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章
第 5 章
生日臨近,除夕将至,比賽在即。
奶奶已經開始差人去置辦生日宴用的東西,和往年一樣提前向生意合作夥伴發出請帖。
接着生日宴就會成為名利場。
生日的主角周如意對此毫不關心,心力被預選賽的到來和媽媽即将回國的消息占據。
如果預選賽沒有拿到好名次,媽媽一定會想辦法用芭蕾課擠滿周如意的課外時間,或是和奶奶争奪教育權,把他帶在身邊。
受媽媽的影響,周如意讨厭芭蕾舞,對國外生活沒有絲毫興趣。
但家裏人給予他的物質條件太優渥,他總是不得不服軟。
預選賽前兩天,周如意上完課後開始收拾行李。
比賽場地在國內,南方沿海城市玉鈴市,和暮春市相隔甚遠,需要提前和老師會面排練。
此前陪同的人一直是媽媽或者周如溯,這次也還是周如溯,還有被奶奶和周如溯拉來的許聞松。
原本許聞松是不需要去的,奶奶念叨着“不要因為跳舞荒廢了學業”,周如溯念叨着“誰有那個時間啊,我是順便去見客戶”,讓許聞松成了徹徹底底的跟班。
沒想到周如溯還記得他是個有工作的人。
許聞松也不嫌麻煩,直接答應了,當公費旅游。
因為周如溯早已不再從周家口袋裏拿錢,工作室又剛剛冒頭,不能像以前那樣随便升頭等艙奢侈度日。順帶着把周如意和許聞松也一起拉到經濟艙。
飛機升空後,周如意要麽在聽別人窸窸窣窣的談話聲,要麽在本子上亂塗亂畫,沒過多久便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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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糊醒來,腦袋不知什麽時候靠上許聞松的肩膀,因為身高差,基本是枕着上臂睡的。
周如意第一眼看到的是一雙捧着書本的手,是夢裏的手。耳邊是細碎的翻頁聲。緩慢坐直身,頭腦還很混沌。有種莫名的空虛感。
“喲,醒了?”右手邊的周如溯揉了揉周如意的腦袋,笑着說,“那麽用勁推你都不醒,以為暈過去了呢。”
周如意完全沒有感受到。
許聞松接着說:“你知不知道你的頭有多重啊,我肩胛骨都快斷了,幸虧我一下就把你推開了。”
“……”
周如意無語凝噎。
該說不說,周如溯不光是學術領域,就連在氣人領域的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
左手邊的受害者許聞松合上書本,認真地說:“還好,不重。”
周如溯捏着下巴擺出思索的模樣,一本正經道:“作為足球還是重了吧?”
“那我們的肩膀作為球門還是窄了點吧。”
“啧……”周如溯語氣嫌惡,“你怎麽為了幫周如意說話還把自己罵一遍。”
“因為,我是正義使者。”
許聞松一臉大義凜然,讓周如溯罕見地吃了癟。
周如意不禁啞然失笑。突然明白,許聞松既是個受氣包,也是個暗□□舌。
航班落地正好傍晚五點,周如溯接到客戶電話,匆匆忙忙離開。
主辦方準備的酒店就在不遠處,周如意沒打算去。
那裏面有很多仇視他的人,比賽前夕和他們見面一定會被嘲諷幾句,他可不想絞盡腦汁想一堆狠話,最後還壞了自己的心情。
于是,周如意讓許聞松找了家離酒店稍遠,評分正常的民宿。
正碰上旅游旺季,兩人臨時入住,沒有多餘房間,只有一間兩張單人床的雙人間。
周如意沒有抗拒的理由,畢竟又不是睡一張床。
放完行李,周如意身上出了不少汗。
玉鈴市今天下午的室外溫度二十一攝氏度,和暮春市相差甚遠,就算單穿一件衛衣也會覺得熱。偏偏周如意又是多汗體質。
洗完澡出來,許聞松正蹲在地上翻行李箱。
周如意擦着頭發瞟了一眼,能看到的東西全是書,種類包括題冊、教材、科幻小說。看着像是整個假期都要泡在書裏。
“別看了。”周如意邊梳頭發邊說,“我請你吃飯。”
“好。”
許聞松合上行李箱,轉身走進衛生間洗手。
出來時,他的指尖捏着一個黃色小花發圈,直盯着周如意正梳的頭發看。
還沒等他開口問,周如意先否認了:“我不會用這麽可愛的東西。”
“我知道你不喜歡紮頭發,就是覺得有點适合你。”許聞松解釋完,略一思索,說,“等下樓的時候給老板吧,說不定是上個客人忘了拿……是不是應該投訴一下?這算是保潔人員的失職吧。”
“一點都不适合。”周如意堅決不立可愛人設,随後問,“為什麽我剛剛沒看見?”
“挂在原木挂鈎上,燈光也有點黃,看不到很正常。”
“那你近視為什麽能看到?”
“因為我住酒店有檢查衛生間的習慣。”
“為什麽?”
“因為……前些年在山間迷路,好不容易找到一家旅店,沒怎麽猶豫就住下了,第二天準備下山的時候,老板拿着我洗澡的□□上門勒索,不交錢就發上互聯網傳播。”
周如意大為震撼。許聞松居然連這種事都能遇到。他十分好奇:“然後呢?”
“然後,我把老板摁在門口,報警了。”
周如意心想,真是意料之內的結局,該說不愧是許聞松還是罪犯太蠢呢。
沉思片時,周如意蹙着眉頭問:“你不怕照片被曝光嗎?”
許聞松微笑着搖搖頭說:“從哲學角度來說,人類的區分靠的是靈魂,而不是□□,我不覺得□□被曝光有什麽好恥辱的。互聯網的大家有閑工夫看同類的身體,不如多看兩本書,多上兩節生物課。”
這是周如意完全沒有考慮過的角度,卻覺得很有道理。
不要把問題放大,給自己造成壓力,而是以人類層面來縮小這些問題,在人類這個浩大的群體面前,一切問題和煩惱就變得無比渺小。
周如意感覺自己又學到了很多,同時對許聞松又多了一絲崇拜。他可能永遠也做不到這樣冷靜從容。
除此之外,周如意有點好奇,既然許聞松對人類的□□一視同仁,那假如以後他有了愛人,是否會對愛人的身體産生另一種看法。
只一秒,周如意就将這個想法從腦子裏抹除了。
他對愛情沒有了解,也沒有興趣了解,這些東西不是他一個十四歲小屁孩該懂的。
換鞋出門時,許聞松跟在身旁盡職盡責地叮囑道:“這裏晝夜溫差大,多穿幾件比較好。”
周如意絲毫不懼:“你管我?”
兩人并肩下樓,把發圈交給老板保管。許聞松故作嚴肅地告誡老板衛生問題,自帶公職人員氣質,把老板吓了一跳。
玉鈴市的夜生活比周如意想象中豐富,吃喝玩樂基本都紮堆在一片區域,一條接一條小吃街人滿為患,串串燈籠将紅光鋪照滿身,處處人聲鼎沸。
周如意在外圈買了杯熱茶,随着許聞松避開熙熙攘攘的人群往裏走,切身感受到濃厚的煙火氣,不由得慨嘆:“好熱鬧。”
“寒假人總會多一些。”
許聞松倏地放慢腳步,從前伸出一只左手:“需要我拉着你嗎?人多容易被擠散。”
“……”
周如意霎時如鲠在喉。這個人明明知道他對他手有情愫,還刻意送上來引誘他,無恥至極。
面對如此惡者,在抵抗和屈服之間,周如意毫無疑問選擇了後者。
右手剛貼上去,像掉進老鼠夾的一塊肉,瞬間被鉗住。
不知道是真怕周如意丢了還是別的,許聞松把他的手緊緊攥在掌心裏。但不疼。
牽着手一路逛過去,周如意很快吃飽了,重油重辣的東西比家裏的雞湯好吃百倍。
不過要是被老師和媽媽發現,估計又要加練幾個小時。
“Kalyan,要嘗試一下梅花糕嗎?”
聞言,周如意好奇地湊到旁邊看老板制作。
許聞松已經付錢,給他科普起了梅花糕的歷史。看得出來這是許聞松最喜歡的小吃。
周如意邊吃邊聽故事,藍色玻璃球似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許聞松。
許聞松的外貌本就如同書裏說的“知書達禮,溫文爾雅”,現在站在市井中,戴着眼鏡侃侃而談的模樣,有種違和又貼切的魅力。
這是第一次,周如意被許聞松的臉吸引住,忘卻了還相牽的手。
“好吃嗎?”
許聞松說完歷史,扭過頭來期待地問。
周如意老實點頭:“嗯。”
“以後如果有機會,我帶你去靜湳市品嘗。”
“嗯。”
面對比以往還熱情的許聞松,周如意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他這麽真誠,要是和平日裏一樣對他說反話,一定會傷心吧。
周如意自己也搞不清,明明認識也沒多久,他居然在意起了許聞松的心情。
上面這句話如果放在剛認識的時候,周如意一定會這樣回答:“不去。誰要去你老家。”現在居然連“不”字都不會說。
周如意驚訝地想:難不成,這就是關系變好的征兆?
後面的攤位對周如意沒有吸引力,吃飽之後腦袋開始發熱冒泡泡。
許聞松敏銳地察覺到他的心不在焉,攔了輛車返回民宿。
周如意洗漱完躺在床上發呆,後知後覺地想,今天吃了這麽多油膩的東西,要是長痘了,一定會被死對頭們嘲笑,被老師罵。
自我檢讨一秒,周如意的心很快就被傲慢占據上風。
那些死對頭都是手下敗将,無可畏懼,老師受制于周家的壓迫力,再怎麽罵也不會超過三句。
更何況,周如意巴不得他們多做些什麽,好給他一個不再跳舞的理由。
沒過多久,許聞松洗完澡出來,沒戴眼鏡的模樣顯得有點清冷,仿佛眼鏡才是本體。
目光追随中,許聞松在床邊蹲下,打開行李箱找東西,忽地順着目光看過來,問:“Kalyan,你這周的日程表寫了嗎?”
“明天再說。”
周如意犯拖延症,起身找手機的動作都十分緩慢。
“好。”
許聞松也不催他,拿了個本子起身,走到床頭櫃邊戴上眼鏡。
周如意給周如溯回信息,又粗略地看了眼舞蹈班群的信息。
老師在群裏點名查寝,從頭到尾沒有出現他的名字,有個新來的女生覺得不對勁,發了一句“Kalyan好像不在”,老師回複她“他随便”,後面幾個關系不大好的男生跟着附和“人家是小少爺,怎麽可能跟我們住一起”。
被孤立得徹徹底底。
周如意嗤笑一聲,不覺得難過,只覺得可笑。
明明這個班裏每個人的家庭都算得上富裕,只是勢力不如周家,就因為周家和他的那些謠言,虛假地吹捧着把他貶得一文不值。
剛準備關上手機睡覺,許聞松突然走到面前,一手撐着床,另一只手輕輕覆上額頭,湊近的臉頰帶着憂慮。
“你是不是發燒了,臉好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