饑腸辘辘,點開外賣軟件準備點份蓋飯。
一個面熟小男孩推門進來,似乎是前天那個小朋友。
劉婕想起鄭希文的警告,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你好,小朋友。”
小男孩用手撐住玻璃門,既不進來也不離開,暑熱氣息從敞開的門湧進室內,坐在靠門位置的客人疑惑地看向門口。
“你有什麽事嗎?”劉婕走到門口。
小男孩身後還有個年長的婦人,叉腰站着,氣勢洶洶,劉婕心裏咯噔一下。
“看什麽看,你個騙錢的!騙我孫子的錢,趕緊給我退回來。”
婦人吵嚷聲很大,店內店外的人都朝這裏矚目,劉婕尴尬,又放不下最後那點自尊,“不好意思,錢可以退,東西也得退回來,是小朋友主動進來做.......”
“小比呀的你是站街的吧,還主動進去做。”
婦人罵得難聽,劉婕瞬間臉色漲紅。
鄭希文聽見外面有動靜,抱着吃瓜心态探頭,結果瞧見居然是劉婕門口的事,立馬放下抹布跑過來。
“你幹嘛?大白天在這裏撒潑?還造謠,信不信我報警抓你。”
婦人見劉婕有幫手,但是個女的,她絲毫不退讓,“你們組團欺負人是吧?好,你們就欺負我們一個老人一個小孩吧,臭婊子遲早會遭報應的。”
婦人一把推開劉婕,沖進店裏。
店裏原有幾個客人,被吓得從椅子上站起來,面面相觑。
“大娘,您消消火,說不定是誤會呢。”膽大一些的客人勸婦人。
婦人眼珠子一轉,将店裏打量了個邊,“就這些東西?我小孫孫是男子漢,怎麽會喜歡這些娘們玩意?”
她低頭問問小男孩:“你自己說,這些東西好看?好玩?”
小男孩堅定地搖頭,“不喜歡,一點都不喜歡,難看死了,是她非要我進來......”
他從兜裏掏出一個奶油膠小鏡子,用力摔到地上,鏡子瞬間四分五裂。
“聽見了吧!”婦人氣焰高漲,“這就是個黑心店,你們還在這裏花錢,我都冤得慌!”
鏡子随便迸濺,幾片飛到劉婕腿邊。
她難以置信地盯着小男孩。
前天他死纏爛打她才叫他做了個鏡子,這世界上怎麽有這麽翻臉不認人的人。
鄭希文看劉婕的反應就能猜到大致劇情,她分毫不讓,“誰知道你們是不是在家串通好的。賣出去的東西就沒有退款的道理,有本事你們報警啊,看警察抓不抓我們。”
朋友這麽幫自己,劉婕不可能示弱,她臉色鐵青,“你們趕緊走,否則我要叫人了。”
婦人沒想到碰到個硬茬,指鼻子就要罵人,話到嘴邊又憋了回去,她盯上一旁的貨架。 劉婕心說不好。
下一秒,婦人撲到櫃旁,一勾手掃下數個流體熊白坯,幾只小熊咕嚕咕嚕飛出去,差點砸到客人。
現場一片混亂,劉婕忙着疏散客人。
“爸,媽,有人欺負你女兒啦。”鄭希文扯着嗓子喊鄭氏夫婦,她撲上去攔婦人,“你不許動!”
“什麽醜東西,難看死了,這玩意也好意思拿出來賣,”婦人跟瘋了似的揮舞手臂,将手邊所有東西掃到地上。
石膏碎片和玻璃碎片混作狼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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鬧劇持續了五分鐘,被趕來的鄭氏夫婦制止。
鄭希文叫劉婕聯系陳昭,她說陳昭今天去機場接朋友了。
“那他也不能不管你啊。”鄭希文抽走她的手機,翻到通訊錄裏的陳昭。
衛城機場在禮臺區,距離市區一小時車程,陳昭接到電話時正在返程中途的加油站給車加油,他聽完鄭希文的描述,挂斷電話,随手揚給工作人員幾張現金,一腳油門轟出去。
副駕駛的宋律齊問:“出事了?”
“等會你自己回酒店。”陳昭面色罕見的沉冷。
汽車行駛到一處商業區,陳昭丢下車走了,宋律齊目送他黑着臉上樓梯,視線再追過去,忽然看到個熟悉的身影,他一愣神,身前駛過一輛公交車,那身影便消失不見,仿佛從來沒出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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炸雞店這個時間正忙,劉婕謝過鄭希文和鄭氏夫婦的幫助,叫他們先回去了。
店裏還有好多客人,總不能把他們晾着,劉婕挨個道歉,“不好意思,這件事鬧成這樣我有一定責任,影響了大家的體驗實在不好意思,這樣,大家已經做好的就不收費了,可以嗎?沒有做完的可以留在這裏,等下次過來繼續做......”
有客人表示同意,也有人提出疑問:
“可是我今天一個都沒做完呢。”
“下次怎麽過來?你還能記得嗎?”
劉婕笑着回頭,看到站在店門口的男人,他大概來得急,有些氣喘。那雙烏沉沉的凝視她的清隽眉眼,劉婕一看見就鼻酸。
她吸了吸鼻子,微笑着繼續跟客人溝通,“那我們這樣可以嗎,先......”
劉婕今天說了無數個抱歉,不好意思,對不起。
送走最後一個客人,她感覺自己快站不住了。
陳昭還在身後,而且他臉色不大好,她轉身前想要擠出笑容,發現唇角根本弧不動了。
“喃喃。”陳昭沉聲叫她。
劉婕深吸一口氣,回頭看他,她抿唇說:“店裏太亂了,我先收拾一下。”
她轉身去狼藉區,陳昭握住她的手臂,“先放一放,喃喃。”
劉婕沒回頭,輕輕掙開他的手掌,“沒事,就一點,馬上就收拾完了。”
原本滿滿當當的展示櫃只零散剩下幾件小東西。地面五顏六色,玻璃碎片,石膏殘骸,打翻的顏料盤,各種小配件,瓷磚甚至被磕壞一個角。
劉婕忍住心底洶湧的情緒,找出垃圾桶和幾個小框,蹲下身收拾稍微大一些的殘碎。
她性格裏有相當一部分固執的部分。上次發燒也是,今天也是,哪怕
再崩潰也要收拾好眼前的狼藉才敢發洩。
陳昭視線落在她小小的孤獨背影上,稍頓,走了過去。
身旁的多了只骨節分明的手掌,替她撿了腳下的玻璃碎片,劉婕眨了眨眼睛,睫毛微顫。
“垃圾桶給我。”陳昭提褲腿蹲下。
劉婕将垃圾桶遞給他,繼續撿東西。
“這樣的不要丢,我剛做好的,說不定還能拼起來。”她聲音有點啞,拿起半塊石塑黏土,是上次做的帕恰狗的殘骸。
陳昭發現她纖白的手背上多了幾處新傷口。他指間捏着碎玻璃,眸色頃刻冷暗許多。
這些碎成大塊的東西被分揀到籃子裏等待重組,玻璃渣和垃圾一并被掃進垃圾桶,地面只剩下一些顏料花花綠綠的痕跡。
陳昭起身,然後将劉婕拎起來,她站不穩,他将她的手臂放自己肩上,輕輕攬住她的腰。劉婕将腦袋埋在他衣服裏,肩膀細微地顫抖,聽見陳昭叫她擡起頭,她不做反應,陳昭輕輕拍她的後背。
“好了。”
“沒事了。喃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