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章
第 43 章
那聲音有節奏地越來越近，像是有小隊在巡邏一般。
同一時刻，一直默然無語的宋安也拉緊了丹朱的手，看向柳如秀的眼中有一絲不易捉摸的戾氣閃過。
“跟我來。”
柳如秀腳步一頓，随即用氣音說道，他轉身走了幾步，不知按動了哪方機關，便見靠牆的書櫃無聲滑動，露出漆黑的暗道來。
“快一點，他們武藝高強，呼吸聲會被發現的。”
他催促了兩人一聲，不再遲疑，率先進入了暗道。
丹朱這才恍然，之前宋安一定發現房中有人了，柳如秀沒有功力，定不會隐藏自己的呼吸聲。
但問題也恰然就在這裏——說起來，不會武功的柳如秀為什麽會在這裏？
今晚的事情有些詭異，丹朱望着那黝黑的洞口，一時有些遲疑不定。
請君入甕？
她們要不要進去？
門外，腳步聲已經越來越近，近在咫尺。
“走。”
丹朱決定相信自己的直覺，就目前來看，她沒有在柳如秀身上感受到惡意。
宋安抿了抿唇，沒有反對，跟在她身側，一同走進了那條暗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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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本就不甚明朗的屋子裏進入了另一個更黑的所在，丹朱感覺一瞬間喪失了視力。
她渾身一緊，尚未來得及緊張，繼而便是一暖。
卻是宋安攬住了她。
感覺到丹朱心底的不安，他伸手便将她抱了滿懷，漂浮半空似無依靠的空洞的心也被再度填滿。
他無聲喟嘆一聲，嘴角微展。
“索索……”
身後的櫃門幾近無聲地劃過，應該是再度關閉了。
讓人心中無端升起緊張。
“嗤——”
幾乎同一時刻，眼前出現了亮光，是柳如秀點燃了燭臺。
暖黃的光芒争先恐後充斥而來，終于可以看清眼前的事物。
丹朱微松了一口氣。
等眼睛适應了光線，丹朱便見難得穿了黑色衣衫的柳如秀正站在不遠處的桌椅前，許是燭火太亮，映照在他眼底，滿是光輝。
他眉眼微彎，眼睛晶亮，卻在看過來一眼之後神情微頓，表情可見地迅速落下，最終不喜不悲，清淡無波。
丹朱心中泛起嘀咕，覺得這次見他，卻顯性格更為成熟了一些。
前兩次見面時候，明明更多地偏向天真傲嬌小少爺類型，現在看，卻是有些捉摸不透的奇異感。
真不知到底哪一次才是真正的他。
柳如秀扯了扯嘴角：“多謝王爺對如秀的信任。”
丹朱回過神來，感覺身上有着微微的厚重感，背後便是宋安滾燙的胸膛。
她剛才無意識中，很自然地縮在他的懷裏，滿是依賴。
丹朱莫名覺得羞澀，臉頰有點熱。
她不自然地撓了撓。
心裏卻是慢悠悠開出了一朵又一朵甜蜜蜜的的小花。
宋安看了柳如秀一眼，同樣的神情較往日來說有些微不同，似乎更有攻擊力了一些，他自然放下攬住丹朱的臂膀，卻在抽離開時在尾端拉住了她的手。
丹朱沒覺得什麽不對，也沒有注意到他的表情，她順勢拉着小哥哥的手，開始有閑情打量起周圍的環境來。
這麽一看，她眼神微微睜大，有些受到震撼。
“聽說王爺要娶宋公子為王君了嗎？”
柳如秀的聲音突然傳來，他的聲音有些飄忽，散落在這一室空間裏，顯得寥遠清寂。
不知道哪裏飄來的輕煙，缥缈虛無，有些模糊了面容，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緒。
丹朱內心“卧槽卧槽”被打斷，因為聽到宋安的名字而回首看過來，遲鈍的腦瓜意識到對方在問什麽之後，勉強分出一絲注意力敷衍地點頭：“是啊。”
街頭小巷不都傳遍了麽，這還有什麽好懷疑的。
她再度轉回頭去看房間的另一側，那裏，金玉輝煌，滿室壕氣。
金燦燦的元寶一箱一箱碼地整齊，閃瞎人眼，也不過只是基操。
各種名器字畫擺放高挂，一看就是價值不菲，價值傾城。
還有成色極好的瑪瑙翡翠，玉髓玉石……
除了這些明擺擺炫富的，還有數目不少合攏狀态的木箱，管中窺豹，定也不是什麽庸俗無名之物。
她這是進了什麽金窩窩啊！
丹朱光顧着吃鯨，也沒注意聽到她的肯定答複之後宋安終于緩緩放松的身體，更沒留意柳如秀一瞬間黯淡的目光。
他自嘲一笑，極力揮去自見到她起就愁悶暗生的情緒，再擡眼看去，卻見她一副罕見財迷的模樣。
明明放在別人身上會被鄙夷的表情，在他看來卻只覺得可愛。
還隐約有些歡喜。
這個想法一出，柳如秀自己都覺得好笑。
他竟會覺得傳聞中暴戾恣睢無惡不作的逍遙王可愛？
只能說，傳信果真不可信。
他在之前并未與她相處過，只遠遠見過幾眼，的确面相兇狠氣勢肆虐，是那時的她僞裝太好，還是……
——還是如今的她有人管束。
柳如秀不着痕跡掃過一眼宋安，笑容漸淡。
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會對逍遙王有諸多關注，似乎，是從那些光怪陸離的夢境開始吧……
他恍惚看着頰邊帶笑的丹朱，形象與夢裏的那個她漸漸重合……
那個帶給自己溫柔與悸動的……
一道若有實質的目光讓柳如秀渾身一個激靈，像是被一桶冰水從頭淋下。
他回過神，卻是傳聞中的悍夫王君宋安正略帶冷意地看他。
那目光中，是不悅？是警告？還是……隐藏起來的自卑與擔心？
是怕自己會把她搶走嗎……
他精致的眉眼自傲輕揚，挑釁地回望了一眼宋安。
他柳如秀，還從未輸過。
聽聞王君人選過程甚為兒戲，既未大婚，自己未必沒有機會。
晃了晃頭搖去紛繁思緒，柳如秀不再去想為什麽總對她額外關注，只含着一絲自己都沒察覺的笑意說道：“別看了，不及你王府十之一二。”
丹朱聽言好歹記起這裏還有外人，勉強收起了……額，眼巴。
等她恢複了面無喵情，再細品他的話，心中頓時抑郁：她的小金庫都上交給皇姐去建設美麗家園了嗷！
害，見者有份。
既然被自己發現了，那她單方面宣布，眼前這些小寶貝們正式易主，不管主人是哪座廟裏的哪個神，從今往後，都歸于自己了！
——等她搬回皇宮，能夠幫皇姐辦多少事啊。
想必，這座宅子的主人，也會因為母國繁榮強大而開心的……吧。
咳咳。
沒錯，她攤牌了，她就是這樣一個善良友愛的好妹妹！
皇姐喲你不要太感動~
“這住宅的主人是誰？”
丹朱還在悄悄掰指頭算這筆意外之財該如何分配，突然就聽到宋安冷凝的聲音傳來。
對哦。
還有個重點被自己忽略了！
丹朱強行收回亮閃閃的眼，恢複淡定，看向柳如秀。
卻見他突然神色一變，搖搖欲墜，血色瞬間就從那如玉小臉上消失殆盡。
丹朱眉頭微蹙，心中暗暗升起警惕。
渺渺煙霧輕延，解不盡萬千愁緒。
丹朱感覺身周像是聚攏了缥缈的青煙，似乎會感染一般，她莫名感覺到現在的柳如秀心中很悲傷。
她抿了抿唇，注視着他。
柳如秀像是在強忍着某種複雜的情緒，五指都深深扣進手心裏。最終，他的臉上挂上了似哭似笑的表情，他腳步踉跄，走去一側高臺，不知擺動了哪裏，抽屜輕響一聲，自動彈開。
他的手臂瑩白，細膩羸雅，有種驚心動魄的慘弱美。
丹朱卻沒有注意更多，她拉着宋安的手緊了緊，險些都忘了呼吸，不錯眼地盯着柳如秀的動作。
——揭露幕後之人的時刻，終于要來了麽？
柳如秀清瘦的身體略微帶了顫抖，似乎還猶豫了一瞬，但最終，他還是堅定伸出手去，把裏邊的東西拿了出來。
是一沓書信。
他轉過身來，慘笑一聲：“你自己看吧。”
丹朱接過書信，沉凝着眉眼定睛看去。
片刻後，她震驚失态道：“怎會是她！”
丹朱腦海中如同被驚雷劈過。
她想起來朱怡志臨死前的模樣，她張張合合的嘴……的确是想要告訴她幕後之人，那個人，那個人……
竟然是她！
……相……鄒……相……左……相……左相！
竟會是左相！
左相柳敏之，一個即使最愛的兒子被原主所抓，表面服從但實際堅定投靠皇姐的人，就算是現在，丹朱也從未懷疑過她！
除了因為當初丹朱知道“卧底事實”的時候對她的第一印象很好，還有柳敏之平日裏的為人。
為民請命、大公無私、為君分憂、足智多謀……說她的優點恐怕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一個無限接近完美的人，卻在暗中謀劃着驚天大秘？
她究竟想要做什麽！
周圍輕煙漸濃，飄忽游弋，如同與心中的迷霧相應和一般圍攏過來，袅袅悠悠。
書信裏是左相多年來與胡地、大漠國的往來，甚至還有多達數十種不同的字跡，是周邊其她小國的。
“為什麽會是柳敏之……”
丹朱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
她真的看走眼了麽？
但她閱人無數，自問一個人有沒有野心還是絕對能看出來的，這麽多的交往……甚至從信中看，她籌謀的時間線很早很早就已經開始，目的絕對是要颠覆鳳國超綱，取而代之。
但她從柳相的眼睛裏、日常交往中，完全沒有看到她有這種想法！
丹朱的心很亂，思緒雜蕪捋不清線頭，除此之外，她還有極致的擔心，她怕皇姐對柳敏之不設防，會被她暗箭所傷。
于是她也沒有留意到柳如秀嘴唇翕張欲言又止，最後他頹然放棄，自嘲一笑。
“不行，我要快點去告訴皇姐！”
丹朱臉色有些發白，她想要把手中的書信碼疊整齊，邊四下打量想要找個合适的東西包起來。
無奈或許是她一時所受刺激過于大，胸口悶痛起伏，手指也有些顫抖不定，越想要整理越慌亂無序，最後竟零零碎碎撒落大半！
“不要着急，我們來得及回去……”
宋安見狀忙安撫她，又想要去幫丹朱撿起地上的紙張，卻在話出口之後，眼睛猛然瞠大！
“王爺！”
他的聲音罕見地帶了驚恐，扶住半倒過來的丹朱。
接觸到的手上，是刺眼的鮮紅。
“我，我怎麽了……”
丹朱感覺自己像是突發昏厥了一瞬又清醒過來，她察覺到嘴角微潤，邊支起身體，邊下意識拿手去擦。
鮮紅沾上了指尖。
她愣愣地看着紅豔豔的手，慢半拍地反應過來：“……血？”
“王爺！”
柳如秀也緊張地看過來，像是突然想起什麽事，他臉色一白，鼻子輕嗅，四下打量。
角落裏，微弱的一點煙火忽明忽暗地閃爍着。
迷霧，更濃了。
“這香有毒？！”
宋安臉上是少見的震怒，他很快鎖定到了異常之處，大步走至牆角，伸手如電，當機立斷就掐斷了那支詭異的木香。
丹朱晃了晃頭，總覺得自己狀态不太對勁，但她還是恍恍惚惚地想着：小哥哥真好看啊，這個表情的他也好帥……
“不要！”
柳如秀崩潰大喊一聲：“不要用手觸碰！”
但是他的提醒已經晚了，面對的只有地上木香死不瞑目的殘軀，以及宋安兇厲瞬移過來掐住他脖頸的動作。
宋安自然沒有下死手，他眼中掀起了驚濤怒浪，蘊含着無機質的冰冷，咬着牙一字一頓：“解藥呢？”
柳如秀艱難呼吸，一張臉都憋紅了，他努力出聲：“沒，沒有解藥……五毒……新研制的……針對，女子……男子發作……慢……但你的手，接觸了……”
宋安眼中的希冀熄滅了。
卻突然被抱了個滿懷。
他這才反應過來剛才的自己又失控了，竟然在她面前顯露出了暴虐的一面……他眼中慌亂，倉惶放開了手，轉而去扶靠過來的丹朱。
“王爺，我……”
宋安才要開口解釋，就感覺嘴中被塞入了什麽，他只愣了很短很短一下，眼神微震，既而迅速反抗了起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