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貴女歸來
貴女歸來
齊春堂曾在皇城很有名望。豐啓二年秋,齊春堂突然被指認販賣假藥,同時,堂中的郎中因為診斷失誤,而背上了人命官司。沒過幾天,齊春堂失火,堂中人無一幸存。一個月後的宮宴,嚴家呈上了一份延年益壽的秘方,作為壽禮獻給了太後。盛大而熱鬧的宮宴,蓋過了消失在一場大火裏的齊春堂的風頭。
高遠作為齊春堂資質極佳的接班人和幸存者,以仙樂居甜糟廚子的身份,重新進入人們的視野。如果一切順利,高遠投在嚴家廢園水井裏的毒,會讓嚴家人成為行巫蠱之術的罪臣,嚴二姑娘也會為她的言行付出代價!
可惜半路殺出個盲女,壞了他的事。
刑姑娘從高遠語無倫次的話中,理清事情的來龍去脈。嚴家打聽到齊春堂有延年益壽的藥方,重金求購遭拒後,誣陷齊春堂的醫術,甚至讓他們背上人命官司。藥方在逼供之下,被嚴家拿走。但罪魁禍首害怕事情敗露,便一把火燒了個幹淨。
滔天的權勢下,掩蓋着他們的不堪。
高遠并沒有雙生的哥哥弟弟,從始至終都是他一個人在奔波。豐啓元年,他的姐姐在出診回來的途中,被嚴二姑娘的烈馬踏中。等高家人來時,他姐姐早已沒了生機,而嚴二姑娘則被府尹大人請過去,好言安撫後便被送回府了。臨走前還委委屈屈地哭訴:“明明是她不讓開的!”
後來高家人去理論,嚴家一句“孩童頑劣,不可計較”就打發了他們。
齊春堂失火前夕,高遠正在托人求見他那在牢獄裏的兄長。只不過人沒見到,家人也不在了。
高遠心灰意冷地回到了老家益州,村子裏的人們也聽說了高家鬧出人命的事,唯恐避之不及。高遠被他們這異樣的眼光,閑雜的碎語擾得心煩。最後終于忍不住發了脾氣,村民們也忍不了多日來的恐懼,當即将人趕出了村子。
高遠一個弱冠少年,哪裏受過這些委屈,心一橫還真就走了。途中經過一個采礦的小鎮,他就在那裏停下腳步,做他的郎中。
然而高家的事終究還是被人提起,鎮上的人甚至要将他送官。高遠連夜逃了,留下一堆殘方碎藥。可他的藥與當地的礦石混在水裏,被鎮上的人誤食,成了發狂的藥人。藥人引起了高遠的注意,他想到了嚴家,想到了葬身火海的家人……投毒的計劃由此而生。
刑姑娘習慣性地摸向腰間,但已經沒有白瓷瓶了。那井水,應該就是礦石和藥混雜後的毒藥。
塔克爾的傷很重,在高遠的救治下,已沒有了性命之憂。因為只是被藥人咬傷,藥量不大,塔克爾撿回了一條命。只不過,那些傷疤會留一輩子。
那些藥人在高遠的調養下,也逐漸擺脫了狂症,隐隐有清醒的趨勢。
桃安鎮休養的日子過得很快,但皇城尋找貴女的腳步卻是越來越急。快一個月了,刑姑娘依舊沒被找到。三方的壓力之下,京兆府尹頭發都白了一半!考慮要不要告個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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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是踏青的好日子。縱然有貴女失蹤的案子在前,也擋不住其他貴女們結交游玩的熱情。
剛下過雨的路上有些濕,河邊楊柳依依,綠意正濃,莺燕們歡喜的穿梭着。郊外有人在放風筝。形态各異的風筝你來我往,交織成一片色彩斑斓。
忽然有誰的風筝斷了線,小丫頭去追風筝,眼看着風筝落入水裏,小丫頭氣惱地一跺腳,準備回去。可轉身的一瞬,看見河岸邊不斷堆積的屍體,當場尖叫得昏過去。
河裏打撈起十七具沒有腐爛的屍體。仵作憑借多年的經驗,判斷這些屍體已經有近一個月了。天漸熱,還泡了那麽久的水,竟然還保存完好,仵作連連感嘆稱奇,卻說不清死因。
前來指認屍體的女人們紛紛大哭,這正是她們失蹤不見的男人。如今人是找到了,卻陰陽兩隔了。
定安侯府聽聞沒有女屍的時候,松了口氣。刑姑娘消失了一個月,華昭公主眼睛都快哭瞎了。走丢後被找回來的辛奴也跟着抹眼淚,怪自己沒用。幸虧出嫁的兩個女兒回府安慰陪伴,華昭公主這才撐住了。
定安侯刑延也沒什麽心思談論通商的事,君王憐他心憂,準了他告假。這一出倒是讓告不了假的京兆府尹眼紅得很,可想想人家閨女八成不在了,又只好接受現實。
嚴家沒什麽動靜。只要不牽扯到自己,他們就沒動靜。
不過嚴如可熬不住了。十六歲的年紀,正嬌豔。然而這嬌豔的人,話可不動聽。“憑什麽因為一個盲女,我連騎馬都不能了?”
郊外騎馬散心,心上人陪伴,是件極美的事。可因為盲女失蹤,城中戒嚴,不讓亂跑;又遇上河裏撈起死人的事,嚴如快氣壞了。
嚴霖皺眉,沉聲道:“她怎麽說也是你表姐。”
嚴如哼聲,“又不是親的。”見她父親面上不悅,嚴如又乖順道:“我只是想見恒哥。”今年她才與魏家的公子定了親,兩人一見如故。
魏家雖不如嚴家,但好歹是站在他這邊,且又管着國庫。這樁婚事,嚴家并不虧。
嚴霖是個很會盤算的人。魏家富庶,大女兒的夫家與禦林軍統領有交情,長子又是年輕一輩裏最會讀書的,将來科考做官,必将結識許多文人。
嚴家,不僅僅是皇親國戚,還能更上一層樓!
不過,想法雖好,但作孽太多,報應來的太快。
四月初六,皇城那個失蹤許久的貴女,竟然回來了!全城人都驚訝不已,定安侯府上下歡如過年。
不過,不只是刑姑娘一個人回來,她還帶了兩個男子。一個異族護衛,一個郎中。護衛神情冷峻,一看就不好惹。可臉長的俊,并不妨礙城中姑娘的愛慕。郎中斯斯文文,相貌清秀,卻總挂着愁苦,顯得有些憂郁。
郎中被帶進定安侯府的第二天,便進宮面聖,道出齊春堂及秘方的事來,河裏的屍體由來,他也供認不諱。刑姑娘為他作證,異族護衛身上的傷疤也是證據。郎中甚至默出了那張秘方,當場便讓太後又喜又惱,立即傳召嚴霖進宮對質。
嚴霖當然不可能承認,推出去一個擋箭牌,只說從別處得來的秘方,至于秘方究竟是誰的,怎麽來的,他一概不知,便全身而退了。而嚴如當街縱馬害人性命的事,已是三年前的舊案了,早已結案,如今人證物證都不在了,實在難以定奪孰對孰錯。
太後不在意誰對誰錯,她在意那張秘方的真假。用了半年,效果極佳,因而對能默出秘方的年輕郎中,十分順眼。
嚴家是老狐貍,不好操控。郎中則不一樣,他要的不多,用處卻極大。
位高者的心思不好猜。嚴家猜錯的結果,心情便像由寒冬入夏暑的折磨——擋箭牌被處置,嚴家因縱容家丁縱馬傷人而被罰了半年的俸祿。
罰俸祿對嚴霖而言,沒什麽影響。太後為了留住郎中能替她做長壽的藥,給他一個交代,必然要做做樣子。可私下裏撤了嚴家子侄在軍中的職務,就有些不對勁了。
嚴霖鐵青着臉,看着兩個因為被撤職而來訴苦的子侄,沉聲道:“怎麽回事?”
年長的那個趕緊說道:“有人說我們嚴家子弟缺乏約束管教,怕會影響軍心軍紀,就……撤了我們的職。”
年紀小的那個口無遮攔:“什麽缺乏管教,我看就是見叔叔被責罰才……”
他話沒說完,嚴霖便瞪了他一眼,冷笑:“我倒認為人家說得對,确實缺乏管教,沒有禮數!”
當面戳人痛處,任誰都不好受,何況是一向好面子的嚴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