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魅族
這洞中的男男老少，全都變了模樣，再不是村裏那些粗俗不堪的農婦漁民，而是一個個亭亭玉立，天姿國色的人兒。即便是男性，也是柳眉杏眼，纖肢細腰。再看那些女性，更是膚如凝脂，氣如蘭芳，媚眼迷離，秋波橫掃，酥胸柳腰，舉步婀娜，個個是深入骨髓的妖嬈妩媚，說不清，道不盡。
二人正目不暇接的時候，只聽身邊一個輕柔的聲音說道：“祖奶奶，這就是我向您說起的真石和姚老先生。”
真石和姚半仙轉頭看去，正是一身農婦打扮的菡萏，可那身樸素的農婦衣裳，根本蓋不住菡萏的光芒。
一雙勾魂攝魄的眼睛，在變成小狐貍的時候就曾見過，但只有在這張完美的人臉上，才顯得那麽天衣無縫，渾然天成。纖纖柔荑，在胸前不知所措的攪動着，雙頰微微泛紅，嫩紅的嘴唇在輕輕翻動，偶爾露出兩顆潔白可愛的小貝齒。呼吸之間，胸部起伏，纖細的柳腰盈盈可握。原本長及腳踝的褲子，此時短了好幾寸，露出了白玉似的小腿。粗糙的布鞋裏，兩只不大不小的金蓮玲珑剔透，如同雜草裏的珍珠一般耀眼。
真石一時竟看呆了。
“小道長。”族長見真石沒反應，又喊了一聲：“真石道長？”
“啊，喔。。。祖奶奶請講。”真石壓根沒聽見剛才菡萏說了什麽。
洞中傳來輕輕的笑聲，族長也笑了：“小道長，你在山裏遇到的事，菡萏都告訴我了，在你們壽光觀分別後的事情她并不十分清楚，可否與我講講你師父和那沙重之事？”
“是。”真石強壓住砰砰直跳的心髒，将自己與菡萏在壽光觀分別後，玉成子，駝背婆婆，鄭員外，還有沙重的事，仔細說了一遍。
“如此說來，這怪物原本是在西邊的什麽地方修煉，為了自己族人被殺，尋你師父報仇來到壽光觀的。”族長沉思片刻又道：“菡萏說他現了原形是一條有着圓形口器的大蟲子，若是來自西邊，興許便是沙漠裏的，沙重，沙蟲也。”
姚半仙道：“祖奶奶，我還聽到那怪物說，他離了他主人後修煉了千年，或許是千年前某個大妖怪的徒子徒孫也不一定。”
老族長略一皺眉，便道：“千年前，正是那孫猴子護着唐僧取經之時。一路上不知打殺了多少妖怪，有些還是天庭思凡下界的，如何算得出來是哪個留下的禍害。”
菡萏道：“啓禀祖奶奶，孩兒還想起一事，頗覺蹊跷。那怪物每次打鬥，都喜歡戲弄敵手，但前日裏水潭一戰，他見了二條大狗，毫不手軟，頃刻間噴了毒物，那兩條狗我後來見着，只剩一半屍身，連骨頭都爛得找不到了。”
真石道：“我在洞口時，聽見那怪怒叫‘又是這該死的畜生’，想來這怪物十分忌憚犬類。”
老族長道：“那更是難猜了。我也活了一千餘歲，可從未聽過有這種怪物，強悍如斯，卻又忌憚幾聲狗吠。只是你們以後得小心了，這怪物吞了誰，便可變化成那人相貌氣度，分毫不差。若他來尋仇，就算你們當面見了他，也必定認不出來。”
真石點頭稱是。族長又問：“小道長近日身體可有不适？”
真石道：“多謝村中大夫醫治，已經不疼了。”
族長道：“我不是問你這個，我是說，你體內法力，有沒有異樣？”
真石道：“并無異樣。只是比先前精進了許多。”
“你可知其中原委？”族長問道。
真石點點頭，又搖搖頭：“弟子只知是一顆甚麽珠子，在我額頭放了一天，法力便精進了。可弟子不知那是何物，更不知何故。”
族長道：“我族中有一條不成文的規定，老之将死，便留下內丹，以作為守護本族後輩之用。此次菡萏獨自外出尋找芙蕖，還偷走了大長老的內丹。不想你體質奇特，居然吸去一半，幸好還留得半顆，要緊關頭救了你等性命，實是幸事。”
“這內丹是不是就是那個，那個。。。”真石未敢明言。
“對，就是你們修道之人所說的妖丹。”族長說道：“這內丹被你用去一半，不知者不罪，此事你無需多言，可菡萏必須受罰。只是你祖上何人？修煉的何種道法，竟得如此？”
真石道：“我父祖皆為農人，也未曾聽他們提起過祖上有修道之人。”
族長問：“你父母何姓？”
“父親姓石，母親聞氏。”
族長想了半天，只得搖頭，“是我孤陋寡聞，不曾聽聞也。”
族長看着真石，又道：“你能汲取內丹為己所用，煉的卻是道家仙氣，妖氣仙氣，絕不相容。只是你根基淺薄，尚未到沖突之時。若持之日久，終有一天，兩氣相沖，撕魂裂魄，連輪回都進不得。你還需按你崂山法門，好好修煉，壓住這妖丹之氣。”
真石拱手作揖道：“多謝祖奶奶。”
族長沉默了一會，沉聲道：“你父親之事，菡萏也告之我了。你視我等為妖，天性害人。卻不知我族卑微弱小，千年以來，俱是依附強族，委屈求生。我魅族天性只得二者，一是隐匿氣味，其餘妖族，其妖氣或可見，或可聞，我族卻可與一般常人無二，因此才得以在這雪野湖邊，避禍數百年。這其二麽，便是幻術，我等是狐族一員，使個障眼法，并非難事。只是這兩樣，俱是殺不了人的。”
“若是你父親之死，真是芙蕖所為。那便還有一種可能。”族長道：“但凡是妖，都有妖氣。若是有意害人，直接往人身子上噴去，當場昏倒，少時斃命。若是無意害人，但若是事出無奈，控制不住自身妖氣，散入人體，也會重傷斃命。”
“芙蕖年歲尚幼，天性善良，若說她刻意殺人，我是不信。今日小道長在此，我也不偏心，我讓菡萏陪你去黃花溪老家一趟，尋些故人，仔細盤問你父親故去當日之詳情。必能發現蹊跷之處。如若确是芙蕖故意為之，我等任道長處罰。”
真石見族長話說到這個份上，定是心中無愧了，便問道：“不知何日啓程？”
族長道：“你們重傷未愈，且在村裏好好将養。等秋草黃了，我等一同啓程。”
“祖奶奶也要去黃花溪？”姚半仙問道。
族長無奈道：“我等不知那沙重來歷，也不知該如何應付。他既然發願要盡滅我族，此地已不可久留。等你們傷好離開之時，我們也要另覓他處。”
真石心中過意不去，又不知如何開口。姚半仙知他為難，便道：“因我們惹出的事情，卻連累貴族數百人，我等實在過意不去。”
族長道：“說起來也是這倆姐妹貪玩惹出來的事，并非你們有意引禍。這幾年，大牢王已數次送來書信邀我去他那裏，我正猶豫不決，此番也是恰逢其數。”
姚半仙見族長如此寬厚，躬身說道：“多謝祖奶奶體恤。”
族長笑道：“老先生，這小道長年方二十，跟着叫祖奶奶我也認了。你我年紀看着相差不大，你這般豈不是把我給叫老了麽？”
姚半仙大笑道：“我也曾就此事問過菡萏姑娘，結果卻被她嗆了一頓。那我叫聲老姐姐，不知算不算不敬？”
族長也笑道：“且把老字去掉便可。我已幾十年沒出過這山溝了，老先生走南闖北，必然有許多趣事，有空便過來陪我說說話，讓我聽個新鮮。”
姚半仙道：“一定讓姐姐笑個痛快。”
三人目送了族長進去，轉身出洞後，菡萏又變回了那個矮胖老醜的樣子。
真石聽族長親口說道要處罰菡萏，心中有些擔憂。菡萏看着真石欲言又止的樣子，也是覺得好笑，扶了老道上車，回了村裏。
二人在村裏暫住了下來。姚半仙隔三差五的到雪堡裏和祖奶奶聊天說笑，在村裏則和村婦們聊天打趣。一個多月時間裏，居然和這些婆娘們混得熟絡之極，什麽家長裏短都來和姚半仙絮叨，都說清官難斷家務事，可姚半仙居然游刃有餘，安排的妥妥當當。
真石見這裏的族人對菡萏真是好到極致，菡萏再大脾氣，族人竟都能忍着。可姚半仙打聽下來，族長的孫輩衆多，菡萏不過是其中之一。興許是從小沒了爹娘，因此族裏從上到下，皆是讓着菡萏，由着她的性子鬧。
到了十月中旬，時值深秋。一日菡萏來接，說祖奶奶叫三人進去雪堡，有要事相商。
三人來到雪堡中，族長命人取過三個包袱并一個托盤來，上面放着幾件物事。
族長道：“二位身體恢複的如何？”
姚半仙道：“已是無礙，只是多了根拐杖，頗覺不便。”
真石道：“已然痊愈，多謝祖奶奶挂念。”
族長問道：“小道長修煉無礙否？”
真石答道：“自吸收了半顆內丹後，修煉很是快速，但只得一個月不到，又開始慢下來。如以前一樣了。”
族長道：“或許是妖氣入體所致。小道長，老身有一句話，望你謹記于心。”
真石道：“晚輩無有不從。”
族長道：“常言道‘欲速則不達’。雖然你天賦異禀，可以收了妖氣，提高法力，但這畢竟是外來之物，且與你本來修煉之仙氣相克。是福是禍，尚不可知。如今你法力大增，更應該腳踏實地，将你道家真氣，築基鞏固，萬不可貪圖方便，走那捷徑，再吸取內丹中的妖氣。”
真石應道：“多謝祖奶奶教誨，晚輩記住了。”
族長道：“老先生，這些日子幸苦你了。腿腳不方便還讓你三天兩頭跑來陪我閑聊。我讓工匠給你做了個假腿，你且試試。”
說罷，身邊侍女那起盤子上一件物事向姚半仙走去。老道将那靴子般的物事穿在左腿上，扣上皮帶，大小份量皆是合适，很是高興：“勞姐姐費心了，多謝姐姐。”
族長道：“這靴子裏還有些機關，在緊要關頭可以護你周全。待會讓工匠教你使用之法，你若是有不适之處，讓他再給你改改。”
姚半仙很是感動，行了大禮，再三謝過。
族長笑道：“起來吧，別又折我的壽。你這些日子，和族人相處甚好，許多人都來與我說，舍不得你走。可如今多了沙重這個禍事，只怕留不得你在這裏了。前日裏收到大牢王傳信，派使者來接我族人遷移，過幾日便到了。大牢王對修道之人很是厭惡，我魅族弱小，只能依附于他，若是他的使者見你們在這，必然不快。還請先生見諒。”
姚半仙大半生行走江湖看人臉色，哪有不明白之理。
族長道：“大牢王所居之地，在千裏之外，瘴氣彌漫，實在比不得這裏清淨。我這裏有一柄牛角，據說是當年碧水金睛獸的犄角所制，可日行千裏。”
“菡萏，此次你随老先生與真石一同去黃花溪，務必探明原委，尋到芙蕖下落。族中尚有幾名走失的姐妹，你若能尋到她們，便用這牛角帶她們一起回來。這牛角上有大牢王的印記，自會尋路返回。”
族長稍作停頓，最後又說道：“若是尋不到，你便不用回族裏來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