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無臉人皮
無臉人皮
确定鎖好門後,霄浔才緩緩走到床邊再次睡下。
剛剛那一刻的反應讓他此刻的心依舊很悸動,他抱着被子縮在床的最裏面才覺得放松下來。
窗外的陰風刮得作響,連帶着窗戶都發出啪嗒的聲音。
霄浔聽着響聲久久不能入眠,房間異常的寂靜,一點小小的動靜都能将他驚得一哆嗦。
長夜漫漫,不知過了多久,霄浔才在困意的趨勢下,漸漸躺下。
日頭正高,霄浔一睜眼便身處一座皇宮內,眼前有一對男女,女子衣着華貴的,發髻上插滿珠釵,她手裏正拿着風筝線,而男子則頭戴金冠,一只手繞過女子的細腰,另一只手握住她拿着風筝線的手,和她有說有笑。
霄浔看着二人恩愛的樣子,一陣憎惡感瞬間湧上心頭,他紅着眼眶,沖到男子面前想将他們的風筝線扯斷,但他的身體卻只是穿了過去,并未觸碰到他們。
他愣了片刻,瞬間明白過來,這些都只是他夢境裏的虛影。
收回手的他立馬想到了什麽,尋着模糊的記憶來到了一處破舊的宮殿。
沉重的大門上,紅漆已幾乎掉光,門角上還挂滿了厚厚的蜘蛛網,滿是歲月的風刷。
他穿過大門,望着周圍熟悉的地方,嘴唇不由微微動了動。
左側的房屋邊種着棵樹,樹下有一口水井,一個五六歲的小孩子正湊在水井邊,不知在做些什麽。
霄浔緩緩走上前,透過他的背影,看到了他手中的小花。
小孩小心翼翼将花梗折斷,捧在手裏,飛奔向屋裏。
霄浔也跟了上去。
寬敞的屋內只有一張普通的木床,一張破爛的圓桌,以及一把缺了半條腿只能墊石頭才能勉強保持平衡的木凳。
屋子的角落裏還有數不清的蜘蛛和飛蟲。
角落裏,蹲坐着一個女人,披散這頭發,就連衣服都是洗褪色的素衣,她眼睛空洞的盯着地板,一動不動。
小孩笑着把摘來的花遞到女人面前,可她卻并不怎麽想理小孩,直接無視。
“母妃。”小孩将花遞近了些,說道:“母妃笑笑。”
女人緩過神,看了眼小孩,笑着摸了摸他的頭,接過了他的花,但下一秒,卻直接将花碾碎,指着門吼道:“滾出去!”
小孩被吓傻了,他不知道自己做錯了什麽,眼睛裏止不住的流淚。
可女人卻更加憤怒了:“哭哭哭,就知道哭,你長這麽大除了哭,還會什麽!”
女子突如其來的吼叫聲,讓小孩哭的更猛了,最終,他摸着眼淚沖出了房門。
霄浔看着眼前這個神志不清女人,眼中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他跪在地上,縱有千言萬語想說出口,但卻被壓在喉嚨裏,一句也說不出。
女子吼完人,繼續盯着地面,嘴裏不停念叨:“我要回家了,我可以見到阿爹阿娘了……”
夢境畫面漸漸消散,變得朦胧,待他再次看清時,眼前的一幕讓他沉睡在記憶深處的痛再一次被扯出。
一個宦官趾高氣昂的端着個托盤,他将托盤裏的酒杯遞給女人,讓她喝掉。
“不要!不要喝!”霄浔看着熟悉的場景心底一涼,沖他們跑去,可不管他如何想要攔下,卻終究于事無補。
女子端起酒杯,嘲諷道:“沒想到他還記得我喜歡這個酒啊。”
她搖了搖酒杯,笑了笑:“可憐我夏家費盡心思,扶持了兩代新王,卻終究難逃一死。”
說完,女子直接講酒杯裏的酒一飲而盡。
霄浔看着酒杯落地的那一刻,他的心也随之一涼,身體也撐不住的跪倒在地上,女子躺在地上,朝他的方向淺淺露出個微笑,最後解脫般緩緩閉上了雙眼。
“不!”
睡在隔壁的許淩細想着今日霄浔踹他下床後的反應,總覺得很是奇怪,雖然他有意隐瞞,但他對上他眼睛的那一刻,他眼中的恐懼做不得假。
可到底是什麽原因讓他這般恐懼,又這般想要隐藏。
許淩越想越心煩,正準備排開思緒安心睡覺時,隔壁忽然傳來霄浔痛苦的低音。
想起那時的樣子,許淩還是不放心的打開門走到他房間外,他在門外輾轉了幾個來回,最終決定撬開門,闖進去。
客棧的門鎖都一樣,是一個旋轉式的卡槽,只要從門栓下面将門栓擡上去就可以打開門。
雖然撬人家門很不光彩,但礙于擔心霄浔,也就沒什麽可心虛的了。
門被打開,發出吱呀的響聲,許淩悄悄靠近床邊,床上那人依舊縮在最裏面。
他緩緩爬上床,看着霄浔痛苦的樣子心裏一緊,手下意識的把他抱回床中央,自己則躺在最外邊,用手環住他的背,輕輕哄到道:“別怕,我在。”
霄浔被許淩抱着,身體漸漸放松,皺着的眉也慢慢舒緩開。
翌日清晨,許淩是被疼醒的,他在一次,被床上的霄浔踹下來了。
“啊!”許淩緩緩從地上爬起,扶着床欄才勉強站起,他揉着屁股罵道:“你個沒良心的,我半夜好不容易哄你安穩睡着,你一句感謝都沒說,還把我踹下床!”
霄浔忍下剛升起的惡心感,緩了口氣:“是你半夜偷進在先,你還有理了?”
“我偷進是我不對。”許淩緩緩坐到床邊:“你昨晚做噩夢,要不是我哄着你能睡這麽舒服?”
霄浔抿了抿唇,他長這麽大,還沒被人哄着睡過,他看了看許淩,眼底閃過一絲難過。
許淩見他不對勁,立馬閉上了嘴。
僵持了小半柱香,許淩最終無奈的起身離開:“換好衣服,我在樓下等你。”
霄浔看着他離去的背影,心裏有種說不清的難受。
他整理好衣衫,走下樓的時候,許淩和店家已經坐在桌上等着霄浔了。
“你先吃,我剛剛已經吃過了。”許淩将米粥和菜推到他面前道。
霄浔拿起筷子,抱起米粥就開始扒拉。
許淩見他光吃米粥,菜什麽的基本沒動過,就從盤子裏拿了個雞蛋剝了起來。
“那些瘋掉的人,您可知都去哪裏了。”許淩問道。
“大部分是官府的人,後來被人接走了,鎮上還有一個是隔壁三嬸家的大兒子,前段時間也和官府的那些人一起進山了。”店家撓頭想了想。
霄浔吃着米粥,剛準備扒拉一口,一顆雞蛋滑進他的碗裏,他轉頭看了眼正在和店家說話的許淩:“我不吃雞蛋。”
許淩笑了笑,拍拍手上的碎殼:“你還是多吃點吧,我怕到時候被妖怪抓住了,跑都沒力氣跑。”
霄浔白了他一眼悶頭繼續喝粥。
“別忘了吃雞蛋。”許淩提醒道。
“哦。”霄浔應了一聲。
霄浔吃完米粥和雞蛋已經飽了大半,但許淩覺得他吃的還是有點少,又拉着他強吃了兩個包子。
“我們先去一趟三嬸家。”許淩拉着他說道:“這個鎮子感覺不簡單。”
“嗯,我剛進來時就覺得這裏死氣很重。”
“肯定的啊,死了那麽多人,死氣能不重嗎?”許淩。
“不是。”霄浔搖搖頭,否認了他認為的死氣:“我說的死氣不是這個意思。”
“那是什麽意思?”許淩突然停下腳步:“難不成是這個鎮子風水不好?”
“差不多是這個意思。”霄浔朝周邊看了看,戳了一下許淩的手臂:“會輕功嗎?”
“會啊。”許淩拍拍胸脯道。
“帶我上那邊。”小霄浔指了指遠處的一個稍微高點的樓房。
許淩擡頭看了看:“你上那兒幹啥?”
“看風水。”霄浔揉了揉額頭道。
許淩會輕功是真的會,但……
“你輕功到底是跟誰學的?”霄浔忍住揍人的沖動,他從地上爬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和落葉。
“你又沒問我學的怎麽樣?”許淩将頭上粘的葉子扯下。
他尴尬一笑:“我們再試一次,肯定能成。”
霄浔無奈的嘆了口氣:“姑且再信你一次。”
這次許淩掌握的很好,幾下的功夫,就平穩落到樓頂上了。
霄浔看他這熟練度,根本不是一時就能練出來的。
“好玩嗎?”他猛的推開許淩,有些微怒的問道。
許淩見裝不下去了,緩和氣氛的笑了笑,道:“這不是安全到了嘛,計較這麽多幹什麽。”
霄浔懶得理他,這座高樓的位置建的剛剛好可以将整個鎮子的地形一覽無餘。
霄浔只看了幾眼,便覺得眼前發黑,身體不由向後倒去。
許淩眼疾手快,在他剛準備倒下的時候接住了他:“你怎麽了?”
霄浔撐着他的手,緩緩穩住身形,有些難受的道:“無礙,舊疾複發而已。”
他挪開手,背過許淩,悄悄卷起袖子,手臂上密密麻麻的金紅色咒文泛着微光若隐若現。
這麽多年第一次動用而已,沒想到反噬比我預想的還要嚴重。
“你确定沒事?”許淩看他臉色不佳,着急的問道:“我們先回客棧,你身體估計受不住。”
“無事。”霄浔深吸一口氣,強忍下四肢百骸傳來的刺痛,伸手指着鎮子的方向說道:“這不是普通的風水不好,坐北朝南,本來挺好的。”
“那為何會?”
“是有人故意将這裏布置成大兇。”霄浔繼續解釋道:“有些地方會通過做法将這裏變成養屍之地,雖然不确定做法之人到底要做什麽,但這鎮子裏絕對不像表面上那般簡單。”
“咳咳。”說完,霄浔低頭咳嗽了幾兩聲。
許淩伸手想扶他,卻被霄浔拒絕。
“我們回去吧。”他輕聲說道。
“好。”
霄浔剛走兩步,結果眼前一黑,身體也不受控制的倒了下去。
在意識消失前,他好像迷迷糊糊的聽到了許淩着急的喊了他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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