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章
第 49 章
丹朱略有些懷念地看向那堵熟悉的牆,卻見牆頭果真沒出現那個身影。
她挑了挑眉,心道:安分?
——誰都可能安分,唯有這位連自己都有些看不透的柳小公子,不可能。
丹朱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張閉月,想着接下來的話可能不适合有外人在場,她豎了豎手:“我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一聽這話,張大侍衛如蒙大赦,響亮地回應了聲:“是!”
“等等。”丹朱突然想起來一事。
聽到王爺的指令,剛轉身準備百米沖刺的張閉月身形一頓,腿肚子都有點發抖。
以為主子還是氣不過想打自己兩下出氣,傻大個侍衛剛想要認命領罰,就聽王爺說:“今天過後這裏應該就用不着人看守了,給你們有新的任務,回頭……哦,回頭去王府找管事,屆時再給你們安排。”
“啊?是……是!”
張閉月聞言松了一口氣,趕緊謝恩。
甭管幹嘛,不用挨打,那可太好了!
等見王爺二人的身影徹底進院子看不見了,張閉月這才摸了摸額頭其實并不存在的冷汗,大大松了一口氣。
轉身離開,還能聽到她低低咕哝的聲音:“我滴個乖乖,今天怎麽還感覺王爺沒之前那麽可怕了呢……我怕是得了個什麽大病?”
。
晨風和煦,暖光輕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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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中一人獨坐。
依舊是那身淡青色裙衫,精致玲珑,如雲皎姿。
不同的是,佳人如畫,倒不再是那張牙舞爪的跳脫,而是靜雅娴坐,眼睫輕垂,目光垂于桌面,卻好似浮于虛空。
淡淡的憂郁感散發而出。
此時的柳如秀肩背端直,不染塵埃,有一種孤寂與堅韌并存的矛盾之感。
就連他那如墨秀發,在明滅光線的勾勒下,都顯出一抹冷淡而高潔的弧度。
他正輕啜杯中茶,瑩白皓腕露出一截誘人弧度,清風徐來,像是沾染了滿園花香,盈袖。
真是好一個如玉小公子。
丹朱挑了挑眉,對于今天來的目的有了幾分把握。
正待提步過去,卻不防手指一緊。
她順勢看去,瞬間懊惱。
——小哥哥在身邊,她怎能盯着別的男子看那麽久!
雖然宋安眉目淡然,峥立清絕,只略微捏了她的指頭一下便放開了,但她還是覺得,周圍的花香都像是都浸泡進了醋壇子裏一樣……
丹朱求生欲滿滿,立刻就握上了他修長的手,還勾着搖晃了一下,眉眼彎彎沖着他甜甜一笑。
宋安手指輕顫,眼尾瞬時暈上了緋意,眼神閃躲。
嘿嘿~
丹朱心裏美滋滋偷笑,撩小哥哥什麽的,她最喜歡了!
雖然想一直就這樣依在宋安身邊溫情融融,但正事還是要辦的。
丹朱輕咳一聲,臉上挂上正經的表情,吸引此處第三人聞聲看了過來。
柳如秀最近時常恍神,他總有種遺失了很重要東西的感覺,細思卻又想不出什麽來。
而他還有自己的任務。
雖然并沒有人跟他說過內裏,母親只叫他接下來要做何而已。
但他并不是世人眼中天真爛漫的小公子。
他比她們都懂,母親想要達到的目的,只是,還有一環想不通罷了。
今日,他本來應該想辦法離開這裏,好讓母親理所當然脫離逍遙王的“威脅桎梏”,再度回到陛下身邊,為她們那一對姐妹的争鬥添一把濃烈的柴火。
但他卻始終提不起來精神。
甚至,他竟隐隐對自己的母親有了懷疑……
為什麽呢?明明之前查探過,府裏并沒有發現什麽啊。
他無意識呷了一口茶水,一時陷入了自己的思緒裏。正恍恍惚惚中,突然聽到了一道輕咳聲。
柳如秀心中狠狠一顫。
感知到應該是她來了。
他不明白近來為何頻頻去想逍遙□□朱的事,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突然就不想再僞裝。
他緩緩放下茶杯,暇容闊姿,掀眸看去。
旋即,他目光緊凝,心神受到影響,指尖尚未離開杯身,便是猛然一滞。
“叮——”
指尖輕觸杯盞,明明是弱不可聞的一聲輕響,柳如秀卻感覺自己的心湖都不受控制地驚蕩起來。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那兩人相牽的手上,胸口突然有些悶。
似乎,不應該是這樣的……
一種突如其來的酸澀感蔓延心間,讓他感覺有些喘不上氣來。
虛無中有些什麽畫面走馬燈般掠過,卻什麽都抓不住。
柳如秀掩下洶湧的內心,冷淡無波開口:“你們來了。”
話說出口,他又是一陣恍惚。
像是早就知道她們兩人會在一起?
可是,怎麽可能呢,世人皆知,逍遙王殘酷暴虐,喜弄權勢,怎會與男子如此親密立于一處,更甚至,是身份才貌如此匹配不上的一個男子……
柳如秀的目光略微有些怪異。
卻又覺得,她們這樣也理所應當。
一時之間,有些割裂。
他捏了捏指尖,暫時壓下紛繁思緒。
“你既然知道我們要來,想是也知道我們所來為何了?”
丹朱黛眉微挑,龍行虎步走過去,自己找了個石凳坐下,還不忘給旁邊座位拂了拂塵,拉了拉宋安。
笑靥彎唇。
宋安掩眸,“情敵見面”不可抑制略顯緊繃的身體這才放松了一些,依着她坐下。
柳如秀又感覺心裏憋得慌。
他有些惱怒自己今天莫名其妙的心情,卻始終苦思無果,只能搖了搖頭,勉力按捺下那種惱人的激蕩。
“你為什麽會來找我?”他蹙眉看着丹朱。
柳如秀明明很清楚他以前從未面對過這個人,卻又恍恍中真的知曉幾分她今日來的目的。
“你想讓我尋找母親……的證據?”
他停頓了一下,表情微哂。
什麽證據。
通敵叛國?
謀朝篡位?
他不假思索說出口,的确是很早之前有所懷疑,但他也沒想到,方才竟真想說給丹朱聽。
卻又意外的,沒有什麽違和感。
那種感覺很玄妙,就好像中間曾經錯過了一段什麽,卻把那種影響力帶給了現在的自己。
他在嘗試信任眼前這個人。
真是……太不可思議了。
“柳敏之勾連大漠和附近幾個小國,意圖颠覆朝綱毀滅鳳國——原因暫且未知,往來通信就在這方往西她的莊子密室裏。”
丹朱給柳如秀指了指大概方向,眉目嚴肅,繼續說道:“她身邊有五毒教的蹤影,密室中有一種毒氣,可殺人于無形,我需要你找到毒源,拿到書信,以及尋出她為何這麽做的原因。”
柳如秀從她第一句開始就震驚地瞪大了雙眸!
再聽到後來,他突然有種時空颠倒的荒謬之感。
院中花香襲人,彩蝶紛舞。
鳥聲啾啾,像是離他很近,又像是相傳很遠。
明明是暖陽灑在身上,他卻有種背後發冷的錯覺。
周圍的一切,于他,都像是水中花鏡中月,缥缈虛無。
柳如秀桌下的手用力掐了掐手心,強行冷靜下來。
“我憑什麽相信你。”
他說。
失态只有一瞬間,柳如秀玉石般白皙下巴微擡,滿是矜傲。
“況且”,他嗤笑一聲:“就算是真的,你怎麽又能覺得,我會背叛自己的母親,來聽你一個聞名久遠野蠻無腦之人的話?”
他的唇角勾起了一抹惡劣的笑容。
心下卻在嘆息。
世人皆道逍遙王又蠢又毒,現在看來,明明是在韬光養晦罷了。
這可真真是世人皆醉,唯她獨醒。
好笑,真是好笑啊。
“你當然會信我的話”,丹朱揚眉:“畢竟,你也一直在找證據,不是嗎?”
柳如秀瞳孔驟然一凝,手下纖指狠狠掐在了手心,留下深深一道月牙。
他力持鎮定,卻還是有些驚疑不定地看向丹朱。
她怎麽會知道……
看到這只曾經傲嬌張揚的小孔雀,現在卻被自己一句話驚得渾身炸毛的可憐模樣,丹朱久違的道德感上線,有些不忍心。
“咳咳,別緊張”,丹朱把茶水杯往他跟前推了推:“我不是左相派來套你話的人,事實上,我們現在應該處于一根繩子之上。”
“我知你是有善念之人,誰也不想看着鳳國滅亡,天下大亂,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對吧。”
她攤了攤手,十分光棍且不走心地誇誇。
“柳公子每年都會用神秘身份在城外設粥棚救濟難民,有大義。”
一直在旁邊安靜守候的宋安突然說了一句話。
丹朱挑了挑眉,倒不知道自己歪打正着。她只想着柳如秀不會無緣無故去查自己母親,卻不防,真的是一個善良的人啊。
柳如秀看向了宋安。
他不動聲色暗思:做那些事自己一向行動隐秘小心,他如何得知……
不過這不重要。
他柳眉微蹙,忽略了心中莫名湧起的不舒服。
好像就從方才起,他一直下意識想要忽略這個人,可惜……
見柳如秀看過來,宋安淡淡地沖他點了下頭。
看起來整個人不悲不喜,眸中無波,從容雲淡。
但……
威脅感太強了啊……柳如秀略做回應,既而小口抿起了茶水。
那種頭狼向自己宣誓領地主.權的感覺。
他有點好笑,因為逍遙王?
柳如秀又看了一眼丹朱,錦衣長衫,姣容流韻,倒的确風致秀雅,妁妁其華……但,不過也就爾爾罷了。
他暗自撇了撇唇:哼,誰稀罕。
“我答應了。”
柳如秀把杯子放下,有些氣悶地看向丹朱:“那我是否可以離開了?”
“那是當然。”
雖然有些訝異他會答應地這樣幹脆,不過倒也不算太意外,丹朱彎唇一笑:“那就等柳公子的好消息了。”
接觸到那雙含笑的清泠眸子,柳如秀的心頭突然像是被燙到一樣,緊張無措,他有些慌亂地躲開了目光,“呼哧”一聲站了起來,就想要轉身離開。
“等一下。”
丹朱突然叫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