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無賴
無賴。
山上的雪下個沒完沒了。
灰沉黑霧遮天蔽日,室外冰天凍地,狂風夾雜綿綿白雪,吹得窗戶持續振動。
郁悶的妮娜本想跑去隔壁找舒杭玩,可他房裏無人,打電話也沒人接,她細細琢磨,似乎從動漫展那日後,他的行動軌跡變得十分詭異。
可說到那日,她又不得不想起某個讓她心煩意亂的男人。
那天,她原想在酒店外跟男人分道揚镳,沒曾想他直接化作牛皮糖粘着她不放。
她走到哪裏,車跟到哪裏,上了計程車也不消停,男人直接半路攔車,略過目瞪口呆的司機,強硬的抱她下車。
妮娜氣得七竅冒煙,可這人罵不還口,打不還手,手臂被尖牙咬破了,他也只是淡淡瞥過,低身給她系好安全帶。
“呸,無賴。”
她罵累了,氣喘籲籲的喃喃。
“一向如此。”
牧洲心情愉悅,揚唇笑得歡,“不然怎麽能成為小鎮渣男。”
“...”
妮娜郁悶阖眼,殺心四起。
她只想撕爛那張嘚瑟的笑臉,晃得人眼睛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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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時分,百般無聊的妮娜抱着手機翻來覆去地滾,倏地坐起身,給遠在江南的賀枝南打電話。
其實自那日見到牧洲,她便第一時間想告訴南南,順便旁敲側擊地打聽他突然跑來北城的原因。
可無奈婚禮将近,賀枝南除了自家甜品小店外,還要忙着籌備婚禮,都沒時間跟她好好聊天。
這次碰得剛剛好。
那頭的女人聽她說完,稍顯詫異,“牧洲去北城了?”
“你不知道?”妮娜滿臉茫然。
“沒聽說。”
賀枝南昂頭朝給她遞水果的魏東微笑,這頭一本正經編瞎話,“不過魏東說今年物流公司運營不錯,他興許是去北城開分公司,擴寬市場。”
“哦。”
妮娜郁郁寡歡,盤旋在心間的那團熱氣也逐漸消散。
她就知道,他說的那句“為她而來”不可信,至少不能全信。
“下個月的婚禮,你記得提前來。”
賀枝南溫聲細語的要求,“你是伴娘,你得幫我多幹活。”
“知道了。”
妮娜應聲,沉默兩秒,神神秘秘地問她:“...伴郎是誰?”
“還能是誰,你閉着眼睛都能猜到。”
“哦。”
果然,逃不掉的宿命。
那頭笑聲悅耳,貼心提議,“你要不嫌棄可以跟牧洲一路過來,路上有個照應,我也放心一點。”
“我自己來。”
她特別嚴肅的強調,“我跟他不熟,拒絕同行。”
女人也不拆穿,笑了笑,自然地轉移話題。
兩人閑聊了一會兒,電話挂斷。
賀枝南放下手機,美滋滋嘗了塊切好的蘋果,魏東走來摟住她的腰,不解地問,“為什麽不告訴她牧洲去北城的原因?”
“我才不說呢。”
女人側頭看他,眼波流轉,憋着一股傲嬌勁,“我家妮娜多好,走哪都有人喜歡,雖說牧洲也是好人,可他欺負過她,當然不能就這麽算了,娜娜會心軟,我不會,至少明面上不能幫他。”
魏東了然點頭,“老婆威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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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餐時間,餐桌上只有妮娜一個人。
朱老爺子比原定返程時間晚了幾天,說是順便去隔壁市拜訪故友。
舒杭突然人間蒸發,靜姝一直沉迷畫室,牧洲已經兩日不見人影。
偌大的屋子空空蕩蕩,她食欲不佳,吃了兩口就撤了,端着小巧精致的果盤繞到畫室門口,輕輕敲門。
“進來。”靜姝的聲音,是滲進骨子裏的那種清冷。
她推門而入,撲面而來的顏料氣息,不刺鼻,聞着讓人提神醒腦。
女人端坐在畫板前,長發松松挽起,用一根畫筆固定,手上拿着顏料盤,正細致地為畫作上色。
“靜姝姐姐。”
聽見喚聲,靜姝回了點神,擡頭沖她微笑,“妮娜來了。”
“李嬸說,你這兩天又沒怎麽吃東西。”
妮娜走近,果盤放在旁邊的桌子上,滿眼擔憂,“你本就在生病,還這麽不愛惜身體。”
靜姝抿了抿唇,眼底晃過一絲晦暗不明的灰光,放下手裏的東西,側過身看她,“愛不愛惜,也就那麽點時間了。”
“你少胡說。”
妮娜一聽這話就急,更多的是無法言喻的心疼,“十年前醫生就這麽說,你還不是活得好好的。”
“可是...”
靜姝擡手捂住心髒的位置,極勉強地扯了下唇,“我能感受得到它正在慢慢枯萎,也許哪天突然就沒力氣了。”
“姐姐...”
妮娜有顆很柔軟的心,光想想她說的話,便忍不住濕透眼眶。
“哭什麽。”
靜姝眉目柔和,見她淚眼婆娑,伸手替她擦幹眼角的淚珠,“眼淚留着,等哪天我真沒了...”
“你又來,再這麽說我真生氣了。”
“好好好,我身強體壯,能活一萬年。”
妮娜哼哼,“這還差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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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後,靜姝在她的監督下強行塞進一整份果盤。
暮色降臨,女人繼續沉迷作畫,妮娜則滿畫室到處瞎逛。
畫室左側牆上挂滿已經完成的畫作,靠牆的位置放置幾副打包好的畫框,為首的那副包裝紙撕開小口,她好奇地撩開去看,見着畫中人,瞳孔逐漸撐大,呼吸靜止,思緒慢慢回籠,慢慢清醒。
“我聽舒杭說,那天是修遠哥哥的生日。”
靜姝呼吸一顫,鮮紅的色彩劃出邊界線,她聽懂妮娜的問話,坦然承認,“嗯。”
妮娜走到她身後,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問:“你見到他了嗎?”
“嗯。”
“沒說話?”
“沒有。”
靜姝緩緩垂眼,轉頭看向窗外,一點點回憶起那個漫天飛雪的夜晚。
她帶着親手畫的生日禮物去見他,本想送了就走,沒想到卻被一個漂亮的短頭女人先一步截胡。
那麽冷的天,女人穿着皮衣短褲長靴,舉手投足間皆是風情。
他很紳士地替她撐傘,載着女人消失在漫漫雪夜。
“要不要跟上去?”舒杭不确定地問。
“不了。”
她搖頭,轉身看了眼後備箱的畫框,笑意酸苦,“送不出去的,又何止是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