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肉身坐佛
肉身坐佛
從地牢回去時,霄浔跟在許淩身後,一聲不吭,許淩叫他他也是愣神了許久才回應。
“在想什麽?”許淩停下腳步回頭看着後面正垂頭慢走的霄浔,出聲問道。
“啊?”霄浔回過神來,頓了一息才想起來:“沒什麽。”
許淩不相信,低頭盯着霄浔看了一會,說道:“那你想那麽認真幹什麽?”
霄浔微微皺眉推開了湊上來的許淩:“你不覺得奇怪嗎?”
“奇怪什麽?”許淩不明所以的反問道。
霄浔心底啧了一聲:“陳緒身上的那些痕跡分明就是被人用皮鞭抽打造成,雲廖出生明月樓這種地方,肯定打不過他。”
“而且他也沒有理由去打他,單看他倆之間的情意而言,他絕對不會是兇手。”
霄浔堅定的說道。
許淩輕笑了笑,用手別過他額前落下來的碎發,手輕輕劃過他的耳朵,溫聲說道:“我知道,雲廖只是那人的一個替身,在他進佛堂前,陳緒已經死了,并且還被藏好了屍體。”
霄浔擡頭看了他一眼,有些氣惱的說道:“你既然早就知道今日為何還來一趟,為何不告訴我?”
許淩伸手撓了撓後腦勺,有些不好意思的說道:“你這不是也沒問我嗎?”
霄浔白了他一眼,心裏直冒火,他直接推開許淩,直接這朝客棧的方向離去。
許淩見他被自己惹毛了,也就沒在說別的,跟在他身後說道:“我好歹也是禦賜的捕快,要是連這點細節都沒發現,那我不就丢死人了。”
霄浔不想搭理他,直接從他身邊繞過,繼續往前走。
許淩愣在原地,苦着臉撓了撓頭。
“喂,你等等我啊。”他對着前面已經漸行漸遠的霄浔喊道。
回到客棧的時候,霄浔還是不理許淩,許淩在他耳邊一直唠叨,吵的他有些心煩。
“閉嘴!”他轉身對許淩說道。
許淩被打斷後,立馬閉上了嘴。
霄浔見他終于安靜了,轉身剛推開了門,就見對着大門的桌子上坐着一個中年男子,他衣着華麗,慈眉善目,頭發被發冠束着。
他靜靜的坐在那裏品着茶。
許淩見霄浔停住了腳步,剛想問他怎麽不走了,回眸就瞥見屋裏的那人。
“義父?”許淩驚呼道。
中年男子笑了笑,起身走了過來,霄浔見他門認識原本警惕的心也放了下來,側身給許淩讓了個道。
“淩兒,許久未見,長得越發俊俏了。”陸黔上下打量了許淩一番,拍了拍他的胸脯說道。
“義父這幾年也沒變多少,身體依舊。”許淩笑着回道。
“這位公子是?”陸黔簡單和許淩寒暄了兩句後,仰頭對站在門外的霄浔問道。
聽陸黔這麽一提,許淩立馬将霄浔帶到他面前,對他說道:“此人就是我前幾天說要帶回來的人。”
“哦。”陸黔被他這麽一說,眼睛一亮,想起來:“原來是霄公子啊,辛會幸會。”
霄浔向他回了一禮,開口說道:“想來您就是陸城主了。”
陸黔笑了笑:“不錯。”
說完,他轉頭看向許淩,将他拉到一旁,悄悄問道:“快和我講講你從哪裏拐來的人。”
“哈?”許淩驚訝的看着陸黔:“義父,我沒拐人。”
“那你再哪裏遇到的,說說看。”陸黔興致勃勃的道。
“這個說來話長,以後再和您慢慢講。”許淩撓了撓頭,不好意思的說道。
城主府建在城北的一條繁華街道上,紅漆大門,頭頂上擺放着一塊楠木牌匾,上面有蒼勁有力的三個大字“城主府。”
府中構造不似其他府邸以華貴為主,一入府邸,中間就有一方池塘,池塘上架着木橋,直通主院。
許淩引着霄浔去尋後院的住處。
他帶着他挑了半天都覺那些客房太單調不是很滿意,垂頭細想了想,領着霄浔去了東苑。
房間內收拾的十分整潔,牆角處有一張床鋪,床頭上挂着一圈白色的帳幔,桌案上擺放着青瓷茶杯,一旁的書架上擺放着一些古籍,瓷器,地上的泥磚也被掃的一塵不染。
許淩摸了把桌上,竟然沒有灰,應該剛清掃過,茶壺裏也新上了水,他坐到桌前倒了杯水拿在手裏。
“你就住這裏吧。”許淩擡手将杯中的水一飲而盡。
霄浔看着周圍的布置,看了許淩一眼,問道:“這怕不是你的院子吧。”
“噗。”許淩被他說中,差點把剛入口的水噴出來。
他心虛的咽了口唾沫:“不是,我的在南苑,東苑一直沒人住。”
“我看不像。”霄浔左右打量着這件屋子,書架旁挂着一副挂畫,瞬間吸引了他的視線。
挂畫上畫着的是一個身披盔甲的女将軍,長發高束成馬尾,額上的碎發随意落在額頭,臉上零零散散有幾道淺淺的傷痕,她踩在敵人的屍體上高高舉起手中的長劍,好似在向将士們傳遞這場戰鬥我們勝了。
霄浔看着挂畫中的女子久久移不開眼,他正打算手緩緩摸上時,許淩出手拉住了他的手。
“這畫是二十年前的了,之前被人弄壞過。”許淩攔在霄浔面前,生怕他弄壞。
霄浔看了他一眼,隐下眼底的憂愁,将手伸了回來:“你可知這畫上的是誰?”
許淩疑惑的看了眼畫:“前朝唯一的女将軍,夏筱啊。”
霄浔心中早已有了答案,但從許淩口中再次聽到那個人的名字時,依舊還是心底一涼,身形也微微站不穩。
他退着坐到了桌邊,慌忙倒了杯水,壓下心中的情緒。
那副畫分明就是……
“沒事吧。”許淩伸手剛想觸摸他的肩,就見霄浔站起了身來。
“我沒事。”霄浔放下茶杯,恢複了往常的神情。
他走出房門,撇了一眼那張挂畫,随後又對上許淩的視線說道:“我們還是快查案吧,若是三日內沒找到兇手,雲廖公子怕是要被當堂提審了。”
許淩盯着他看了幾息确定沒事後才從房間內出來,他伸出手拉着霄浔一聲不吭的就去了西苑。
西苑住着的是陸霖,他們急匆匆過來的時候,陸黔剛好準備出門。
他走到霄浔面前看了一眼,便笑着說道:“霄公子這張臉可真是普通啊。”
霄浔見他目不轉睛的盯着自己的臉,心底一整恐慌,他莫不是發現了?
“陳家的案子,你有何看法,說說看?”許淩見他們二人的氣氛有些怪異,出聲打斷。
陸霖看了回眸看了眼許淩,心中暗自嘆了口氣,從懷裏掏出一張紙條遞給許淩。
“佛堂被封你們之前沒進去,這是現場的一些細節。”陸霖對着許淩說道,但眼睛卻時不時向霄浔瞟去。
霄浔見他盯着自己就渾身不舒服,直接湊到許淩身邊看那張紙條去了。
許淩看完後,心中也有了大概。
他将紙條交給霄浔後就走到一邊,拿起本子開始寫。
霄浔拿過紙條,只見上面寫着幾行字。
放燭臺的地方發現一個殘留有血跡的燭臺,與屍體頭部撞擊的地方吻合。
陳毅每日會服用一種神秘藥物,一般大夫難以分辨出來是和作用。
神秘藥物!
霄浔眼前一亮,也不管陸霖之前看着他的目光,直接指着問他道:“藥渣可有?”
陸霖疑惑的看着霄浔:“你要它幹什麽?”
霄浔拿出身上能證明藥師身份的小玉牌遞給他看:“我是藥師,能鑒別出來。”
陸霖盯着小玉牌看了看,然後再半信半疑的看着霄浔,不太相信的說道:“你真有這本事?”
藥師的地位比大夫懂得很多,大夫頂多就是看看疑難雜症或者什麽病,而藥師卻可以練出強體魄延長壽命的丹藥,因此這類人士要麽去了朝堂做官,要麽去了皇親貴族門下做了幕僚。
像霄浔這樣既沒官職又不是幕僚的幾乎沒有。
“讓他鑒吧。”許淩理完思路,走到陸霖耳邊低語了幾句。
陸霖聽完後思考了一會才松口:“好吧,我帶你們去。”
陳毅常年情緒不穩,易燥易怒,這些年來只有靠和安神湯來安穩入睡。
霄浔看着那張手抄的方子,人參三克,石蓮肉十二克,蓮須三克,麥冬六克,遠志六克,芡實六克,甘草三克。
并無任何問題。
等等!
“你和陳毅熟嗎?”霄浔扯過許淩的衣服,嚴肅的問道。
許淩見他眼神這般兇,剛準備打趣他的想法頓時煙消雲散,老實的回答道:“小時候和陳緒倆玩的好,幾年前在他們家借住過半個月。”
“陳緒可以把朋友帶回家的習慣?”霄浔接着問道。
許淩仔細在腦中想了想:“并無,我是第一個。”
“怎麽了?”他疑惑問道。
“還記得他當時把你認錯的那件事嗎?”霄浔皺眉說道:“我懷疑有人在他的安神湯裏加了別的。”
“他在雲廖去佛堂前來過,之前一直想不明白他殺陳緒的動機,現在大概已經猜到了。”許淩說道。
傍晚,天灰蒙蒙的鋪上了暮色,府內的小蟲也開始躁動起來,陳毅扶額躺在藤椅上,身旁的管家端來一碗黑棕色的湯藥。
他将湯藥遞到陳毅面前,關切的說道:“老爺,該喝藥了。”
陳毅緩緩睜開眸子,坐了起來,剛端起藥準備下肚,就見門外的小厮慌慌張張的跑了過來。
“老爺,衙門來人了。”他手腳并用的跌跪在陳毅面前說道。
陳毅一驚,忙從藤椅上爬起,去了前院。
許淩坐在凳子上,兩手搭在靠手上,悠哉悠哉的等着陳毅。
霄浔端坐在他旁邊,雙手搭在腿上靜靜候着。
不多時,陳毅就從後院過來,與他一同前來的還有夫人徐忻。
許淩超他們看了看:“既然你們都來了,我們就開始吧。”
他從帶過來的包袱裏拿出那盞燭臺,在手裏搖了搖:“陳家主應該不陌生吧。”
陳毅見他拿着緩緩走到自己身邊,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他咽了口唾沫,開口道:“自家佛堂裏的燭臺,自然不陌生。”
“那好。”許淩将燭臺丢到陳毅手裏,大聲說道:“那麽就請陳家主好好說說,你到底是怎麽用這個燭臺将自己兒子砸死的。”
陳毅捧着燭臺的手一哆嗦,垂眸時瞥見燭臺上殘留的血跡,他腿一軟,跌倒在地。
“這這這!”他慌忙将燭臺甩開,那天陳緒死前的樣子回蕩在他眼前,他的身體不由顫抖,往後縮。
“我不是故意的!”
此話一出,許淩和霄浔倒沒太多驚訝,最為吃驚的就屬站在一旁的徐忻。
她捂着嘴眼睛掙得極大,不可置信的看着看着地上神智有些不清的陳毅,最終艱難開口:“是你?是你殺了緒兒?”
“不!”陳毅從地上爬起,一把抓住徐忻的手,瘋狂沖她解釋道:“我沒有,是他自己非要惹我生氣的,我情緒不穩才會……”
還沒等他說完,徐忻一個耳光扇了過來,這一張基本用上了徐忻十成的力氣。
陳毅被打的耳朵有些發鳴,回過神來時,直接跪在了地上,久久不語。
“需要我再說說您是如何殺死他的嗎?”許淩站到陳毅面前面無表情的道。
陳毅失神片刻,最終還是開了口:“不用了,是我殺的,我認罪。”
許淩有些意外的看着他,原本以為他會打死不承認,沒想到……
他抿了抿唇,招呼身後站着的衙役将他壓下去。
“安神湯還要驗嗎?”霄浔伸了個懶腰,打了個哈欠。
“驗一下吧。”許淩回首道。
他們來到後院,準備去陳毅院子裏看看是,一旁的管家剛好擦身而過。
霄浔伸手攔住了他,他看了管家一眼,伸手就在他腰間摸到了一個物品。
他一把将他扯出,是一個藥碗。
他拿着藥碗看了看,碗壁上還殘留着藥香,霄浔湊上去聞了聞,眉頭微微一蹙。
轉頭剛想詢問管家時,就見管家身體抽搐,口吐獻血的倒在了地上,不省人事。
許淩上前探了鼻息,朝霄浔搖搖頭,他掰過管家的脖子,耳後的圖案又和之前見到的一摸一樣。
許淩看着這些圖案,難免不懷疑這些案件都和這個圖案後的組織有這聯系。
他看了霄浔一眼。
霄浔将碗擱在石桌上,在他耳邊悄悄說道:“卻有置換的藥材。”
陳毅入牢後對自己殺子的罪行供認不諱,那日陳緒入了佛堂忏悔,陳毅本想讓他放下雲廖,就算喜歡男子,他也可以去為他尋別人,可陳緒這輩子只認雲廖一人。
“你就這麽喜歡他?連我的話都要忤逆?”陳毅狠狠閃了跪在地上的陳緒一耳光。
陳緒被他扇的身形不穩側倒在地,耳朵處傳來的嗡鳴聲讓他聽不清那人到底再說,眼睛也陣陣眩暈,他嘗試撐起身來卻再次無力的癱倒在地。
陳毅見他沒回答自己,心頭的怒火更勝,他将陳緒抓起來揪到佛像前,按着他的頭,逼着他一次次在佛祖面前磕頭。
陳緒被磕的恢複點理智,他掙開陳毅的手,用嘶啞的嗓音,沖他吼了句:“我沒錯!”
陳毅被他吼得愣在原地,他看着陳緒反抗的樣子,瞬間有了殺人的沖動,這種感覺越放越大,逐漸占據了他的理智,他順手抄起一個燭臺,猛的向他砸去。
鮮血順着陳緒的額頭留下,他摸了一把後,緩緩倒地。
陳毅緊握着燭臺的手微微顫抖,胸膛劇烈起伏。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稍微恢複點神智,看着地上已經沒了氣的陳緒,他一陣恐慌不知該怎麽辦。
他撇了眼佛像,似乎想到了什麽,對着佛像癡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