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章
第 50 章
“此間事了，孤可以答應你一個條件。”
丹朱扣桌敲擊的手指乍然一頓，擡眸看向柳如秀，正色說道。
柳如秀腳步一凝，眼中略帶訝異。
丹朱內心長嘆了一口氣。
她一直以來隐隐的感覺果然沒有錯，每次循環之後，其她人都或多或少，心境會有一些改變，譬如每一次循環後再見皇姐，她都更容易信任自己的話。
譬如炸毛田杏每一次看到自己，精神面貌都會更加……穩定一點。
再譬如，她身邊的冰墩，王府侍衛之類，不知從何時起，也再沒有了那種面對自己時異常驚懼的感覺。
這一點，在柳如秀的身上體現地尤為明顯。
畢竟，每一次見他，變化都真的太大了……
尤其今天相見，丹朱能覺察出他受之前的影響更大，與上一次的同時間相比，簡直像是直接變了個人一般。
——倒更像是在後來，密室中見他時的性格。
雖然他沒有記憶，但實實在在曾幫自己擋過一箭，丹朱現在因為預知全局而激他入局，過程中還會危機重重，就有些不落忍。
才十幾歲的孩子，換到現代還在上學呢。
“回去之後可以想想，你想要什麽。”
丹朱忍不住放軟了語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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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如秀怔怔地看着她，向來張揚恣意的臉上，罕有地露出了一絲茫然。
他張了張嘴唇，心裏莫名有一種情緒在湧動，似是急于掙脫某種束縛脫口而出些什麽。
我想要……
他雖然不知道自己身上的變化究竟是怎麽一回事，但還是本能想要抓住那一絲極其重要的東西。就像是一道念力左沖右突沖破囚籠，柳如秀微垂的頭猛然擡起！他想要——
這一眼，他卻看到了，她身旁的宋安。
柳如秀面色一變。
鮮活跳動的心髒被用力攫住，他呼吸微窒。
用力按下心底湧流激蕩的情緒，柳如秀閉了閉眼。
再睜開後，他依舊是那個明媚張揚的他。
柳如秀笑容燦爛肆意，傲然昂首道：“笑話，我堂堂相府嫡子，想要什麽沒有。”
丢下一抹蔑視不屑的眼神，他直接轉身，行雲流水般大步離開了院子，很快消失在了院子拐角處。
身姿孤傲，而孑孓。
……
此後經年，當柳如秀頻繁做夢，腦中漸漸重合了另一些似真似假的記憶……和情感，再回想起那一天，都心中郁郁意難平。
——要是，當時說出那句話該多好。
我想要……
你。
但那時，他在大漠孤煙下，他在極冰霜雪天，看風沙四起，看月圓月缺，又覺得，還好……
還好他沒有說出口。
——她不可能答應的。
此情可待成追憶。
那樣耀眼明亮的人，注定，只能存在于自己的記憶中吧。
永遠。
——
丹朱倒是沒有帶着宋安再繼續停留，她回到王府之後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
不止白天，她還連夜狂肝，把能想起來的東西都寫成了計劃書，第二天，進了一趟皇宮。
——帶着厚厚的一沓信紙，以及濃濃的黑眼圈。
有一說一，宮門口的鐵侍衛長看到她一副采撷過度腳步虛浮的樣子，內心狠狠一顫。
橫肉臉都跟着抖了三抖。
不知道為什麽，今天看到這樣頹.靡縱.欲（并不是）的逍遙王爺，她格外有點心慌，常規檢查完就顫顫巍巍趕緊放了她進宮。
準備好一堆話的丹朱：……
“鐵侍衛，你不再仔細檢查檢查？”
丹朱不解地多問了一句，心道哪次入宮對方不是把自己當重點人群關注……
想起之前那次懷揣板磚過來的情景，她的目光還不由得瞥了眼胸口。
鐵侍衛看她這般暗示的動作話語，登時腿一軟，好懸沒摔倒！
她風吹日曬的一張黑臉都硬生生憋紅了，黑紫黑紫的。
“鐵侍衛你沒事吧？”
丹朱訝異問道。
她看這侍衛神情不太對勁，好像有點呼吸不暢，額頭青筋都暴突而出，看起來挺難受的樣子，琢磨這人是不是有心髒病……
唉，古代就是這點不好，沒法做入職體檢，你可說，這當侍衛還得每天高強度站崗，真是老慘喽。
丹朱見她難受得話都說不出，生怕真有個什麽好歹，下意識就要去摸她心口，先測測心跳。
“王爺請自重！”
鐵臉侍衛頓時悲憤交加。
她頭腦簡單四肢發達，一見光天化日之下這荒唐王爺就想對自己行那不軌之事，這還得了！
鐵侍衛身體比腦子快，瞬間“蹬蹬蹬”後退幾步，腳不小心互絆了一下，為了平衡還轉了幾圈，十分……不怎麽優美地跳了個圓弧三段舞（？）。
停下後方察覺不對：自己青天白日竟然就敢這般拒絕堂堂王爺，讓她面上無光，吾命休矣！
鐵侍衛冷汗都流下來了，趕緊跪地謝罪，聲洪震天：“王爺饒命！”
周圍幾個侍衛不知道王爺和老大發生了什麽事，但見兩人竊竊私語，本來還樂得吃吃瓜，現在一見老大惹怒了暴虐王爺，紛紛一驚，有一個算一個，緊跟着就跪了下去：“王爺恕罪！”
丹朱：……
丹朱：？？？
別問，問就是懵比四連。
她跟幾個“百分百空手喊恕罪”的侍衛大眼瞪小眼，繼對角懵比之後又來了個透視懵比，也沒能搞懂剛剛到底發生了什麽。
然後，她們的目光，有志一同，紛紛轉向了鐵侍衛。
雖然鐵塔般的侍衛現在瑟瑟縮縮像個小鹌鹑一樣，但那也是……健康的鹌鹑。
丹朱先是松了一口氣。
聽她剛才那道中氣十足的高吼聲，怎麽也不像是身體有恙的。
這就很好。
哪怕是精神上受點壓力，人容易一驚一乍，那也比身患什麽絕症要好……好吧，精神上的問題也要重視。
丹朱清咳一聲：“先起來吧”，又裝作不經意地勸誡：“賺錢養家固然重要，但諸位可也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想起在現代時那比比皆是的過勞猝死案例，她忍不住語重心長多念叨了兩句：“有什麽壓力可以多跟別人傾訴一下，凡事不要鑽牛角尖……”
想了想，從之前幾次循環來看，這個鐵侍衛倒是個忠心的，好苗子那得好好呵護，屬下套餐可以來一個！
丹朱态度簡直可以稱得上是和藹可親如沐春風，她對着剛站起身的鐵侍衛補充了一句：“有什麽難處，可以來王府找管事……”
丹朱自認為自己如春風般潤物細無聲的良言可以三冬暖，足以燙熟她們的心窩，之後就能為鳳國即将開始的混戰奉獻出自己的一份力量。
幫了皇姐這麽大一個忙，她的心裏別提有多美滋滋的了，有感吾日三成吾事，她十分滿意地轉身進宮大步而去。
于是也沒看到就在背後，鐵侍衛那如牛般瞪大的雙眼，以及絕望“撲通”倒地的壯碩身影。
激起灰塵幾許。
鐵塔侍衛面上一片死灰，心裏小人嘤嘤嘤咬着手帕：王爺她果然看上俺了，還讓俺不要鑽牛角尖……還邪笑着威脅自己！額滴娘咧有錢人的世界太可怕了……哇哇哇俺不要啊，俺和鄉下的打鐵家小哥兒都已經私定終身了嗚喲……
“大姐，王爺這是……跟你私定終身了？”
“哇，老大，快傳授妹子幾招啊，王爺喜歡啥樣的？”
“姨也想聽聽……”
陷入悲傷不能自己的鐵侍衛默默垂淚，身邊的侍衛同僚卻都如狼似虎般撲了過來，叽叽喳喳瘋狂吃瓜，簡直是求知若渴，毫無邊界感。
正難過無比傷春悲秋的鐵侍衛被迫仰頭躲避，大圓臉上涕泗橫流又茫然無措：“……啊？”
……
唧唧咕咕，咕咕唧唧。
丹朱一往無前擅闖了她姐的鸾鳳殿，從日出待到日落。
再出宮時，她帶着一柄寒光寶劍，以及兩道聖旨。
那是一個平平無奇的晴天，不知逍遙□□朱與陛下商談了些什麽。天下人唯一皆知的是，那是鳳國歷史上劃時代的一天，鳳皇與其妹二人之間定然達成了某種極其重要的協議。
因為自那之後，逍遙王收斂了她的暴虐跋扈，停止了造反之路，甚至，散盡萬金家財，解去國庫之危。
世人嘩然。
萬萬沒想到，竟有那麽一天，被視為有亡國之兆的蠢毒小王爺，會堅決成為鳳皇擁趸，為其沖鋒陷陣。
更甚至于，她的新婚夫君，也随她共同進退，走上朝堂，化身鳳國的一把尖刀，戰場禦敵，守護國基。
財政為本，武力為懾，萬民同心，天下肅清。
自此，鳳國家國太平，海晏河清，邁入了一個極為強盛的階段。
史稱，華帝中興。
國之将傾，力挽狂瀾。鳳皇丹華在位近五十年，在她治下，鳳國空前發展，其能力手腕、前瞻運籌，皆為後來人所稱道。
與此同時，另一個與之緊密相連的名字，也随同一起，被永久載入了史冊，獲有“副皇”美稱。
她就是——逍遙□□朱。
一個前期潛伏蓄銳，後期奮起拼搏，覺醒既巅峰的傳奇人物。
而她前半生的殘虐無道、嚣張暴戾，也都更多得被認作為是迷惑內敵不得已為之，她不惜身後或許會被潑一世罵名的代價，以自身為餌，此乃大義也……
——
《後世書·鳳志》記載：鳳國歷華帝十三年……姐妹同心，國之強盛始。
……追根溯源，是為，鸾鳳之盟。
至于那盟約內容所為何，卻不被外界所得，後世幾經探讨，卻也不得而知其詳情。
“暗籌派”，“悔悟派”，“為愛派”等系派争論不休，只看後期逍遙王與其王君宋安恩愛齊眉，一世一人，“為所愛換取條件”這一觀點支持者最衆，卻也只是猜測而已。
而這，也成為了一個跨越千古的未解之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