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消費水平
消費水平
眨眼間，兩個月過去了，熟悉了大學生活，熟悉了上課方式，熟悉了身邊的同學，制定的計劃也有按時完成，似乎一切都朝着可控的範圍發展。
學習、社團、班級活動相互交錯，其中還經歷了一場又苦又累的軍訓。值得開心的是，軍訓完的那段時間身體素質特別好，當然，膚色也黑了兩三個度。
舍友之間的關系不算好也不算壞，除了許夢夏，林安跟其他兩個舍友保持客客氣氣的體面，跟家裏來了客人總要假裝招呼一番差不多。平時就算有些小毛病，忍忍也就過去了，要是實在受不了，在宿舍群說一聲一般都比較自覺改正，至少最開始是這樣。
周六，無課，恰好今天四個人都在宿舍，張娟看着天氣好，說：“我還沒去外面看過呢，要不要一起出去看看，選些好玩的地方。”
許夢夏響應最快，“好啊，以前沒來過這個城市，我也有點想看看。安安，你呢？”
“我也去。”
“丹梅，你去嗎？”張娟走過去，娴熟地捏肩示好，“去嗎去嗎？”
“那就去呗，反正今天也沒事，太陽不大，算涼快。”
“就這麽說好了！丹梅，你是本地人你熟，哪些地方好玩你肯定知道，對吧？”
陳丹梅來了興致，眉眼一擡，“算你問對了人，說說想去什麽地方？”
“公園景點，古色古香的建築，特色小吃街，拍照勝地，花海，這些都不錯！”許夢夏提出了自己的想法，“我剛剛上網查了，還挺多呢。”
聽到這，陳丹梅有些不樂意，“瞎走我可不去，那些個地方哪兒都一樣，花花草草，幾塊牆磚，有什麽好看的，還不如去大廣場。有吃有喝，海洋館，商品街，日料韓料中式餐廳樣樣齊全，吃完還能逛逛。”
一瞧見陳丹梅眼神不對，張娟立刻接過話，“還是丹梅姐熟，想得周到，我看就按丹梅姐說的，去那個廣場吧。夢夏，林安，你們說呢。”
“可以啊。”許夢夏回答，臉上看不出有什麽變化。
“我也可以。”林安說。
這座城市對林安來說很陌生，跟着本地人出去走一趟不是壞事，有個初印象以後出行會方便一點，比完全空白自己摸索好。
決定好了之後，她們三個人很快便換好了衣服，而陳丹梅還在化妝。所有人都不好意思催促，在一旁閑聊幹等，足足等了一個小時。
幾個人換好零錢坐公交來到地鐵站，陳丹梅叉着腰不是很耐煩地說：“這店裏面有交通卡賣，你們去買張，售票機排隊太慢，我可不等你們。”
許夢夏拉過林安的手，“走了安安，我們買卡去。”
一走進店，最顯眼的地方就貼着聯名紀念交通卡的宣傳，當然，售價那兩個數字最明顯，用了五彩斑斓的顏色，還加大加粗，生怕別人看不到。
98！一張卡居然要98！！
林安看着店員，問：“你好，98這張卡裏面有錢嗎？”
“沒有的，要另外充值。”
“有普通的交通卡嗎？”
“有的，您看下這邊，有30，和68的。”
“這兩個有什麽區別呢？”
“建議買68的，這個更劃算。30那個是單卡，沒有錢，68這個卡裏面還有68塊錢。很多人都買的68這個。”店員非常耐心，全程保持微笑。
“好，我要一張68塊錢的卡，謝謝。”
“好的，這邊買單。你們是外地人吧，以後充值直接拿卡就行，充值金額一般是30，50，100，是固定的，地鐵公交坐得多還可以打折，最高六折哦，還是很劃算的。”店員邊給她們說，邊結賬。
“我也來一張68的，謝謝。”許夢夏把頭搭在林安的肩膀上說，“我要跟安安同款~”
兩人對視一眼，心領神會地笑了出來。
林安發自內心喜歡、欣賞這個舍友，學習認真又專注，做事堅定又果斷，相處坦誠又大方。在其他人眼中，她或許是個理性的、善解人意的、好相處的大姐姐，可在林安眼裏，她更像渾身冒着彩色泡泡、愛幻想的小妹妹。
林安看向站在另一邊的張娟，她正盯着聯名卡猶豫，看起來很喜歡，“娟娟，我們買好啦，你要買哪張呢？”
“68的。”
張娟拿出錢包，把錢給店員，拿卡的時候并沒有多開心，“走吧。”
出了門，乘電梯進地鐵站坐地鐵，對她們三個人來說都是新奇的體驗。
林安有些奇怪，許夢夏的家鄉是一線城市，家境又好，又去過不少地方旅游，還去過國外玩，跟她這種從小城市出來的完全不一樣，可從她的表情來看，确實是第一次坐地鐵，便好奇地問：“夏夏，你之前去過那麽多地方，一次都沒坐過地鐵嗎？”
“以前我出門都是司機開車送我過去的，等我玩完了，司機會來接我回去，基本沒什麽機會坐地鐵。”
專車接送，倒也算正常。
林安沒有多問，但她無意中看到陳丹梅的臉色有些古怪，頭比剛剛擡得更高，雙手交叉擺在胸前，看上去很不好惹。
直覺告訴林安，陳丹梅又因為哪句話或者哪個詞應激了起來，只要表情一變，準沒什麽好事。
過了一個多小時，她們終于來到了陳丹梅所說的廣場。
很大，确實很大，裝修也很奢華，整個建築主要突出兩個字：有錢。
一樓是各大奢侈品品牌的專櫃，放眼望去，金碧輝煌。人群中，一眼便能看到經典的黑紅配色，紅，盛放在烈焰中的妩媚，黑，埋藏在夜空中的神秘，兩者相遇，層次分明，高級感撲面而來。
進門左右兩側，多數是以黑色為主，搭配顯眼的金色、雅致的米白色、夢幻的海水藍，這些專櫃大多賣的是化妝品類，其中夾帶的一兩間以複古色系為主的香水專櫃。
專業的櫃姐站在櫃臺邊，熱情地跟顧客講解。
或許是裝修風格營造出來的氛圍過于高級，林安感受到自己內心前所未有的膽怯。
來往的人大多數穿着光鮮，成熟，高雅，而她的穿着，爛大街的短袖，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休閑褲，五十塊錢還穿了兩年的帆布鞋，背的小包包是精品店打折買的。
一想到自己全身上下的服裝加起來還沒有一支口紅貴，深深的自卑油然而生。
“它們跟糖水瓜子沒什麽兩樣，別怕。”許夢夏悄悄貼到林安耳邊，輕聲說，“要是櫃臺姐姐說了些不好聽的話，我們就踩上風火輪跑路，連潇灑背影都不留~”
“好主意。”
“嘻嘻。”
林安知道許夢夏是在安慰自己，在她的世界裏面，這些确實跟普通商品沒什麽兩樣。雖然林安心裏也清楚都是商品，但那份無措還是會不由自主地出現。
當長個見識吧，林安心裏想。
就在許夢夏和林安說悄悄話的十幾秒時間裏，陳丹梅已經拉上張娟去到專櫃正兒八經地挑起來了。
“我們去看看她們選的什麽瓜子吧。”
“嗯。”
許夢夏拉起林安的手，晃着晃着走過去，跟姐妹平常逛街一般輕松。
只見櫃姐把産品均勻地塗抹在陳丹梅手上，陳丹梅打着圈推了幾下，有些滿意，“還不錯。”
“這款是我們店賣得最好的一款面霜，不粘膩，易推開，質感很細膩，香味也是很多顧客喜歡的，回購率很高。”櫃姐露出職業微笑，聲音很甜，笑容的弧度剛好，太多會顯得肌肉僵硬有刻意、壓迫的感覺，少了又會顯得勉強、虛僞，而她把控得很好，給人一種值得信賴、真心推薦而不是推銷的親切感。
“确實還可以。”
櫃姐見陳丹梅有意願，繼續說道，“我們品牌這段時間有活動，買二送一，還送六瓶小樣，小樣的量差不多頂一瓶正裝，很優惠的。您可以考慮一下。”
陳丹梅瞥了一眼價格，假裝鎮定地看了看剛剛塗有面霜的那塊皮膚，細細地感受着，“有點黏膩，不太适合我的膚質，可惜了。”
“您可以試試這款，清爽型。”
陳丹梅拿起看了兩眼又放下，“這款用過，效果一般。娟兒，我們還是去別的地方看看吧。”
“好啊，反正有那麽多家，總有一家适合你的。”
兩人挎着手臂離開。
櫃姐心态很平穩，顯然見過太多類似的情況，邊收拾邊跟許夢夏和林安說，“兩位需要看點什麽呢？”
“嗯……我要那個，精華液。”許夢夏指向不遠處的精華液。
“這邊有試用款，稍等，我去幫你取過來。”
“現在有什麽折扣嗎？最好是骨折那種。”
“有，現在買一送一，還送半個正裝的小樣。”
“那還挺劃算的，幫我拿一瓶吧。”
櫃姐有些吃驚，高興地看向許夢夏，仿佛看着散發光芒的KPI，“好的，我現在給您打包。這款是我們店的主打産品，回頭客也是很多，你們現在還在念書吧？”
“嗯，在讀大學。”
“看你們還是學生，我自己私人再給你們送點小禮物，別跟其他顧客說。”櫃姐湊過來，小聲跟她們說，随後從抽屜裏拿出兩支口紅小樣，一支給許夢夏：“番茄色，元氣活潑，很适合你。”另一支給林安，“玫瑰色，自信有力量，合适你。”
“謝謝。”林安接過，這是她收到的第一支口紅，包裝得很精致，上面還有品牌logo。
結完賬，林安正打算跟着許夢夏離開，看到櫃姐眼神柔和，正用一種看小孩般的慈祥眼神看着她。櫃姐緩緩開口，“自信才是最美的。”
“而且，自信是無價的。”許夢夏悄悄在林安耳邊說。
只是，很多時候，自信是需要成本的。林安想。
她們走向陳丹梅和張娟所在的店，剛靠近她們，便聽到不怎麽好聽的話。
“你說誰買不起！呵，就你們這服務态度還想讓我買東西？等着被投訴吧你！”
面對陳丹梅嚣張的氣焰，店員也不在怕的，依然陰陽怪氣，“是是是，您說得對，掃碼吧，單給你打好了。”
“我不買！就不買！憑什麽要我為你這态度買單，我是顧客，我愛買就買，不愛買不買！”
“還不是因為買不起，要有錢，早買了，還看這看那，試這試那，沒錢，試什麽都不合适。”店員一肚子氣，眼睛都快要翻上天，“我看你也不像是買得起的人，沒錢別來。”
“你說誰沒錢！你一個站臺的月工資夠買多少瓶，嘴敢那麽臭。”
“起碼用得起，不像某些人。”
“說誰呢！”
陳丹梅急得要沖上去理論半天，忽然來了個穿西裝制服的男人，他呵斥一聲，店員立刻收斂，低頭。男人哈腰道歉，頭都快要低到地板上去，“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是我們管理培訓得不夠好，沒能給您帶來愉快的銷售體驗，我代表我們店向您致以最誠摯的歉意。”
見陳丹梅沒有消氣的樣子，男人補充道，“為了表達歉意，我們送您點小禮品，還請您消消氣。”
男人把好幾個東西塞進小袋子，賠笑地雙手奉上給陳丹梅。
陳丹梅趾高氣昂地接過，打開一看，臉色瞬間變得平和，但還是裝作不太滿意的樣子，她指着剛剛那個罵她的店員，說：“她，還沒給我道歉。”
男人朝店員使眼色，就算店員再怎麽不爽也只能把氣咽下去，不情不願地走到陳丹梅面前，低頭賠禮，“抱歉。”
“什麽？我沒聽到。”
“抱歉，我不應該跟你那樣說話，是我的失誤，回去我一定好好反省。”
“嗯。”陳丹梅這才勉為其難地接受。
“有點餓了，我們吃日料吧，怎麽樣？”陳丹梅提議道。
其他三個人看她剛剛的态度，便順着她一起到了日料店。
日料店位于廣場的五樓，室內環境幽暗，到處都貼着印有日文的橫幅和燈籠。店員穿着和服，每當有客人進門或用餐結束離開，他們都會用整齊又響亮的聲音喊那麽一兩句日語來增加氛圍感。
“你好，掃碼點單。”店員簡單介紹一句話便走開。
林安翻開菜單，被裏面的價格吓到，兩位數起步，甚至還有三位數的套餐，這一頓下來，後面半個多月都要勒緊褲腰帶過日子。
可以走嗎……
林安看向其他三個人的反應，許夢夏很放松，陳丹梅似乎已經選好了東西，張娟，她看起來也想嘗嘗。
唉，接下來省着點花吧，半個月很快就過，少吃點肉，二兩飯，一個青菜，好像還夠。
“丹梅，哪個最好吃？”張娟哪個都想點來試試，又怕踩雷，“這個火炙鳗魚壽司怎麽樣？”
“還行，我不太喜歡，我一般吃三文魚、甜蝦、鳌蝦刺身。”
“我跟你一樣。”
“嗯，你們兩呢？”陳丹梅看向對面兩人，“選好了嗎？”
菜單上的東西除了米飯都沒吃過，吃什麽對林安來說都一樣，“你們選吧，我都行。”
“安安，生的你能接受嗎？”許夢夏看着菜單，若有所思。
“可以試試。”
“點幾個熟的，刺身三文魚、蝦我都可以，天婦羅來一份。”許夢夏翻着菜單，最後停在某一頁，“安安，你的最愛，魚湯，來一碗嗎？”
“好啊！”
“再來一碗魚湯，其他我沒什麽意見，丹梅，剩下的你來吧。”許夢夏把菜單推到陳丹梅面前，陳丹梅在手機上點好後直接下了單。
先端上來的是一盤三文魚刺身，不多，剛好四塊，一人一塊。
林安學着許夢夏，蘸一點芥末醬油，放入口中。
想象中的腥味沒有來，若不是蘸了調料，三文魚幾乎沒什麽味道，口感說不上喜歡，在還能接受的範圍內。相對比，林安更喜歡天婦羅。
“味道一般，沒有我家那邊的好吃。”陳丹梅搖搖頭，“果然啊，便宜沒好貨。”
這話一出，其他三個人都沉默了。
陳丹梅繼續說道，“他們選的三文魚不太好，新鮮倒是挺新鮮，就是口感一般。我還以為這種店能好點呢，沒想到也是這個樣子，也就糊弄糊弄一些沒吃過或者吃得少的。”
“我就說怎麽吃着有點怪，原來是這樣。”張娟把話搭過去，“要不下次你再帶我們去正宗的店嘗嘗？”
“也行，下次帶你們吃點好的，這次先湊合吧，以後不來這家，哦對，跟朋友也說聲，讓他們都別來。”說着，陳丹梅拿出手機找好角度拍照，又找了個光線好的角度自拍一張，接着噼裏啪啦地敲擊手機屏幕，長長的指甲貼了很多像是水晶一樣的東西。
吃完日料，許夢夏沒吃飽，拉着林安說要去三樓吃麥當勞，陳丹梅和張娟不想吃，表示在門口等她們。
一走進店，新鮮出爐香噴噴的薯條香味飛過來，林安又想起那天和葉蓁一起吃的麥當勞，不禁嘴饞，便跟許夢夏拼了個套餐，她只要那包薯條。
買好出來剛跟她們彙合，陳丹梅便淺淺說了句，“這東西這麽油，吃多了容易膩。小時候我天天吃，長大一看到它們我就沒有胃口，你們還沒吃膩啊？”
……
我才吃第二次……
被陳丹梅這麽一說，林安方才升起的食欲又下降了幾分。許夢夏倒是沒有任何影響，依然吃得很香，陳丹梅的話她向來是左耳進右耳出。
林安手裏熱乎乎的薯條，似乎沒有那麽好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