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煙火
第5章 煙火
09
月考結束了,她連續幾天接受許煦的護送,什麽都沒有發生,風平浪靜得詭異。她忙着備考和專業課,幾天連軸轉,眼圈烏青。直到某天,從鄰桌那裏才聽說,許煦今天被警察帶走了。
她等到下課,跑去隔壁打聽他的消息。誰都不知道為什麽,以及他什麽時候回來。她沒有去上專業課培訓,一直在教室裏等,等到樓裏人漸稀少,才覺得自己傻。
這麽久了,連他的手機號都沒問過。
“這麽晚了不走,等我接你?”
樓道盡頭,穿來許煦的聲音。校服脫了挂在臂彎,白T恤。明明是暗夜,他自帶追光。
她跑過去,差點撞上他:“他們……你,你沒事吧?”
許煦扶了她一把:“你是女朋友?這麽擔心我。”
看她認真生氣,他收了笑:
“我最近一直在搜那幫垃圾的資料,在他們路過的地方都裝了攝像頭。今天恰巧拍到作案,剛報了警。過去的檢舉資料寄到了上一級檢察機關,馬上就有人來查。”
他連着說完一大段,緩了緩,才重新開口:“再問你一次,周末看海,去麽?”
他熟練接過她書包,姜宛一顆心轟隆落下去,才知道自己的心原來那麽沉。
“去。”
許煦借了輛改裝機車,帶她去海邊。暮色四合,海邊燃起煙花,大朵大朵在天邊盛開。他帶她沿着海岸線疾馳,煙花在後面追趕,照得天色亮如白晝。
“好看嗎?”煙花聲音太響,他扯着嗓子問她。
“好看。”姜宛也扯着嗓子回。
他停了車,兩人靠在車邊看煙花,開兩瓶汽水,碰杯。她有點微醺似地開口:
“手機號,告訴我。”
他拿過她手機,輸入手機號,備注“A許煦”。
“這是什麽意思?”
“打開通訊錄,我是第一個。”他耳朵有點紅,但依然理直氣壯:“也是緊急聯系人。”
“哦。”她腳尖踮起,沒說話。
“姜宛。”他繼續看她,手臂從身後撐過去,半包圍姿勢,一點沒碰着。
“嗯?”她回頭,桃子汽水的味道。
“補習麽,一起。”
煙花短暫,冬日漫長。那晚她那個從沒回家的酒鬼叔叔,如今是她繼父的人回家了。許煦送她回去不久,折返拿東西。撞見那男人向她伸手要錢,她沒有,男人就去揪她的頭發。他沖進門一腳将男人踹了出去,男人哭嚎着報警,兩人都進了派出所。
最終以互毆結案,他臉上淤青。姜宛帶他回去塗藥,許煦全程沉默。她塗藥時手不停抖,眼淚就掉下來。
”別哭了。”
她抹淚,有點狼狽:“對不起。”
“好了,別哭了。”他語氣異常溫柔。
她還是哭。許煦伸手幫她擦淚,但怎麽都擦不完。最後索性吻了她。姜宛怔住,他沒離開,反而拽了她一把,兩人貼得更近,她完全被攏在懷裏。
昏昏沉沉吻了半個小時,他才離開她的唇,聲音沙啞:“渴。”
她迅速起身:“我,我去倒水。”
10
他們确定關系很快,走過冀州許多大街小巷,在沒人的地方接吻。姜宛的手四季冰涼,許煦的手很暖。
圖書館,自習室,舞蹈排練廳,電影院,海邊灘塗,盛夏夜市。他抱着她時總是很用力,下一秒就抱不到了似的。
“宛宛。”他吻她時會把她頭發弄亂,肢體節奏一致,胸腔共振,骨骼清晰。她也回應他。很多人都知道他們在一起,只是姜宛自己還在犯糊塗——許煦為什麽喜歡她,她喜歡許煦什麽。
冬到盛夏結束之後,又是冬天。年三十到十五,許煦突然失聯半個月。回來後,已經簽了經紀公司。她能在大街小巷的廣告上看見那雙狐貍眼睛,碰面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他回複她消息的次數變得屈指可數。于是姜宛打工攢錢,去他的見面會,像粉絲一樣在場外等兩個小時,或者在後臺等待他參加活動結束,和他匆匆打個照面。
她看他所有的采訪,綜藝節目,新劇,廣告。直到某天在某個小頻道采訪裏刷到,主持人問他的感情史,他沉默了一會,然後說,沒有。但将來有的話,會和大家分享好消息。
姜宛關了采訪窗口,發了一會呆,然後想起這樣的狀态已經持續了半年。關掉屏幕,她環顧房間。冰箱上貼着下個月的賬單,冷凍櫃上有個凹陷,是她繼父醉酒扔東西砸出來的。就像做了一場美夢。無論夢裏她跑得多遠,那些黑暗往事還會回來找她。
烏隆他尼。只要去那裏拿回父親的骨灰,報了仇,這一切就可以結束了。
她點開和許煦的對話框,半年裏只有零星幾句。從上到下翻了一遍,打了字又删,最後寫了一行字,發出去。
“許煦,我們到此為止吧。”
11
還沒出道時,姜宛就記得許煦提起過,說他想去做演員,被人看到,被人記住,被人懷念。
“從前有人教育我,要謹言慎行。可他們謹言慎行了半輩子,活得像狗一樣。”
許煦出道後,她曾搜過許煦的八卦:校園論壇,狗仔小號。沒人能搜到關于他身世的任何信息。
他有太多沒告訴她的事。而姜宛珍惜自己那點不多的自尊,也從沒主動問起。
和許煦分手之後,她就不再關注他。但他正處于上升期,或多或少,談論他的聲音總會飄到耳朵裏。聽說他和新劇女主傳緋聞,聽說他被富婆包養,聽說他被投資方大佬看上要收作幹兒子。聽久了姜宛也麻了,後來就當八卦聽,內心毫無波瀾。但她始終記得許煦在收到短信之後當天,許煦去找過她一次。四目相對時,姜宛想,如果她撿到一條流浪狗,養了幾年之後又無情抛棄,小狗就會有許煦那樣的眼神。
“我們分手吧,許煦。”
他皺眉:”宛宛,我知道這半年……再等我一段時間,我給你解釋。”
“是我自己不喜歡了。”
“你說什麽?” 他低頭,眼神破碎,不敢置信的神情。
“我-不-喜-歡-你-了。“ 她一字一句,告訴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