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發狂
發狂
蒼天能幫江情重生一次,但不會給他掉皇位。
距上次縱火已過數秋,柳燕支十八歲了,柳純鈞從來沒找他。江情估摸他最起碼也有個十年左右才駕崩,又不确立柳燕支的地位,讓江情心裏很沒底,由此看守株待兔終是不成的。
要是在此蹉跎個十幾二十載倒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江情寧願現在就離了宮去,自尋康莊大道。至于雲雲,若他發跡,必想辦法救她脫離苦海,如若不然,柳純鈞對江情失去興趣了,想來也不會再強留雲雲。
能娶門妻房留個種,都算是對晏室有點貢獻了。
江情如實相告,陛下,燕支這嗣子要是當得沒讓你稱心,看在親戚一場的份上,就放燕支回老家成婚吧,養育之恩沒齒難忘,燕支怎會多生妄念。
措辭委婉,意圖卻直白,就是試探柳純鈞究竟待他如何,江情不懼他發怒,柳純鈞對柳燕支的冷遇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不過是沉不住氣挑明了而已。
生氣更好,把他趕回去,另謀出路...
萬萬沒想到,柳純鈞聽完非但沒惱,笑吟吟的放下書卷,像初次見面般朝他伸出手,不過這次沒有蜜餞。
“為父近年忙于公事,冷落了爾,待我忙完這陣,必來陪爾。”
江情有種自讨苦吃的感覺,柳純鈞一言九鼎沒有敷衍,幾日後,果真來住處找他。
以為柳純鈞會抽查學業,江情還特意溫了一夜書,結果他看都沒看,輕輕扣住江情的手,說春光正好,阿晴可願同游?
折枝春花簪鬓角,月下點燈對弈,湖面泛舟垂綸。柳純鈞和他做盡了風流的事,江情投其所好,沒有搗亂,盡管表現平庸即可。
這天他們小酌了兩杯,柳純鈞親送江情回去,他也是玩累了,一進房鞋襪都沒脫就歪躺在床上,柳純鈞可以單純的享受,江情卻要多花一倍精力揣摩他的心思。
“去沐浴吧,水好了。”柳純鈞推推他,江情哦了一聲,打着哈欠起身。
洗過澡,江情清醒不少,回來發現柳純鈞還在,且脫了外袍坐他床上,江情咽了口唾沫,戰戰兢兢的問:
“嗣父今夜要歇在我這?...”
“天色已晚,你這還挺舒服的,過來吧。”柳純鈞撫了把胡子,反客為主的拍拍身旁的位置。
…他不會連親侄子都搞吧,江情不安的想,硬着頭皮上前,柳純鈞斜了斜身子,讓他進裏側,拉上被褥。
昏暗中,一只大手搭到江情腰上,緩緩收緊,柳純鈞埋到江情散開的發間,聞他,喚他。終于在柳純鈞親上江情下颚的時候,江情呃了一聲,推開一點,尴尬的叫了句:
“嗣父...”
柳純鈞眯了眯眼,背對着月華清輝難看出表情,掀被下床,很快就沒了蹤影。
江情卷卷被子,縮到最裏面,內心惶惶,不住後怕。他拒絕了柳純鈞的求歡,他往後将何去何從?不,他無須怕,說出來也是他占理...
剛把自己安慰好,江情實在是倦了,眼皮打架,正要入夢,一把剪刀直挺挺插到他枕邊。
一抹血色沿着鋒刃滑落,江情驚醒,随之而來面部刺痛,柳純鈞沒給他回神的機會,拔出剪子再對準他的臉,邊戳邊哭笑道:
“你長這張臉何用!什麽都學不會,碰都不讓碰,白養了!”
“連你也想離開我?你配嗎?你算什麽東西?”
“過來!我剪爛你的臉”
江情身上只一件單薄的寝衣,抱頭鼠竄,無意間摸到枕下的匕首,這一刻,複仇的性質變了。他果斷拔出匕首,對着柳純鈞心口連捅數刀!
興許是放太久,刀有些鈍了,只有一刀是沒入血肉的,柳純鈞悶哼出聲,掐住他的脖子阻止他拔,江情臉都紫了,拼盡全力往裏送,柳純鈞恍惚了一下,江情落回床上。
沒等他喘口氣,柳純鈞眼中熄了火,但絕非結束,只是墜入更黑暗的深淵。他又抓住江情的頭發,拖行至桌邊,只覺頭皮快被撕裂。柳純鈞扯着他的腦袋往桌角磕,江情尖叫。
柳純鈞也在喘,卻沒有停手。
砰!砰!砰!
撞擊的感覺是震痛的,好像要把他腦髓敲出來,振聾發聩。江情掙紮,去掰他的手,柳純鈞用腳踩住他的脊椎,扭過他胳膊,前天還溫柔的牽過,一剪刀紮穿他的手心,死死釘在桌上。
漫漫長夜,也被江情的慘叫劃碎,甚至不明白自己為什麽還活着。直到雲雲不顧侍衛阻攔強闖進來,看到屋內情景也是大吃一驚,柳純鈞看過去立馬遭到迎面一個花瓶。
皇帝受傷,影衛方現身,把兩人分開,雲雲緊摟着氣息奄奄的江情,蜷縮在一片狼籍的角落,等都走了,才敢哭出來。
“別哭…”江情朝她伸出手,一大個血窟窿,效果适得其反,雲雲哭得更兇了。
不記得自己是怎麽睡着的,江情在一片劇痛中蘇醒,還在皇宮,柳純鈞給他分配的住處。
沒有人,他踉踉跄跄的走到桌邊,血跡也被擦掉了,剩下個剪刀的坑,江情倒杯水比移山還廢力。
走到鏡前,大片紫紫青青淤血在江情眼邊綻放,就是劇痛的由來,他一只眼睛視物模糊,不作感想,趕緊躺回去休息。
被幽禁了三日,柳純鈞再次傳召柳燕支。
他從犄角撿了塊遺落的瓷片,藏在袖子裏,就算能剜他只眼睛,玉石俱焚也甘心。
柳純鈞似乎恢複得不錯,挺直了背冷冷看着江情一瘸一拐的被侍衛帶上來,丢到他腳邊。
“…”
“無話可說了?先前來探我口風的時候,口齒不是挺伶俐麽。”
“有…”江情壓低聲音。
“嗯?”柳純鈞俯身,像問候寵物一樣。瓷片從江情袖中滑出,劃向他的喉嚨!
“嘶!”“這就是汝想說的?”柳純鈞輕而易舉的拿捏住他的手,如鐵鉗般不容抗拒的掰開,丢掉,踢遠。
江情憤恨的瞪着他“成王敗寇,你給我個痛快…”
“柳燕支,吾本無意對汝下手,因為你本…”柳純鈞微笑着挑起他的臉,江情露出厭惡的神情,柳純鈞一個巴掌掄過去,嘴角裂開鮮血直流。
“不足為謀。”
柳純鈞打完,優雅的把手籠進袖裏,居高臨下的看着他。
“你視我為愚乎?當我看不穿你那點小伎倆,不過是不與小兒計較罷。雲雲重情,該點醒過你是替身吧?若你因此不逢迎于我,我敬你有骨氣,但爾無半點真才實學,不以為恥還敢厚顏圖謀儲位?真準備用張皮囊吃一世!”
“吾不設後宮,是吾不想要,而非求不得傾國之色,把我哄樂了,賞個王侯坐坐也絕非不可。你自認絕世,圖名利,卻不肯付出,這就奇了。”
長髯落到江情單薄的肩上,柳純鈞湊至他耳邊,悄聲道:
“到底是昌家出身,你娘沒教過你文墨,還沒教過你如何賣笑麽?”
這話誰罵江情,江情都能自省後從容應對,可柳純鈞?豈非忘了他當年同時獻媚取寵于江氏姐弟!
于是江情想都不想就答:“陛下在此道上登峰造極,拿長處比人短處,不是欺負燕支嗎?”
防他惱羞成怒,提前按住他的手。
“我母是昌家,太後乃奴婢。陛下能做初一,燕支為何不能做十五?”
“說得好”柳純鈞陰恻恻的笑了。
“賜白绫”
原以為蒼天讓江情重生必有大任相托,誰想只是鏡花水月,兜兜轉轉還是要栽到柳純鈞手裏…
左右捧着白绫上前,一圈一圈往江情脖子上束好,他表面不動聲色,內心絕望嘆息。
好在沒與雲雲相認,不然又要累她大哭一場了。
白绫漸漸收緊,江情忍着顫抖,視死如歸的昂首,打算讓柳純鈞見識一下什麽叫死不瞑目。殿外傳來太監尖而細的聲音:
“…族長求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