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丞相身死,公主失蹤
丞相身死,公主失蹤
聖泉宮迎來了嚴秉之最新的證據,帝王一閱,如見柳暗花明。
“張重疑罪乃利民之事,”一方天暗一方明,蒼祝振奮不已,“嚴秉之,你可是立了大功。”
嚴秉之只盼,“這回定要用律法讓李太尉付出代價。”
“這下可以反攻李合了。”蒼祝一拳在握,下令當朝提審張重。
吏府的門再次被推開,蒼婧換回了榮裝而來,“子英叔伯,張重為官期間,在行田稅改革一事。可是依你之令?”
章子英過得不知時日,見蒼婧金簪華衣而至,便猜測,“難道張重已被提審在堂?”
“今日正值問審。諸多富商作證,張重收了他們十稅一,大平農作之稅是三十稅一。這多出來的稅就是李合握在手裏的把柄,他以此步步緊逼。但嚴吏長那裏有百姓作證,張重收百姓之稅三十稅一,且時而減稅免稅。”
“原來都已經到這個時候了。”章子英踱步片刻,蒼婧總覺他在執拗什麽。
“這是我們反攻李合的時候,你還不打算出手?”蒼婧追着問。
章子英終是停了步,“好侄女,我和你父皇鬥嘴半輩子,他總有先見之明。這會兒我還真輸了他一回。”
蒼婧驚喜萬分, “父皇有安排?”
“他安排多了去了。他怎麽沒想過,他未來的長女婿會是個大将軍,不給他留點東西?”
章子英還在取笑,蒼婧一把握住了牢欄,又氣又笑, “這個時候還作玩笑,快說!”
是夜,蒼祝召百官見證。明面問審張重,實際是在對付李合。
張重性子直爽,李合問什麽,他都道,“十稅一收富人,三十稅一收農民。”其他一概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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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答不出,這些錢財就是給了丞相!”
對李合所指,張重倒是說了兩個字。
“放屁!”
李合便又道,“陛下,張重不敬太尉,不敬朝堂,以下犯上。”
李合胡攪蠻纏蒼祝沒有理會,他且坐等待。
就在這時,吏府中人報, “陛下,丞相說有先帝诏書呈上,請求面聖。”
“先帝诏書?還有這種事?”滿朝皆惑。
蒼祝立宣此诏書,诏書有先帝印,落文景二字。诏書有曰:“若有不便時,可拿此诏書見君。”
有诏書在,蒼祝就當朝宣了章子英。
蒼祝沒想到,章子英能把這東西藏到現在,怕是不信自己能被父皇言中吧。
章子英入朝而來。雖在吏府多日,他已清瘦不少,但還是精神,未有頹唐之态, “臣章子英拜見陛下。”
“既然呈父皇诏書,看來是要事呈禀。”蒼祝只是幫着打個官腔,指望着章子英趕緊了結此事,順勢治治李合。
章子英立刻呈禀道, “張重确奉臣之名,進行田稅之改。大平将士抗敵,糧食需備。而現今富商吞地,乃為大禍,不利收成不利抗敵。田改之下,凡富人者,若吞地,民可告。凡告者,得賞金。富人繳田地,十稅一。民者播種,征三十稅一,再困者則降稅免稅,使富讓地于民。臣之所以舉薦張重,是因張重的脾氣富人見了就怕。有他收田稅,民可得田,良田播種而下,來年收成必好。”
陡聞李合嗤笑一聲,“丞相此改,居心叵測啊。”
“我為一國之相,先行一地稅改,律法未道不可。太尉急于定罪,是否更居心叵測。”章子英将矛頭直指李合。
李合淡然自若,“陛下,先帝诏書是真是假都未驗證,陛下就信丞相之言嗎?”
李合仍然是胡攪蠻纏,蒼祝深覺累,但還是要去應證李合所言。故召了王全,“所有诏書都在尚書臺存檔。王全,去找。”
王全這一去,朝堂變得安靜了。
君臣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本來還算輕松。但時間漸漸流逝,王全一直沒有回來。
衆人從無所謂一直等到了心焦。時間越久,朝堂就成了一副靜止的畫。君在上,臣在下,無人言答,唯有李合笑容滿面。
後來,朝堂的門開了,聽到這一聲,蒼祝率先而起。
王全卻是空手而來,萬般無奈,“陛下,诏書沒有尋到。”
滿堂皆驚。
章子英更是茫然自問,“這怎麽可能?”
是啊,怎麽可能。連蒼祝都不敢相信,“這分明就是……”
蒼祝想說,這分明就是他父皇的筆跡。但李合立刻行禮而奏,“陛下,丞相僞造先帝诏書,呈于陛下。實乃不敬先帝,欺君罔上。陛下若信,一為不孝,二則受其蠱惑。丞相行此改田稅,陛下可知其心?他今日讓富讓地,明日又要讓誰讓地?”
蒼祝渾身的血液像凝住般。
“陛下,丞相居心叵測,擾亂朝綱!”官服官帽紛紛而跪,一片赤黑之色如排山倒海而來。
一身白色囚服在中,嘆了一聲。君不言,九卿責,便成衆矢之的。
“丞相一人就将陛下置于仁義之外。丞相常言仁義治國,此不仁不義之舉,當死以謝天下。”李合道。
蒼祝身居帝位,不發一聲。
章子英所薦之才,一腔孤勇之意難抒。章子英立刻望他們一眼,對他們搖頭。
“不就是非要治個罪。”張重一怒而起。
章子英當場拉住了他,“張重,你冷靜一點。”
“丞相,我的九族都被李合這王八羔子害了,連坐一百人吶。他連孩子都不放過,我還怕什麽。你們随便定我什麽罪,說是我做就是我做的,要殺就殺,少他媽廢話。”
“你怎麽還不明白,你頂下了罪也沒用。”章子英吼道,此刻他亦疾言厲色。
“那既然橫豎都是死,怕什麽。” 張重推開了章子英,摁倒了李合,像在婚宴上那樣,毫不手軟連揍他好幾拳。
“張重,你當朝襲擊太尉,是罪加一等。”李合還在加着他的罪,越是這樣,張重就打得越狠。
無人相助,朝堂之上就看着他們扭打一片。
李合被打得鼻青眼腫,嘴角淌着血,張重氣極當頭,仍然在罵, “李合你個王八羔子,當年趙大夫和王大夫出事,你和我說好一起去為他們求情。結果你偷偷跑去找太皇太後,轉眼他們就死了,”張重抖出了當年一事,奮聲吶喊,“你們都看看這王八羔子是什麽貨色,你們替我看着,我做鬼也不放過他!”
張重說罷,當朝撞柱而死。血從他的額上湧出,順着木柱滴滴答答的。
一片赤血,以死之鑒,證其清白。這是臣子最不甘的終結。
這片血映在了蒼祝的眼,他依舊默然不語。
張重之死,使章子英感到死亡臨近。
他朝着不吭一聲的帝王俯首而拜,“臣死罪。”
又是在吏府的監牢裏,又是一年夏。四年了,這個世間多了數百冤魂。李合用張重一個人,連帶了數百人命。
章子英無言,只是坐在牢中。
蒼婧在問,“那時候父皇給你诏書,還有誰在場?”
章子英雙眼一擡,仍作無言。
這一反常,蒼婧立刻想到了一個人,她直接沖出了牢門。章子英沖上去,手伸出牢攔,把她拽住,“你覺得诏書還會留下嗎?”
蒼婧呆立在外,面若死灰。過後,她狠狠道,“他們玩陰的,我們也可以。”
“你不要再想為我辦法了!”
“那要我看着你死嗎?”蒼婧雙手緊繃,悲憤不已。
章子英枯目無光,望盡深牢,“我非死于先帝之诏,而是死于朝堂相背。”
牢中再無音,蒼婧難抒一言。
章子英的罪無從辯駁,鐵證如山,尚書臺沒有那份存檔的诏書。但這并非是他真正的罪。他真正的罪,即便是陛下,也不可能保他。
時間流逝,生死在眼,寂靜的牢中,赴死之人卻越來越難冷靜。
一聲涕零而悲響徹牢中,直讓蒼婧無法面對。
章子英坐在那裏哭得久了些。他何嘗甘心,何嘗願意接受他的死罪?
可他就是死罪。
“你知道我為何總和你父皇吵嗎?君心仍在帝,我心已向民,”章子英舉頭而望,人在牢牆,天地難見,唯有死時再見了,“大侄女,你好好想想我與你說的。人這一生,若不低頭,便會如我。”
然章子英這一生低不了頭,他低的頭只有那一句“臣死罪。”
死罪,便是他與朝堂九卿相對。死罪,便是讓帝王仍為帝王。
聖泉宮中寂靜非常,殿中漆黑,燭火上揚。
蒼祝憶朝堂之血,獨恨外戚之勢。手握兩玺,沉思良久後道,“丞相死于外戚。”
一光透入眼中,聖泉宮門開。一抹藍色披金跨入宮殿,風吹榮華散燭火。至冷之容遞上谏書,“丞相之谏,呈于陛下。”
蒼婧拿着章子英的最後一谏交給了蒼祝。
谏書曰:
臣之一生上下皆見,能抒己見,已是萬幸。府內諸多書籍,陛下若不嫌,可觀閱之。
臣去後,朝堂恐亂。大将出戰,內賊發亂。有助溧王竊國,裏應外合之心。
大平親王自先祖起,立地封王,封國而治,世襲以代。今分列東南西北中,立富饒之地,少有三十位。陛下勢要止親王兵勢擴大。
然大将軍北戰,外患未滅。對峙親王尚是下策。陛下可下诏,以大将軍北戰之由,招募天下之兵。以此遏其兵力,則衆臣不敢輕易倒戈。
陛下需耐心以待大将軍此戰之報。若大将軍勝戰有捷,則再下诏:出兵招兵必以天子虎符之令,以廢親王兵符。
君慎行,此诏下,諸親王必結盟合縱以抗陛下。若大将軍敗,此诏下時,當機立斷,斬當朝外戚。
臣雖去,然天子明君,必有忠臣來輔。政通人和,必是國泰民安。臣最後一谏,望陛下為民為國之心,矢志不移!
章已英臨死之言,字字珠玑。蒼祝獨見其外戚之言,有痛在眼。君王不得雙全,真到那時,他還是要做選擇。
時年七月二十,丞相章子英因僞造先帝诏書,腰斬示衆。
這一日午時,刀即将落下,章子英想起了那個一直和他吵嘴的先帝。
“子英啊,你就非要和朕賭氣。朕不和你吵了,累了。給你一诏,你拿着,以後有用。”那時先帝就是坐在塌上,把诏書給了他。
那一天,先帝氣色挺好的,還給他整了整官帽,“不要逞強,不要偏執。”
那是先帝和他說的最後一句話。
可章子英還是逞強了,還是偏執了。他偷偷看過诏書。
章子英高傲,吵架總是贏不了帝王之威,每次都被貶。
章子英賭氣,先帝那麽貶他,還總要把他召回來繼續吵架。
所以他就是不想用這個诏書。
可誰知道,最後用了也是死。
這會兒要下去見他了。他給诏書,不知防着別人,章子英有怨。但他真正怨的不是這個。
章子英下去得問先帝一句,“你們這些皇帝啊,為什麽總看不到世間最低處?”
刀落之時,今生了斷。章子英今生願見之事永遠不得見了。可在前來送別的人中,章子英看到了秋娘。
在前來送別的人中,還有蒼婧。
丞相身死,蒼婧本想替他收屍。但見有人給他收了,蒼婧就離開了市集。
馬車路過一路長街,橫遇兩人争執,車就在前停下。
蒼婧聞一女子哀求,“別殺我,我給你當牛做馬。”
又聞男子道,“我爹死,你殉葬。天經地義。”
蒼婧随即拉開車簾呵道,“住手!律法在上,婢妾奴隸不再殉葬。”
車前見一富貴男子綁着一貧女,那貧女正掙紮不止。
那男子對蒼婧不屑一笑,“你算什麽?知道我是誰嗎?”
“我管你是誰,律法所定,需得從之。”
那男子依舊無恐,“我供着朝裏朱奉常。他跟我說了,礙事的人今日死了。天下不會再有人管了。你有朱聖人大嗎?”
有沒有朱聖人大,歷丞相之死,蒼婧還真難斷言。她扔給了那男子二十金,“我買她。”
那富貴男子收了金,掂了掂,“你買她一個,我再換一個。”
那男子悠然離去,蒼婧已見千千萬萬殉葬人。
她能買多少人?全天下嗎?
當然買不了。
蒼婧帶着那女子離去,那女子呼她為“主人”。
天下仍是如此,世間有奴,尚不能改。是章子英在盡力改變罷了。他一去,必将恢複原樣。只因章子英所願,與當世不同。
旬安集市忠烈血,屍骨長埋農作間。鋤草丞相一去罷,世事皆複當年時。
他留下的只剩一座墓,墓有曰:無名之人,秋娘葬之。
墓在山野,可見日月星辰。墓周植了春花的種子,來年春花盛開,可見一番花好月圓。
他走了,留給世間的或許不剩什麽,又或許攢在歲月裏,只是還不到時候。
朝堂無相,官場頹敗。
張子文深感愧對丞相,請求西行。他欲為使臣,聯絡與韓邪有仇的西域各國。力争聯盟,一同抵抗韓邪。
張子文西行壯舉,蒼祝大為感動,給了他一行百人,親自踐行。
待張子文離去,吏府吏長嚴秉之突然請辭。這讓蒼祝措手不及。
明明盛夏時,但世間不見明媚日。蒼祝頓有一蹶不振之狀,與蒼婧下棋難有思量。
棋間便說起那個頭疼的吏長。
“你知道他的理由是什麽嗎?他說他病了,朕看他吃得下睡得着,氣色好得很。”
嚴秉之請辭的理由算不得妥帖,但他的請辭蒼婧并不驚訝。
嚴秉之在章子英被腰斬後,一下子沒了朝氣。
他遇到了李合。李合就像是勝戰而來的凱旋之人,他輕蔑地告訴嚴秉之,“你的律法永遠贏不了我。”
李合輕視律法,又再一次用陰謀贏得了勝利。
嚴秉之那時看着一片宮闕,審視了很久,他問蒼婧,“我不懂,律法不就是為了主持正義,弘揚正道。可若律法不能懲處奸邪,正不能勝邪,那還需要律法做什麽?”
蒼婧沒有辦法解答。她向往這些正道,卻也難做像嚴秉之這樣的正道之人。
她只能告訴他,“嚴吏長,律法由人定,是看誰用罷了。更非律法敗給了李合,是我們敗給了世間難為事。但你可以繼續追求你的正義,正義沒有錯。”
“我志以法除奸佞,怎奈奸佞以法斬忠良。”
嚴秉之那時手持筆錄,筆難書,錄已空。蒼婧想他也是可憐人,就與蒼祝道,“嚴秉之的病是心病。”
“管他什麽病,朕讓侍醫天天給他看。”
蒼祝後來沒有批嚴秉之的請辭,準了他一個假。他抓着嚴秉之的理由不肯就範,非要侍醫去給他診,診出是什麽病再說。
自日起,皇城宮闕一片哀寂,朝政官場重現陰霾。
朝聞有官突然身死,乃不服李合之人。殺雞儆猴,遂有倒戈相向者。朝堂之亂,正如章子英所料,依着章子英臨死之谏,蒼祝下诏令,招募舉國上下青年男子為兵,凡有志報國者,皆可前來。
正值大将軍北戰,勝敗不知。得此诏令,确有勇夫,願為國而戰。此令一下,諸親王難擴兵馬。亦如章子英所料,朝中之臣再度搖擺不定。李合指望一手遮天,卻步履維艱。
一盤盤棋越下越久,朝去暮來,君心難定,未有出路。
又值一日深夜,聖泉宮中落子聲聲。
蒼祝正行一步,“無相壓九卿,無人有子英之魄。”
蒼婧仍念惋惜,行棋亦慢,“良相已入土,世間再難得。”
蒼祝緊追棋子,“那皇姐覺得朕還需要丞相嗎?”
棋停半分。
将相入土,憂也罷,思也罷,總得思個他路。
蒼婧問,“陛下要改官制?”
“不算改。既然無相壓九卿,那就朕來壓。朕收丞相之權為朕所有,丞相之職保留。朕只要一個人做上這個位置,惡心李合。”蒼祝聲有戰勢,似個拉弓上弦的将軍。然突起困頓,又提不起一點精神。
蒼婧不再落子,執了身側茶水沏入,遞于蒼祝,“是不是你找的這個人,他不想幹。”
“什麽都被皇姐看出來了。”蒼祝接茶而過,郁悶難消。
“他好歹當過你的太傅,你還不知他的秉性?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丞相的人選,蒼祝現在能相信的只有楊賀。但楊賀先前因相位丢了夫人。現在剛過了好日子,當然更顧着家裏。一生丢兩回,是個人都承受不起
“既此權為朕所有,那就要個怕的人。”
蒼婧拿了棋,只做思棋狀。
蒼祝又皺了皺眼,他那困頓之态看起來大為不好,精神不嘉。
蒼婧瞧着他這樣和蕭如絲很像,不免擔憂,“怎麽回事?你和蕭夫人都快一副樣子了。”
“近日頗乏。”蒼祝撐着頭,越來越擡不起眼。
蒼婧只把棋作罷,“算了,別下了,你歇會兒。再讓侍醫給你瞧瞧,別不注意身體。”
“知道了。這些日子事多,皇姐小心。”
“你不用再操勞我這裏了。有公孫旻護衛在側,日日随我出行,不會有事。你趕緊歇會兒吧。”蒼婧叮囑一番,就離了聖泉宮。
次日,蒼祝想再找楊賀論論相位。但他心裏沒個底,就召蒼婧一同前去。
然蒼婧遲遲未來。
眼看晨時早膳,蒼祝想蒼婧是睡得晚些,就先行去了長壽宮。
至長壽宮請安,還是和往日一樣。蒼祝行了個孝禮,李溫扶着他,給他理了理外袍,“都不是孩子了,怎麽不注意衣服穿得好不好,每天都是這樣。”
蒼祝沒察覺袍子有何穿得不好,只道,“蕭夫人近來身體不好,更衣的宮人沒她細致。”
念着母子情分,蒼祝仍然陪李溫吃了一頓早膳。席間卻不知說些什麽好了。
李合的動靜越大,李溫也穿得越來越奢華。今日她一套珍珠冠簪最是奪目。李溫那些衣服飾品終還是拿了出來,一作裝扮。
蒼祝看長壽宮裏空蕩,随口問, “母後那兩只兔子呢?”
“這兩小家夥每日都要抱出去玩兒,這幾天把哀家都走累了。就由着那老婦帶出玩兒了。”李溫就了一口魚翅粥,笑容滿面。
此時王全來報,“啓禀陛下,長公主府報,長公主一夜未歸。又到大将軍府宣,大将軍府也報,未見長公主。”
蒼祝手中碗筷一落,灑了席。
李溫續續吃了口鮑魚,不緊不慢道,“許是這丫頭跑出去散心了。”
“不可能。皇姐不會在這個時候走,定是出事了。”
母慈子孝在這一刻泯滅。蒼祝飯也不吃了,急步離去。
這一日,是蒼祝心最亂的一日。他失去的太多,再禁不起什麽。
旬安城裏都找遍了,蒼祝沒有找到蒼婧。長公主府又說,公孫旻也不見了。他們一起消失了,這足以證明确實出事了。
韓邪在攻城,大将軍在打仗,蕭如絲母女分離,親王結黨聯盟,朝政失重臣。
多事之秋,累累加之,蒼祝長嚎道,“王全,你把嚴秉之給朕叫起來,朕不管他什麽病,沒咽氣就把他帶過來。”
沒多久,王全半路回來,“嚴吏長他自己來了。”
早已遞交辭呈的嚴秉之出現在了蒼祝面前。
蒼祝正是困乏不已,不敢合眼,只能揉着眼睛問道,“怎麽知道出來了,沒病了?”
“我是被趙姑娘拽出來的,她非要我來查宮後山、廢宮那些地方。說那裏是李合和他耳目經常走動之地。”嚴秉之道。
蒼婧失蹤,趙蔓芝等不了。她要入宮查查,但不能被李合發現,只好去了嚴秉之的府邸。
趙蔓芝心急,嚴秉之又說他的病沒好,不能離他太近。
趙蔓芝不管嚴秉之什麽暗病,一會兒不能離太近,一會兒又緊趕着來救她。反正就掀了他的被窩,把他拽了出來。
“趙姑娘思之有理,但還不夠,”蒼祝走到書案前提起了筆, “朕要你去提審李合。”
“以什麽名義?”
“有人舉報他婚宴奢侈,與翁主蒼南私交過甚。”
“可沒人舉報。”嚴秉之道。
“朕舉報!” 蒼祝書完一紙,扔給了嚴秉之,“朕要你以清查舉報為由,把太尉府裏裏外外搜一遍。凡是找到超出太尉俸祿的不義之財悉數皆收。還有蒼南,也叫人盯着她。”
蒼祝深信,蒼婧一定在他們手裏。為了盡快找到蒼婧,什麽規矩蒼祝都不顧了。
太尉府邸當天迎來了吏府之人。當嚴秉之帶人破門而入時,李合當場要報至太後。
可嚴秉之此行蠻橫得很,不讓太尉府中任何人離去。
未得到任何先報的李合,當然來不及做任何的手腳,太尉府家中財富全部暴露無遺,富可敵國。
這一回的審問,嚴秉之就在太尉府裏。當着李合新婚燕爾的夫人之面念着他的筆錄, “李太尉于先帝後三年出生,自小就被人說面黑貌醜。”嚴秉按着他之前的筆錄所記說道。
李合面紅耳赤地跳了腳,沖上前就要去打嚴秉之,被吏府的人強壓下。
“你個二流子,除了這些還會什麽。”
李合的身上壓着五個人,就像只烏龜背着高高的龜殼。
嚴秉之面不改色記道:“李太尉欲襲本官,未遂,被壓五人山下。”
記罷,嚴秉之繼續道,“李太尉因面黑貌醜,自認天命不凡。六歲爬上稻子谷,吆喝同村孩童參拜,被人踹下尿了褲子。十歲捧着一本《盤盂》雜記讀,學書中人追跑野狗,反被野狗追摔在陰溝裏了。十二歲讀孔孟之書,偷了隔壁大娘的雞。十三歲讀老子,刨了鄉間大爺的菜。到了十四歲熟讀百家之論,四處陪侍宴飲……”
嚴秉之又把李合從出生開始的醜事說了一遍。李合在五人山下,驚心動魄看着嚴秉之。
“這一段你給我住嘴!”李合撕心裂肺喊道。
“李太尉以前愛去月庭閣專點紅眉兒!”嚴秉之字字铿锵有力。
“啊!”李合發出崩潰地大喊,五個人都差點壓不住。
任李合像只烏龜一般四肢亂舞,嚴秉之仍道,“後來紅眉兒攀上了面貌俊郎、身材高大的豪強,那豪強不給李太尉面子,踹了李太尉大腿一腳。李太尉就去了春花樓,點了一位叫芳芳的姑娘,硬要叫她綠豆兒。但春花樓的價錢比月庭閣高,李太尉摳門錢沒帶夠,脫下的褲子又穿了回去,大腿根淤青都沒散。”
嚴秉之說完,吏府的官兵都憋着笑,李合的叫喊變成了哀嚎。
那燕王之女聽完,冷了臉回了屋。
“嚴秉之,我與你不共戴天!”李合怒吼連連,“姐姐,你的小兒子他欺負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