問題學生

第9章

9

應沉被一通電話吵醒。

按開接聽鍵，那邊傳來闵景略顯沉悶的嗓音：“起床了嗎？”

應沉揉了揉眼睛，看了眼時間，早晨六點。還挺準時。

為了彰顯自己的誠意，應沉難得撒了個慌：“早就起了，你也太慢了吧。你等我一會兒啊，我這就下來。”

闵景：“好。”

短短十分鐘，應沉飛速地完刷牙洗臉，換衣服，臨走之前不忘把自己半個學期都沒裝過作業的書包拎着。

電梯叮一聲，應沉懶懶打了個哈欠，他拐了個彎，一眼就看見梧桐樹站着的人。

闵景背對着他，腦袋略微往下垂了點兒，脊背依舊聽得很直。聽到身後的動靜，他回頭，和朝這邊走過來的應沉對上視線。

走近一看，應沉才看到他手裏拿了本書。修長骨指搭在頁角，手背上的青筋若隐若現，淡青色一路蜿蜒至挽起的衣袖。

闵景的手很好看，和應沉的不同，他的手給人一種從容不迫的散漫，腕間一塊凸起，應沉想，這樣的手帶上表應該會很好看。

闵景把書合上，看了眼他因為睡覺有些發紅的眼睛，說：“吃早飯了嗎？”

應沉搖了搖頭，從他身上移開視線。闵景看着他頭頂豎起的一撮頭發，一時沒忍住，擡手拂了一下。

僅一秒，他感覺到掌下那顆黑乎乎的腦袋僵了一瞬，緊接着，看到應沉通紅的耳根。

闵景揚了一下眉，似乎覺得有些新奇，他把手收來，“走吧，帶你去個地方。”

應沉還停留在原地，頭頂那股微弱的力道順着發絲蔓延頭皮，應沉頭皮酥麻一片。

這人真是……

“去哪啊？”應沉還是跟上去。

闵景說：“郊東公園。”

應沉愣了一下，說：“去那兒幹嘛？不是說去圖書館…”

闵景側頭看了他一眼，說：“晨跑。”

應沉：“……”

再問我特麽就是傻|逼。

半個小時後，應沉筋疲力盡地躺在公園附近的草坪上。他大汗淋漓，汗珠順着臉頰滑落衣領，應沉被冰得抖了一下。

被闵景監督着跑了半個小時，從來沒有運動過的應沉實在受不了勞動的哭，幹脆一不做二不休不顧形象的賴在地上，怎麽也不肯起來。

闵景從附近的便利店買了杯常溫礦泉水，擰開瓶蓋遞給應沉，應沉接過灌了一口，随機皺眉道：“怎麽是常溫的？我要喝冰的。”

闵景擡眼：“剛運動完不能喝冰的。”

應沉撇了撇嘴，心裏不禁默默腹诽，他怎麽跟個老媽子似的。

闵景：“趕緊起來，地上涼。”

應沉本來心情就有些不痛快，大早上被人拽起來跑了幾公裏的路，累得他連個手指頭都懶得動。

“不要。”

闵景看着他，似乎無奈地嘆了一口氣。緊接着，應沉整個人被提起來，安安穩穩雙腳落地。

闵景遞給他脫掉的外套，嗓音沾染着清晨的清冽：“穿上，去吃早飯。”

應沉難得覺得餓了，他吃了兩個肉包，喝了一碗現磨豆漿，肚子微微隆起，暖意在身上蔓延開來。

闵景付完賬回來，看見椅子上癱着的人，說：“吃飽了？”

應沉懶懶地嗯了一聲。

闵景看了一眼時間，八點整。他穿上外套，從兜裏掏出兩個棒棒糖，遞給應沉。

兩個棒棒糖擺在面前，應沉本來不想接，他不愛吃甜食，尤其是這種齁掉牙的硬糖。

猶豫了幾秒，聽見闵景問：“不喜歡？”

鬼事神差地，他身體好像不聽使喚的，伸手将糖塊剝開一個，塞進嘴裏，薄荷味在口中蔓延。

別別扭扭說了一句：“…還行。”

去圖書館的路上，應沉和闵景并排坐在車租車後座，百無聊賴地刷了會兒手機，似乎想起什麽，側頭看向一旁低頭看書的闵景這人還真是哪裏都不放過。

“早飯的錢是不是你結的？多少啊？我轉給你。”

說着，闵景看見應沉點開和自己的聊天框，準備給他發個紅包。

闵景淡淡說：“不用。”

應沉蹙眉道：“怎麽不用啊？難不成還讓我吃白飯？錢我轉了啊，你收一下。”

口袋裏的手機震動了幾聲，闵景看了他一眼，應沉秀氣的眉毛蹙着，小嘴叭叭叭地講着。

闵景點開，還是把紅包收了。

他不喜歡欠人情。

*

圖書館十分安靜，只有窸窸窣窣的翻書聲。

應沉坐在裏面，旁邊是專心致志看書的闵景。應沉覺得有點無聊，剛想掏出手機——

“半個小時。”

應沉：“？？？”

他保持着掏手機的姿勢，眼神帶着一絲疑惑。

闵景深色的眸子看着他，語氣平淡：“只有半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其餘的把作業寫完，不會的可以問我。”

應沉：“……”

于是應沉辛苦奮鬥了一上午，終于獲得了僅有半個小時的自由。手機蹦出幾條未讀消息，應沉點開，是高翔打來的，一條語音，足足有五十秒。

應沉将手機調至最低音量，毫無防備地點開，于是一旁的闵景默不作聲被迫聽完了全程。

“啊啊啊啊啊兄弟！！！你在哪兒！！秦至棕竟然包|養了一個小男孩兒！！關鍵是人家才上高中！！這個畜牲！！！！”

應沉在疑惑地同時，手快地關了語音，下意識朝旁邊瞄了一眼。

闵景側臉分明，高挺鼻梁下薄唇沒什麽弧度，看起來根本沒有注意這邊的動靜。

意識到這一點，應沉逐漸松了一口氣，手指按在屏幕上，一邊恢複，一邊在心裏把高翔罵了八百遍。

回過去消息，應沉輕咳了一聲裝作無事發，剛想說點什麽，闵景側頭，目光落在他白皙的臉上：“包|養是什麽意思？”

應沉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剛才他都聽到了啊，應沉後知後覺有些莫名難堪的同時，忍不住想，他們這些學霸都與世隔絕了嗎？？？

應沉難得注意一下措辭，自認為很淡定地解釋道：“包|養就是同居的意思…”

看着闵景有些無知的面容，應沉硬生生将後半段沒說來，免得帶壞他。

闵景哦了一聲，沒再說話。

傍晚六點，他們去了一家新開的餐廳的吃了頓飯，順便闵景總結了一下今天的學習內容。

一路上，男生的聲音響在耳畔，像是緩慢的清風，拂過他的耳郭，留下一片缱绻的舒适。

應沉揚了下頭，肩膀忽然被一只寬大的手掌扯住，一輛極速的摩托飛馳而過，嘟嘟嘟地冒黑煙。

闵景垂眼，看着他說：“看路。”

應沉點了下頭，說了聲：“謝謝。”

闵景掃了他一眼，眼神幽深。應沉被這一眼看得有些發懵，敏銳地察覺到闵景似乎有些不太高興。

想起那天在食堂，他對闵景說，他兩很熟，應沉想拍自己一巴掌，真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他剛開口，想解釋一下。

一陣突兀的手機鈴聲響起，聲源在闵景的口袋。闵景拿起，神色自若地看了一眼，按下接通。

也是在那一瞬，應沉無意中看到屏幕上不斷閃爍地“媽”字。

闵景冷淡的聲音響起：“嗯。”

“知道了。”

那邊說了什麽應沉不知道，但這會兒闵景的神色已經恢複如初，語氣卻淡得像面對素不相識的陌生人。

等闵景挂了電話，擡頭問：“剛剛想說什麽？”

應沉啊了一聲，裝作什麽也沒發生地說：“沒事。”

闵景眸光淺淡，從這個他能看到男生顫抖的睫毛，像一只漆黑的蝶在空中揮舞着翅膀。

到了小區門口，見闵景還在身後跟着，應沉難得體諒了一下：“我自己回去就行，天這麽黑了，你趕緊回去吧。”

闵景低低嗯了一聲，在黑暗中開口：“早點睡。”

應沉腳步頓了一下，嘴角輕微揚起，說了句意料之外的話：“你也是，晚安。”

闵景脊背僵了一下，漆黑的眼睛泛起一片漣漪：“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