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戳穿
第四十二章戳穿
西北的天黑得早，特別是冬日，風還刮得冷冽的緊。
屋裏很快有些地方便照不到外邊的光亮，不過好在房裏一直添着炭火，木制結構的房屋防風性也不算差，屋子裏倒是暖和。
梅姨早被剛剛那一幕吓得躲在老将軍的後邊，也顧及不上此刻虛弱的虞無暇，至到唐芯被人扶走，她的心才堪堪落回了地。
她深知自己不如将軍夫人，看向老爺的眼神中是藏不住的落寞。
仆從們訓練有素，開始陸續将院中的燈點亮，衆人靜靜在房中待着，唐芯被扶在角落休息，看着兒子擔憂神情，這才漸漸回過了神。
米娅自打進房門後便一直沒有機會說話，趁着衆人注意力被唐芯吸引，她也趕緊檢測了那位‘虛弱’姑娘的身體機能。
甚是奇怪，身體機能一切正常，卻有一處淤塞。這幾日又正是她體虛之日，此等阻斷便來得更為激烈。
不過可以明确的一點是，這症狀和能量丸沒有絲毫關系。
考慮到這虞姑娘一直對她若有似無的敵意，她一時竟有些想笑。
幼稚且愚蠢。
她緩緩朝床邊走去，衆人的目光複又落在她的身上。
當她雙眸直直對上虞無暇之時，後者只覺心中慌亂，視線趕緊移向了別處。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竟還頗為吃力的咳出了聲。
可四眸已然相對，虞無暇所作所為的記憶也盡數在米娅的腦中閃過。
“其實不怪米姑娘，也許就是我的身體太弱了，也許将士們吃了沒事的。殿下...殿下也莫要為此事動怒...”虞無暇聲音帶着哽咽的說道。
米娅終于明白有些話本子中橋段的含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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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話裏的曲曲折折，若是她剛剛來到這個世界，怕還真的覺得此女沒有任何問題。
連‘知’都忍不住道：【醜人多作怪。】
米娅差點笑出聲，不知道‘知’是從哪裏學來的。
“虞姑娘，有些話、有些事，可真是要想清楚才能做啊。你我之間其實并無仇怨，何苦如此？”米娅意味深長的對着她說道，其他人都疑惑地看過來。
虞無暇強裝鎮定，她所作所為不可能被別人發現，連神醫都找不到破綻，一個婦人怎麽可能發現。她只覺是米娅在詐她，更是表現出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可唐芯已然沒有為她辯駁的能力，而梅姨也因剛剛那一幕縮在角落，明哲保身。
虞無暇只得自己道：“姐姐這話說得我委屈...我也不想這樣，都怪這身體不争氣...”說罷，竟還抽泣了起來。
唐芯的臉色愈發不好看，兒子緊緊看着她，眼神示意她不要多說，她只得憋着口氣，閉着嘴，一肚子都是火。
“既然如此。”米娅轉過頭，看向張澤道：“勞煩神醫查看下虞姑娘的天宗穴罷，看起來像是有什麽異物在其中呢。”
虞無暇下意識用手遮住了那處，冬日本就衣物繁厚，那處也根本沒有暴露于誰的眼前。她神色有一瞬的慌亂，滿腦子都是不敢置信，可是很快她鎮定下來道：“姐姐在說什麽，我好歹是個姑娘家，就算要怎樣也需衆人回避片刻吧。”
“怎麽，此前我曾聽聞虞姑娘自幼不輸男兒氣概，剿匪殺敵都未曾扭捏，這天宗穴的位置在肩胛岡下緣與肩胛骨下角之間連線之上，張神醫妙手，隔衣查看想必也是足夠，并不需要姑娘你寬衣解帶。”米娅輕勾眉尾，嘴角含笑，燭光搖曳，竟更映得她風情無限。
有多少人看呆暫且不表，張澤像是想通了什麽般朝米娅輕拜了拜。
“老夫也是愚鈍了，竟未朝這個方向想去。”他都未再向虞無暇處看去，對着老将軍道：“虞姑娘脈象确是如此，如有銀針等物用內力打入天宗穴之中，卻會造成此等效果。此針就算沒入肌膚，周邊也會如寒冰般的觸感，不妨讓女眷探查一番，也莫要冤枉了虞姑娘。”
虞無暇的臉色也更加煞白，她極力想要否認，可周遭衆人看向自己那猜疑、不滿、失望的神色，讓她一個字都說不出。
“虞姑娘不惜傷害自己也要阻斷戰事希望，難不成是有些‘別的’想法？”米娅帶着些許嘲諷，輕撇了她一眼。
可這話一出，在場之人皆變了臉色。西北已經和殿下密不可分，虞無暇此舉真是有‘叛變’的嫌疑。
“我沒有，我沒有！我只是...我只是...”虞無暇一瞬手足無措起來，她通紅着一雙眼看向李淵，而後者根本未将她放在眼裏。
她一瞬便憋不住哭出了聲，知曉自己已然沒了争辯的可能，可她并不是‘叛徒’，并不是米娅所說的那樣，千言萬語都無法讓她清白起來...
接着，虞無暇只聽見老将軍一聲的輕嘆，朝房門外緩緩走去。
這一下，衆人也都不再看她，随着将軍朝外而去。
梅姨留在最後，她一邊搖頭一邊輕輕說道：“你這是何苦。”
何苦？虞無暇可不想像梅姨一般，只能熬到原配逝世才能在府中享有那一份尊貴，才能得老爺那一點憐憫的眼神...
戰事激烈，前途險峻，竟只因嫉妒而做出這樣愚蠢的舉動。這是将軍府女眷們共同的想法。
唐芯也未曾想事情竟是這麽個走向，她也連連嘆氣，愧疚與懊惱占據她的腦海。
剛出到門外，她便朝李淵行了記大禮，道：“婦人短見，請殿下恕罪。”
李淵看了她一眼，将她扶了起來道：“唐副将也是憂心戰事，不過萬望時刻保持辨證之心，莫要輕易掉入陷阱。”
唐芯低垂着頭，耳根竟被一小輩說的通紅。
“大家追随我複國，此份恩情我沒齒難忘。”李淵緩緩開口，繼續道：“大家既追随于我，便要追随我所追随之人，信我所信之人，望在場之人皆能謹記。”
這話就是告訴大家，他信米娅，毫無條件，甚至用上‘追随’二字，更是将米娅之地位捧在了高于他之上的位置。
衆人心中都被狠狠敲了一記，皆對米娅有了全新的認識。
張澤也行了一記禮道：“米姑娘乃人中龍鳳，一針見血，老夫這妙手真是得來慚愧。姑娘所提供的藥丸老夫雖未檢測出是何物事組成，不過也确定其中沒有毒素或是異物。”
“程成，你還是帶着藥丸找人一測，戰事吃緊務必盡快得出結論。”老将軍看了這麽久，終于緩緩下令道，說罷他看了眼李淵，道：“沂兒，同我走走罷。”
衆人終是散去，李淵被老将軍抓去，米娅終是得了些閑暇。
天色已晚，她準備回院子，想必米粒那娃娃也下了學，等着她回呢。
而屋中虞無暇自知計劃已然全毀，蔫蔫得将那銀針取了出來。內裏氣息一瞬便充盈起來，根本再不需要什麽湯藥調理。
她是真的無法理解米娅是怎麽知道的。
僅僅一眼，便看出了她所刺入的穴位。
她是人麽？
越是這麽想，越是覺得她那碧綠眸子妖豔詭異，有奪人魂魄的能力。
可現在，她的一切暴露于衆人眼皮之下，不論她再說什麽做什麽，誰還會相信她呢？
她絕對不是人，妙手神醫一生癡迷此道都還需望聞問切，她僅僅一眼怎麽可能看出？而且，她真的似乎在她眸子裏有看到藍色光芒，雖然很微弱，但一定是有的，沒錯，一定是有的。
她眸子裏又盈出淚水，長這麽大，她第一次感受到這種羞辱和不甘。
米娅回到院子時，竟然并未看到米粒和珊瑚的身影。
米粒近日都在府外的學府上，卞治世授課一衆将領的孩子，他也順帶被李淵送了去。
近日因李淵到哪都帶着米娅，她只能讓珊瑚去接孩子回家。腦中接入小黑的視野，只見米粒竟在自己的鋪子上，還和那位異族公子有說有笑。
小黑也像小白一樣是米娅試驗出來的變種生物，是只信鷹，當時被人射斷了腿，奄奄一息，她想着死馬當活馬醫，便用了能量劑。可能萬物在瀕死前求生的欲望最為強烈，體內的一切細胞也在做着最激烈的鬥争，于是小黑在鬼門關前走了一遭，又重獲了新生。
不論是身體機能還是壽命，都已然同過去不再一樣了。
小黑近日的使命便是看着米粒，若有什麽要緊之事迅速傳回畫面。
透過小黑的眼睛，米粒臉上笑容竟頗為燦爛。
那異族公子倒也是難得，能和一個小奶娃娃玩的這麽開心。
米娅關了畫面，心道這樣也好，他也該自己去交交朋友，不能老是跟着她。難得閑暇，米娅準備先準備幾批能量丸，之後再看看醜娃給她寄來的近來最為火爆的話本子。
西北風平浪靜。
南方蓄勢待發。
而國都所能統領的地界中，卻暗潮洶湧起來。
花錢的、殺人的、威脅的，有錢有勢之人什麽招數都使了出來，就是為了逃離此地。
賦稅、瘟疫令有錢的富商變成朝廷後院圈養的羊群，不僅要在戰事上剪去他們的毛發，還要在該吃肉的時候吃上他們的血肉。
眼光長遠的早就走了，時局變化，只還有些愚昧貧窮或無能為力的普通百姓在水火中掙紮。
沒有選擇，除了寄托希望于強權之下的點點憐憫，別無他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