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打一頓
打一頓
嚴家有嚴家的苦惱,定安侯府的刑姑娘有她自己的煩惱。華昭公主因為這不省心的女兒惹出來的事,明令禁止她出府!
刑姑娘出不了府,郎中高遠就無法心安。當日他被太後留在宮中,引入太醫院,為太後研制更好的長壽藥方。高遠可沒想入太醫院,更不想被困在宮裏。他祖上世代行醫,他是個郎中,不是專門為誰而醫的!
刑姑娘答應過幫他告禦狀,幫他沉冤得雪。但助他離宮确實有些難度。如今這又是幾個月不見刑姑娘的蹤跡,高遠有些着急。
要長壽的方子,不該找他這實實在在的郎中。
刑姑娘被困的也有些心煩。因為不能出門,她的一些小動作也不能施展。護衛暫時沒什麽任務,刑姑娘便讓他回家守着家人,自己則縮在屋子裏思索着上輩子的事。
她重來了三次,用了三輩子的時間來理清楚每一件事,還學會了寫字,真是不可思議。
事情似乎結束了。豐啓三年的水井起屍案而引發的巫蠱詛咒之說,并沒有在這一世引起太大的轟動。刑家沒有牢獄之災,反倒是嚴家在一點一點被架空。
她不知道這是不是好事。畢竟加速嚴家被架空的,是刑家。如果說上輩子兩家是隐藏的恩怨,那麽這輩子,她就把恩怨拉到明面上來了。嚴家人睚眦必報,很快就會查出那些子侄被撤是誰的提議的。
暗中抽離對方的支架不用擔心太多,可放在明面上就不一樣了。
刑姑娘輕輕阖眼,嘆了口氣。這不太好辦啊。北遷躲開局勢已經來不及了,正面與嚴家交鋒,又兇險得很。再加上君王捉摸不定的心思,這懸着的恩寵,讓她非常不安。
辛奴一邊給姑娘扇涼,一邊注意她的神色。自從姑娘回來後,她總覺得不太得姑娘重用了。以前有什麽事,姑娘還會吩咐她。可現在,姑娘是想到什麽,自己就去做了。辛奴十分不安,怕某天因為沒用被趕出府。
她這想的心緒不定,刑姑娘突然問她:“我是不是該議親了?”
辛奴回過神,想了想,說道,“姑娘怕是不記得了,去年公主給姑娘安排的親事,對方嫌姑娘有眼疾。公主氣的大怒,侯爺安撫了好久,說要留姑娘在身邊好好過着,不讓您吃半點苦!便不再想議親了。不過,”她話音一轉,“今年在宏光寺,公主似乎替您看中了一家,不過出了那件事,便沒再提了。”
刑姑娘愣了愣,問,“哪家?”
辛奴答:“魏家的公子,魏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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刑姑娘松了口氣。還好沒提,魏家跟嚴家結親,算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湊一塊兒了。嚴二姑娘上輩子失蹤後就沒回來,因而這倆人沒湊一起,她當時還覺得有些可惜。上輩子這魏家的公子在娶親後,便十分不安分,甚至惹到了她的頭上。
那時她還不是公主,魏恒仗着一表人才,接近她,想再争取刑家的勢力。刑姑娘雖然眼睛看不見,但光聽聽他的花言巧語就夠惡心的了。拉扯之間,刑姑娘亂了頭發,被有心人看見,說她一個盲女不知檢點……
她那時挺恨自己看不見的,要是能看見,早就跑的遠遠的了。
刑姑娘搖搖頭,又繼續問:“那,那個嫌棄我眼睛的,是誰家的公子?”
這位公子倒是實在人,她覺得有趣,便問了。哪知辛奴搖頭,似乎在忌憚什麽,岔開話題道:“姑娘那日歸來,可是羨煞了不少姑娘呢!”
刑姑娘極其配合她:“為何?”
辛奴得意道:“全城人來看您,接您,難道不光彩?”
這還真不光彩。一個失蹤了一個月的盲女,帶着兩個男子一起回來,任誰看了都會說閑話,議論她的名聲清白的。也就這傻丫頭會覺得光彩了,刑姑娘輕輕笑了笑。
辛奴突然驚道:“姑娘,你笑了!”
大概是她很少說話,也很少笑的緣故。辛奴萬分驚喜,覺得姑娘恢複正常了。
接下來的幾天,刑姑娘異常話多且八卦,追問華昭公主給她議親的事。華昭公主不願她受委屈,自然不給回複。
刑姑娘沒有成親,上輩子也沒有。刑家将她護得很好,沒有受別人的氣。不過成為公主後,流言蜚語多,沒少受氣。她被人攻讦,被暗算,死在了一個宮女手裏。
思緒漸漸被轉回來,既然塔克爾,水井,失蹤的事都發生了變化,那麽是不是她再做一些與之前不一樣的事,結局也能推向好的一面?
她不确定,但可以一試。
只是她如今眼盲,連名聲都不太好,估計不太好嫁。
愁嫁的刑姑娘數着日子,防着嚴家。一轉眼,到了皇帝準備籌辦壽宴了。
皇帝壽宴是大日子,華昭公主不可能再關着刑姑娘。只好将她仔仔細細收拾了一番,進宮祝壽。
定安侯府一家最近太過高調,刑姑娘被太後賜了護眼睛的藥,定安侯幫着皇帝完善了通商的地圖線路,華昭公主似乎又有身孕了……
嚴如眼瞅着盛裝打扮的刑姑娘進場,再想到嚴家因為他們而幾次吃虧,心裏極不舒坦。便跳出來,對着皇帝行禮,然後恭敬道:“臣女特意為聖上學了一支舞祝壽,還望聖上不嫌棄!”
客套話一過,皇帝當然不嫌棄。只不過嚴如要的不是這個結果,而是拉刑姑娘入場難堪。
“不知道刑表姐,準備了什麽?”她直勾勾地看着刑姑娘,衆人順着她的視線看去,然後了然。頓時覺得今年的宮宴熱鬧了許多,卯足了勁準備看戲。
結果刑姑娘因為眼睛看不見,根本就不睬她!由華昭公主牽引着,給皇帝行禮。刑姑娘起身站好,從腰間的荷包裏拿出一個白瓷瓶。
随行的塔克爾一看見這白瓷瓶,就忍不住擡手咳嗽。給皇帝的壽禮,就給一瓶糖?
耳力好的刑姑娘并不在意這一聲咳嗽,而是大大方方将白瓷瓶拿了出來。說道:“臣女手笨,眼睛也不好。給聖上準備的壽禮,還望聖上喜歡。”說着,她左手遮住白瓷瓶,右手向兩邊一揮,白瓷瓶竟然不見了。
衆人驚呼。刑姑娘微微一笑,将兩只手攤開給衆人看。
嚴如嘟囔了一句,“哄小孩子的把戲!”
華儀公主和嚴霖同時變了臉色,觑着皇帝的神色,嚴霖當即便咳嗽了一聲提醒,嚴如這才反應過來失言,忙低頭乖順。
刑姑娘擡手合手的幾個動作間,白瓷瓶由一變二,由二變四。她笑語盈盈地站在場地中間,将白瓷瓶擡起:“祝聖上事事順心,甜如蜜!不過臣女的糖不多,聖上別怪罪!”
皇帝感慨她有心,有眼疾還能做到這種地步,也是不易。
嚴如見刑姑娘憑借幾瓶糖就糊弄了過去,當然不甘心,當即便要攔下她。可還沒挪腳,嚴霖便拉住她,提醒,“別為些小事計較!”
嚴如憤憤地登場,跳了一支舞,得了皇帝的褒獎才作罷。
這一頓宮宴嚴二姑娘吃得并不開心。但刑姑娘就不一樣了,眼不見心不煩,宮人給她布菜她都不挑食,悉數吃完。期間還因為皇帝報了喜訊,說後妃有孕,她還多喝了杯果漿。
打道回府的路上,塔克爾沉默不語,刑姑娘掀開馬車上的簾子,遞給他一瓶糖。塔克爾愣了愣,接過。
刑姑娘看不見,憑着記憶來記住人的位置。馬車右側三尺,就是塔克爾的位置。
“沒忘了你的。”她說道。
塔克爾倒了顆糖含在嘴裏,嘴角微揚,把瓶子收好。才說道:“宮宴上,嚴二姑娘似乎格外針對你。”
刑姑娘無所謂道:“我又看不見。”
塔克爾覺得不解氣,說,“這種人放在我們北狄,得打一頓才好!”
刑姑娘忽然覺得有理,點頭,“那就打一頓!”
辛奴在旁邊聽得心驚。打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