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章
第 10 章
丹華細細聽着對方在說什麽,大部分都是含糊聽不清,哪怕費力去分辨,也只能大概聽到什麽雞飛了,留我一個,害怕……之類的。
睿智的女皇陛下擡頭看了田杏一眼,意思很明顯:她最近有什麽新動作怎麽不見你來報,這是又被哪個幕僚撺掇着改了手段?
田杏只一心緊張地守着,有些惶惶擔心逍遙王傷着陛下,并未注意到。
當然,就算注意了她也不可能知道原因就是了。
而丹朱,雖然心裏有些崩潰,但她也知道這是什麽地方,不可能真把一切都嚷出來,到時候自己還不得被當個妖怪點火燒着喽。
索性她只是難得一次放縱,聲音模糊着把深埋多年的心裏話一次性吐露幹淨,倒不在意對方有沒有聽清。
剛才看到丹華的眼神她就明了,她跟姐姐到底是不同的人。
丹朱心下一酸,又多嚎了兩聲,真真是聞者傷心見者落淚——就是吧,咱也聽不清她在說什麽,咱也不敢問。
丹華和田杏默默看着她“表演”,心中思索對方這次是想急死她們的可能性有多大。
嗚嗚咽咽許久,丹朱把對親人的思念與不舍慢慢放在心底最柔軟最隐秘的角落,永久封存了起來,感覺終于與過去和解。
這一通算是将心中的情緒都宣洩了出來,恢複理智後她迅速結束戰鬥,抽動了兩下鼻子,收攏眼淚,這才慢慢回到現實。
第一個想法:完球,她皇姐剛換的衣服,上邊都是自己鼻涕眼淚的,會不會一氣之下把自己點成天燈放了……
始終繞不出“被火燒”怪圈的丹朱默默又把眼淚蹭了蹭,虱子多了不愁,債多了不癢,大不了留在她姐這洗衣服還賬。
哭了一場,她現在感覺丹華親切極了,沒準這就是平行空間,以後這也是自己親姐了!
丹朱不着痕跡在臉下的布料上最後壓了壓,擡起頭一臉大義凜然:“皇姐對不起,我把你衣服弄濕了,為了彌補犯下的錯,我不造反了,把手裏的勢力都賠給你!”
Advertisement
丹華正在不着痕跡甩袖子,聞言嘴角抽了抽。
田杏雙眼瞠大不敢置信:造反這事是能直接說的嗎?逍遙王進步了,為了迷惑她們,她竟然連“對不起”都能說出口了!
丹朱再次扔下一句話:“皇姐你放心,柳如秀我今天就送回左相府上,柳相就能夠安心輔佐你了,虎符我還沒找到,待找出來也交給皇姐你,還有跟着我的大小官員,我這就告知她們棄暗投明,希望皇姐能再給她們一次機會。”
言辭切切,目光定定,像極了一副真為姐姐着想的知心妹妹。
田杏一臉無大語,心中不住腹诽:還虎符,誰不知道那就是江震語随手送給小娃娃時期逍遙王的一塊頑笑玉佩,人家真正認的可是你肖似鳳後的那張臉!
還有左相……
丹華倒是沒有太大反應,失望次數太多她已經看開了。
只是垂眸,掩下了心緒。
她甚至還好整以暇整理了一下衣袖——重點将有可疑濕跡的那一面疊放到遠離手腕的方位——淡定開口:“你可知你是天定之主,命裏注定要做帝皇的人。”
丹朱一臉茫然:“啊?”
田杏忍不住,酸味都能溢出房間了,在一旁陰陽怪氣補充道:“天降神石~先皇遺旨~民之所向~唉……”
前邊是酸,最後一句是嘲諷。
丹朱一秒堪破。
她恍惚了一瞬,是了,原主那親愛的母皇大人臨終前留下了聖旨,指明要原主繼位,八成是被繼後蠱惑了。
丹朱恨鐵不成鋼地看了一眼丹華,她這老實憨厚的姐姐在實力絕對碾壓的情況下,竟不知道銷毀或者篡改聖旨內容。
只是為了天下不落入滿心荒唐念、人狠話還多的無能原主手中,用明面上的較量雷厲風行登上了皇位。
留下那麽大一個把柄。
這,就是原主所謂民之所向的由來了。
“民”大多是不知疾苦的死心眼大臣,亦或是想跟在人傻錢多原主身後吃紅利的貪官蛀蟲。真正的百姓是從心底擁護新皇的。
而丹華,一心社稷,勤勤懇懇,滿身罵名,大概率百年後還會在史冊裏繼續被罵。
真是老黃牛都沒有那麽牛。
丹朱有點心疼。
“老實憨厚”的丹華雍容端坐,鳳眼微阖,長睫輕垂,滿室生華。
看起來像是并不太在意的樣子。
至于另一個神石的故事,丹朱就有話說了,一塊天外隕石罷了,上邊的圖案不清不楚的,全靠原主借機炒作營銷,迅速攻占了輿論界財富密碼,讓見過沒見過的人都從心底相信,那塊石頭就是上天的指引,神皇必是逍遙王!
确認過眼神,是個腦瓜子全長歪路上的人。
于是,原主有了一應擁趸。
很微妙的是,兩件事的“民之所向”基本是同一批人。
丹朱:emmm……除了無語還能說什麽呢。
她舔了舔唇,心中有了一個……不,兩個大膽的想法。
“皇姐,聖旨在哪裏啊,我能不能看看?”
丹朱笑嘻嘻地問,心裏思索似乎就在這裏供奉着。
丹華給田杏示意了一下,後者氣咻咻反身一躍而起,如鹞子翻身般飒飒生威,從高懸着的牌匾後邊摸出了一道卷起來的聖旨。
又跳了下來。
丹朱看得眼睛都直了——嚯,空中飛人!
她下意識活動活動手腳,想着自己什麽時候也會飛……
然後一走神,不期然眼前就被怼過來一物,撞得她鼻子生疼。
這憨批田杏肯定是在挾私報複!
丹朱眼淚汪汪地捂住鼻子,控訴地看着她,還不忘接過了聖旨——話說,對方這态度還挺随意哈,既然不愛,何必還要保管這麽好呢。
田杏被她難得“示弱”的表情看得心中一軟,反思自己是挺不應該的。她摸了摸鼻子,默默站到一旁眼觀鼻,鼻觀心去了。
明黃的顏色很是喜慶,內容寫得高端大氣有文采,丹朱表示看了一遍什麽也沒記住。
她用手撐了撐——紋理結實,拽不爛。
她用手撕了撕——結構細密,扯不壞。
她用牙咬——算了不到最後不用這招,還是要注意形象的。
丹朱讪笑,打量了下四周:“皇姐,你這寝殿就沒有剪刀之類的嗎?”
田杏的目光瞬間猶如雷達爆閃一般轉了過來,身形蓄勢待發。
丹朱秒懂,趕緊否認:“不不,我不是要行刺!”
大姐你穩一點,不要一言不合就飛過來揍我啊……話說怎麽感覺她還有點遺憾的樣子?
丹朱瑟瑟。
丹華倒是饒有興致地挑了下眉尖,漫不經心道:“聖旨若是有損,怕是谏言奏疏要把這全殿淹沒了。”
好像也是哦……丹朱不死心:“進宮真的不能帶利刃嗎,破例也不可以?”
丹華好像還真的在思考這個問題,眼神甚至更亮了幾分:“你覺得呢?”
我覺得可以诶……丹朱默默念叨,不過沒敢說出口。
田杏一直緊盯注意着她,似乎想着萬一有動作就立馬“飛”過來。
丹朱都快跪了:不要總想着我要行刺好不好!人和人之間連點基本的信任都沒有了嗎。
萬路不通,丹朱磨……牙霍霍,實在不行,只有最後那個辦法了!
她龇着小尖牙想。
“皇姐,明天早朝見,你要把聖旨帶着啊,還有神石,我要給你一個驚喜……”
丹朱離開的時候殷殷切切叮囑,帶着即将搞事的滔天氣勢出了宮——氣勢四米五,還未出半刻,“逍遙王和陛下大打出手”的謠言就甚嚣塵上,傳地有鼻子有眼了。
而此時的她們也并不知道,第二天的驚喜會變成驚吓。
丹朱離殿前,最後還沒忍住給田杏送了個飛吻:“小甜甜,明天見~”
要跟她打好關系,看能不能教自己個一招半式的——丹朱想。
身後,田杏氣得跳腳:“主子,她這是在挑釁!肯定又有所依仗!還有,她是不是知道了左相……”
丹華收回不自知笑看門口的眼,目光漸漸淡了下來。
“無妨,兵來将擋,水來土掩。”
.
丹朱出宮的時候,府中勤勤懇懇的老馬還在等着,她坐上馬車,心中是對明天一切順利的期待。
一路沉思,不知不覺就到了。
走到府門前,丹朱心思一動,想起金屋藏的嬌……
心情有些曼妙,她下了馬車,大搖大擺直接去了春瀾院。
然後,看到了滿院凋落枯零的老樹,甚至似乎還有烏鴉飛過啊啊叫喚的聲音,兩相映襯,別提有多凄涼了。
丹朱:……???
笑容漸漸消失。
她心下升起不妙的感覺,也沒空和急匆匆趕來的冰墩說話,直接向着院中走去。
裏邊卻不像是院外那般凄清,相反地,甚至有些……熱火朝天。
丹朱看着滿堂燕肥環瘦的美男子們,驚呆。
真是男人看了會沉默,女人看了會流淚。
冰墩不敢說話,丹朱一臉哭哭。
“哎呀——”
這檔口,一聲嬌滴滴的男聲傳來,丹朱抖了三抖。
定睛一看,她的宋安小哥哥一身風骨,身高突出,遺世而獨立。
周圍環繞着數不清姹紫嫣紅的男侍們,丹朱甚至都對不上號——說起來,在此之前她也不知道原主後院這麽多人啊,記憶裏沒提這一茬。
她欲哭無淚。
哀哀切切看向宋安的方向,不知道現在解釋還來得及嗎。
“王爺——”
一聲嬌哭打斷了她的思緒,下意識看過去,丹朱眼睛都發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