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聽不懂
聽不懂
“這……奴婢們不敢!”
“有什麽不敢的,她,她又無法靠近本宮。”
說到此處,皇後又忍不住笑了一下,将衆人打發了出去。
“姑娘,你說,你是修煉千年的妖怪?”
“是,民女不敢欺瞞。”
“那你定會玄門法術了?可否施給本宮瞧瞧?”
……
這皇後怎麽回事?
“這……民女固不敢不從命,只是有貴人金光壓制,民女的法力難以施展萬一,恐怕要令貴人失望了。”
“無妨。不知姑娘怎麽稱呼?”
“民女小青。”
“小青,是個好名字。你可知梁家犯了何罪!”
皇後溫柔的聲音忽然變得嚴厲起來。
小青暗自忍耐了一番才重又開口,“惡貫滿盈,實不知是為了哪一樁。”
皇後陡的笑了起來,半晌才勉強停下——這皇後倒是愛笑得很,小青看着屏風後影影綽綽的人影,漸漸也沒有開始那樣抵觸這場對話了。
“你這妖怪倒是乖覺可愛。那我問你,你既知梁家惡貫滿盈,又為何要助那梁連來至此處?若無你相助,梁連也須進來不得!”
一直有問必答的小青忽然沉默了下來。
皇後有些難耐的探了探身,想看看小青的神情,忽然想到所謂的“金光妨礙”,只好又端端坐好,倒是也不曾催促。
過了許久才聽到小青長籲了口氣。
“民女,民女與梁連是朋友……”
“你與惡貫滿盈之人是朋友?看來你們妖怪并無人間的是非對錯觀念了。”
皇後皺了皺眉,頗有些不贊同。
若妖怪都是如此順心妄為,這天下豈不是要大亂了?
“不是的!其實,其實我當初是要殺了他為民除害的!”
!!
皇後驚訝地瞪大眼睛,狐疑地看了看殿外——自然她是看不到梁連影子的。
“這是怎麽回事,你可是在诓騙本宮?”
“民女不敢。此事說來話長,不說也罷。如今梁連已經不再做壞事,佛家有雲,放下屠刀,立地成佛。民女不敢妄想他立地成佛,只是也不該不分青紅皂白盡皆打死。還望娘娘明察!”
小青咬了咬牙直奔主題。
皇後看起來卻是要與她閑聊到底了。
“那你說說,他從前如何,現在如何,你又是怎麽知道的,若是本宮聽得滿意,此事也未必不能轉圜。”
這簡直可算得威脅了!
幸而皇後說話溫柔,小青又心慌意亂沒想到這節,才未引發沖突。
只是,這又該從何說起呢?
自然是從梁府盜寶說起。
這個故事曲折離奇,又兼這故事中的幾大主角無一不是膽大妄為之輩,偏偏最後又能化敵為友,一樁樁,一件件,鋪就開皆是那梁連回頭之路。
“這……這真是……”
皇後竟是不知該如何形容此刻心情。
“唉,想不到妖精會是如此癡情。其實此次梁家也是罪有應得,我本不該為他說話。”
這話中倒是有幾分松動之意來,小青原本心中極亂,聽了這話止不住露出喜色。
“民女多謝娘娘!”
“你也無需謝我,成與不成,還要看你們自己。小青,你可知今日去大牢探你們的是何人?”
小青沒想到皇後會提到那人,對那人她本就滿頭霧水,只得搖頭稱否。
皇後也并不理會她如何回答,只是閑閑将那人的事講了一遍。
她語氣極平淡,可是小青仍是敏感地察覺到這冷淡背後的厭惡,這一刻,她終于明白了自己究竟為何會在此處。
敵人的敵人是朋友,皇後都已經伸出了橄榄枝,她又有什麽理由不接受呢?
“這人如此可恨,他自家的事怎能遷怒別人?如今京城被他攪得天翻地覆,他卻趁虛而入不知是何道理!”
可不是麽,滿朝文武各個有罪,各個都被拿下馬來,這說出去都沒人肯信!
如今滿朝都換了人,誰知是誰的人,反正沒有皇後的人,有沒有皇帝的人還有待商榷,這樣下去,這天下雖還姓趙,卻絕不再是從前那個趙了。
“唉,你明白就好。朝中已無人可用,外面倒要仰仗你二人了,只是此去決不可大張旗鼓,你可懂得?”
懂是不懂的,可是不能說……
小青急忙應了聲是。
“你很聰明,今日本宮能和你聊聊覺得很開心。梁連此人自小心機深重,本宮本不喜他為人,萬萬也想不到他也會有因情之一字回頭之日,真是造化難料。”
“小青,你雖是妖怪,卻秉性純良,梁連如今能為你返回正途實是難得,望你二人日後能夠相互扶持,不要被你姐姐白素貞給比下去了。你下去等候梁連的處置吧!”
說的這是什麽話!
小青不明白皇後話中深意,心中本就不自在,一出殿便看到梁連正站在階下,止不住心上一跳,一時竟不敢走下階去。
梁連也并沒有等她的意思,擡頭見她出來,倒好似自己只是路過一般,擡步便走,只當沒看到小青。
二人一前一後沉默着出了宮門,跟随梁連的守衛身手止住小青。
“奉命押解要犯,閑雜人等速速遠離!”
“你!大路朝天,各走一邊,本姑娘樂意走這條路,要你管!”
見梁連一直不吭聲,小青心中早就氣惱不已,這官差偏在此時開口,登時氣往上撞,言語間毫不客氣。
那官差冷哼一聲,倉啷一聲寶刀出鞘擋在小青身前,“再敢無禮只當擄劫欽犯論處,快快離開!”
“你!”
小青一伸手就想将眼前大刀打開,眼前一花,手腕卻被梁連捉住。
“喂!到底怎麽樣了?”
小青終于按耐不住,微微擡頭望着梁連。
梁連避開小青的目光,頓了頓才開口,“不用為難他們。你我從此兩不相幹,法海不會放過你們,你還是快去找白素貞吧。”
小青的臉色變得難看起來,雙目直盯着梁連的臉,梁連卻是神色不動——罷了,在心計上她向來是鬥不過他的,他不想被她看出端倪,她又怎麽看得出呢?
倒不如去問姐姐!
想到此處小青心念一定,也不再開口,最後看了梁連一眼,搖身一晃消失在原地。
“梁公子,快請吧!”
那官差見梁連呆站着不肯動彈,暗嘆一聲倒黴,走上前為梁連加了手铐腳鐐,催着梁連離京。
押解要犯自有一條出城之路,倒沒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可是萬沒想到,剛剛出了城,便有一夥人團團圍了上來。
“何方狂徒,竟敢擄劫欽命要犯,難道不知國法森嚴嗎!”
奉命押解的四人都是皇城羽林衛出身,自有一股威嚴在身,見來人也不過七八個,心內也不着慌,踏前一步喝道。
“官差大哥,我等皆是梁府家奴,聽說今日公子伏法,特來相送一程,我們就在這樹下,絕不敢遠走,還望幾位大哥行個方便。”
那官差摸了摸袖中元寶,猶豫了一下,向旁走了幾步。
“大哥,這可是陛下欽點的要犯,萬一有個閃失……”
“別怕,幾個烏合之衆罷了,不過剛出城門,諒他們也不敢如此狗膽包天。”
那人将元寶飛快亮了一下,将幾個人拉到一邊,只是四個人八只眼都緊緊盯住一行人。
“你們有心了,我此去路途遙遠,你們不必跟着。”
梁連認出幾人都是當初府中得用的護衛,心中頗有感慨,走了那麽多人,可是終究還是有人願意留下。
那幾人聽了梁連的話卻是互相望了望,嘿嘿笑了起來。
“瞧,這位還當自己是梁府小公子呢!”
“瞎說,人家不是當自己是公子,而是當你是奴才欸!”
“去你娘地,怎麽,咱生就一副奴才相嗎?”
幾個人将梁連團團圍住,嬉笑間帶着幾分奸邪之氣,梁連心中一凜,冷眼瞧着幾人不再開口。
也許是給他看得不自在起來,幾個人也不再揶揄,轉而橫眉露出一副兇相來。
“梁連,你當你是個什麽東西?你現在不過是個階下囚罷了,還在咱們哥兒幾個裝什麽主子!”
這人說歸說,手上還狠狠推了梁連一把。
梁連下盤穩固,雖在巨力下不由自主退了兩步,卻仍是站得穩穩當當。
那人愣了愣,又有一人在梁連身側狠狠踹了一腳,終于将梁連踹倒在地。
“瑪德,你姓梁的平日裏作威作福,把我們兄弟當狗一樣的使喚,說打就打,說殺就殺,沒想到啊沒想到,你也能有今天!這就是你姓梁的的現世報!”
“兄弟們,別說了,打!”
随着一聲呼喝,無數拳腳落到梁連身上頭上。
梁府護衛大都是練家子,下手頗知輕重,片刻間梁連已經俊臉扭曲口吐鮮血,可是明眼人都看得出,傷雖重,絕不要命,是以那幾個官差猶豫了一下,竟然将臉扭開做未見狀!
梁連狠狠掐住手心,雙臂抱在頭上蜷曲在地,額上血流如注,雙眼看出去天地都是血紅一片,可是任憑加在身上的拳腳多重,他都沒有一絲一毫反抗的意思。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是一天,也許只是短短一刻,他嗡嗡作響的耳邊忽然傳來幾聲慘叫,随即身上一輕,整個人已被撈了起來。
“梁連,你怎麽樣!”
小青?
梁連盡力睜開紅腫的雙眼看去,果然見到一抹青綠,咧嘴笑了一笑,“無事。”
他想安撫小青,可是這笑容,當真是難看到了極點。
小青握在他臂上的手忽地變緊又一松,忽然将人放開走了開去。
“青姑娘饒命啊!”
求救聲此起彼伏還在耳邊,梁連顧不上身上傳來的劇痛,一把将走出兩步的小青抓住,“小青,別動手,我留他們有用!”
他整個人跌在小青身上,聲音又小,只有小青聽得見罷了。
小青猶豫了一下,想到梁連往日行事并非許仙那等心慈手軟之人,想必的确心有籌謀,倒不好莽撞行事。
她心中不快,雖不能殺人,小有懲戒也未為不可,正欲動手,身旁梁連強撐着說完一句話,又忍不住噴出一口鮮血,小青驚怒交加,再顧不上那些人,立刻抓住梁連飛身而去。
梁連此來着實把許仙吓了一跳,小青一把将人推開,帶着梁連直奔白素貞車中。
梁連身上的血腥味将車中的許仕林吓得大哭起來,白素貞急忙施法為許仕林隔起一道光界。
“姐姐,快救救他!”
“小青,你先出去,我先設法替他穩住心脈。”
白素貞沉聲說完,一掌拍向梁連,梁連身形轉動,背對着白素貞垂頭坐好。
小青被掌風震開,心頭焦躁難安,見白素貞無心說話,只得獨個兒退了出去。
“梁連,你到底打得什麽算盤?”
小青剛剛離開,白素貞便收了掌力。
剛剛倉促間不及細查,可是法力入體,她便察覺梁連的傷根本不像他表現出來的這樣重,他這樣裝模作樣來到此處必定是有話要說,只是她不覺得她與梁連二人有什麽話好說。
随着幾聲擊掌,梁連原本無力垂下的頭緩緩擡了起來。
“想瞞過你果然不容易。”
“有話直說。”
“好。如果我說,我如今身陷險境,只有你能幫我了呢?”
什麽??
白素貞不明所以,她從不覺得她與梁連的交情何時好到這種地步了。
梁連緩緩轉過身來,看看滿臉戒備的白素貞,再看看襁褓中安睡的許仕林,“白素貞,你也不想離開許仙吧?更何況,你的兒子,他還這麽小,他能離得開娘嗎?”
“你這是什麽意思!”
白素貞千不怕萬不怕,最怕的便是別人拿許仙和許仕林做文章,這二人不僅是她最重要的人,更是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經不起任何陰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