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知道
知道
再過幾天就是範瑩瑩和聞剛的婚禮,兩個人打算去南半球的一個小島辦。
陸承佑提前一天帶尹若心乘機飛過去。那邊正是夏季,陽光明媚,風景宜人,海灘上滿是來度假的人。
婚禮邀請了不少人,賀炎這幾年換了幾個女朋友,跟王冰彤很久沒見過面,結果在這邊碰上。
當初兩個人分手時鬧得比較難看,賀炎在一家酒店捉到王冰彤正跟人開房。他生平第一次頭上被戴了頂油綠油綠的帽子,沒控制住情緒鬧了一場,每次想起來都丢人。
王冰彤不是一個人來的,她新交了個男朋友,富二代,家裏是做汽車生意的,跟聞剛的家族企業有關系,所以才被邀請。
婚禮儀式前一晚的酒會上,王冰彤跟賀炎撞了個正着。賀炎一腔怒火被激了起來,礙于場面沒敢動手,只陰陽怪氣地對王冰彤身邊的男人說:“這位貴賓今天這身衣服好綠啊。”
石運今天确實穿了一身綠,這是個頂奢牌子,他為了表示對聞剛婚禮的重視特意飛去歐洲訂做的,衣服出來後他很滿意,不管是用料還是剪裁全都符合他金貴的身份。乍一聽到賀炎的話,他還以為是恭維,驕傲地在挺括的衣角上彈了彈,說:“卡大師最新的設計,全球只這一件。”
“你看,我就說肯定不同凡響吧,”賀炎繼續話裏有話:“只有您這樣身份的人才配穿,別人襯不起這個顏色。”
王冰彤一張臉早綠了。
賀炎明裏暗裏罵她是個紅杏出牆的女人,如果不是人多,她早把手裏的酒潑出去了。
她把氣硬生生吞下去,憋出一點兒笑甜甜地對石運說:“我們去那邊看看吧。”
她挽着男朋友胳膊往南區走。
尹若心看到了她胸前佩戴的項鏈。
雖然經過了很多修飾,鏈子換成了純金的,外面多了不少碎寶石點綴,可她還是一眼就認出那是陸承佑送給她的平安扣。
原來是王冰彤偷的。
她想去質問。陸承佑把她拉住,見她表情不對勁,問:“怎麽了?”
“平安扣,”她盯着王冰彤胸前:“是她偷了我的平安扣。”
陸承佑順着去看。一塊簡單的平安扣被改了很多,如果就這麽直接問,王冰彤肯定不會承認。
“你先別急,我去問。”陸承佑喝完了杯子裏的酒,随手放在路過的侍者托盤上,牽着尹若心的手過去。
王冰彤陡然被攔,那人還是陸承佑,是她在少女時代裏求而不得的人。
跟幾年前相比,陸承佑身上多了股成熟的迷人氣質,一雙眼睛深邃幽黑,不可見底,仿似能直直把人吸進去,掉進他無意間設下的漩渦。而少年感并沒有完全消失,落拓在他清瘦挺拔的身體裏,在他随性慵懶的舉手投足間。
王冰彤一顆心砰砰跳了很久,眼裏的愛意快要遮不住。挽着石運胳膊的手不自覺松開,離男友遠了些,沒再貼得那麽近。
陸承佑先是跟石運寒暄了兩句,自然而然地把話題轉到王冰彤身上,問:“這你女朋友?”
石運家裏從商,一直都想往上面找找關系。他知道如今陸承佑身份不凡,這次來參加婚禮,就是想攀攀這個關系。
“是,她是我女朋友王冰彤,”石運親昵地攬住了王冰彤的肩膀:“我聽說你們之前還是校友呢。”
“這倒沒錯。”
“原來真的這麽巧啊,”石運趁機說:“老同學這麽久時間沒見了,一定有很多話要說,哪天我們找個時間好好聚聚吧。”
“有時間一定。”陸承佑視線往左移,落在了王冰彤臉上,王冰彤心裏猛地失重了下。
時隔這麽多年,這個男人對她還是有着致命的吸引力。
陸承佑也只是看了她短短半秒鐘,目光很快往下,掉在她胸前佩戴的珠寶上,故意蹙了眉:“這塊寶石看起來挺眼熟。”
王冰彤忙用手把寶石蓋住,尴尬一笑:“全天下的珠寶應該都長得差不多吧。”
陸承佑看她一會兒,意味不明地點點頭:“或許是。”
說完這句之後,他攬着尹若心離開。
石運把王冰彤帶到一邊,低聲商量:“我看他那意思是看上了這塊寶石,你取下來,我當禮物送給他,以後我再給你買件更貴的。”
“憑什麽要拿我的東西送人,我不同意。”
王冰彤倒不是不舍得,高中為了追求陸承佑,她巴不得把天上的星星都摘下來送他,可陸承佑一樣禮物都沒有收過。後來她看到陸承佑常年戴着的平安扣到了尹若心脖子裏,那一刻的嫉妒和憤怒像一把烈火把她點燃了,所以她才會卑鄙地使了手段把平安扣偷過來。
平安扣是她所擁有的有關于陸承佑的唯一記憶。
“你想讨好他就送個別的東西,這個絕對不行。”她說。
“陸承佑什麽好東西沒見過,可他還就偏偏對這塊寶石感興趣。”
“我不管,反正這個是我的,誰都別想跟我搶。”
王冰彤氣沖沖地走了。
她回到自己房間,坐在梳妝鏡前把耳環摘了。鏡子裏映出胸前戴着的寶石,自從把平安扣偷回來後,她擔心會被人發現,請了位珠寶大師把平安扣鑲嵌起來,外面點綴上數顆璀璨耀眼的碎鑽,改造的費用甚至要比平安扣本身的價值都高。
她回想起高中時期,陸承佑是學校裏的風雲人物,外形優越,成績又好,幾乎沒有女生不知道他,他是無數少女青春期裏幻想的對象。
浩天高中每個年級分三十班,能跟陸承佑同班的概率是三十分之一,高一高二兩年裏王冰彤始終沒有那麽幸運,高三分班前,她緊張得一夜沒有睡着,乞求上天能眷顧她。
結果真的心想事成了。
開學那天,她走進教室,當看到坐在最後一排正跟人閑聊的陸承佑後,她的青春才正式開始。
那天她暗暗發誓,只要能跟陸承佑在一起,哪怕只有一天,讓她付出什麽代價都可以。
班裏喜歡陸承佑的不只她一個,她又不是最漂亮的那個,常會在送情書的前一秒退縮,害怕被拒絕。
結果被蔡純搶了先。
送完情書蔡純就一臉激動地來跟她講,說陸承佑不僅收了情書,還當着她的面把情書看了一遍,看完後他微微勾唇笑了下,笑意雖然沒達眼底,卻把蔡純看得五迷三道。
“然後呢?”王冰彤記得自己當時滿懷恐懼地問出了這句話。
蔡純手捂着發熱的臉,告訴她,然後陸承佑的視線就落了過來,他盯着她饒有興味地看了會兒,問:“喜歡我?”
蔡純只是光回憶一遍,就要激動得暈死過去了。
“那一刻我覺得,我就是立刻死了都沒關系,”蔡純又害羞又興奮地說:“他怎麽就能這麽迷人啊!”
王冰彤嫉妒得要發狂。
她也想被陸承佑細細地觀察,想被他壓在牆上,想聽他勾引人時磁性好聽的聲音。
要是能定制一個陸承佑就好了,就不用再怕會被拒絕了。
那天以後,王冰彤做夢常常夢到陸承佑,夢裏她摟着陸承佑的脖子,陸承佑低下頭在跟她接吻。
夢醒後是無盡的遺憾,因為回到了現實。
實在太喜歡陸承佑,喜歡得要發瘋,洶湧的癡迷讓她想不顧一切地賭一把,所以她在明知道最好的姐妹蔡純喜歡陸承佑的情況下,仍然選擇偷偷地跟她搶。
她記得那是個雨天,陸承佑在籃球場裏跟一幫朋友打球,奔跑跳躍灌籃,他戴着黑色護腕的那只手指骨修長,手背上的青筋縱橫着,像一張能把人罩進去的網。
王冰彤特意等到蔡純離開後,拿着一瓶水把陸承佑堵在了籃球場門口。
來之前她化了妝,換上了父親去國外出差給她買回來的裙子,頭發燙了個大波浪,風情萬種地搭在她肩膀。
陸承佑懶散靠牆站,目光往下掉落在她臉上。這種女生他見得多了,眼裏是一貫的玩味,語氣也輕佻:“你有事?”
王冰彤深吸幾口氣,把心裏所有擔心被拒絕的惶恐不安壓制住,決定勇敢一把。
“陸承佑,”她說話的同時離他更近了些,這時候發現他即使在運動過後身上都仍是香的:“你覺得我漂亮嗎?”
她問出了這句話。
而陸承佑在她這句話後微微揚了揚眉,眼裏的玩味更濃,笑得引人尋味。
他捏住了她的下巴,把她臉往上擡。他人壓下來,她的心髒跳得越來越快越來越快,幾乎就要破開胸膛跳出來。
她甚至想閉眼睛,可期待中的吻并沒有落下來,陸承佑的唇從她臉龐錯開,貼近她的耳朵,用氣聲說:“你當然很漂亮。”
王冰彤腿軟的要站不住。
不知道是哪裏來的勇氣,可能是覺得如果錯過了今天這個機會,她很難再遇到第二次。她撲上去抱住了陸承佑的腰,擡着頭熱切地望着他:“真的?那、那你喜歡我嗎?”
抱住他的那一刻,她發現這個男人的腰很細,摸起來很結實,充滿了男性氣息。
陸承佑蹙起眉,給人感覺他開始不耐煩起來。王冰彤記起來,他雖然風流浪蕩,但其實很不喜歡跟人有身體接觸。
不想招他煩,她被燙到一樣松了手,拉開了些跟他之間的距離。
“對不起,我、我的意思是,”她腦袋有些發昏,在陸承佑的注視下卑微到了極點:“你可以考慮考慮我嗎?我會很乖的,絕不給你惹麻煩,也不會跟你索取什麽,只要能經常見到你就好。”
陸承佑不無諷刺地提唇笑了笑。他這個人一向這樣,因為小時候親眼目睹過母親自缢,再加上在繼母教唆下父親從不疼愛他,他的性格變得扭曲,個性薄涼,從不把誰當回事。
直到尹若心的出現。
尹若心是他的例外,是他寧願放棄一切都要守護的唯一例外。
而這些當時的王冰彤全然不知,她只是無比期待等着聽陸承佑的答案。
陸承佑整個人更懶散了點兒,背靠着後面的牆,低垂眸漫不經心看着她:“你現在不就能經常看到我?”
并沒有同意,但也沒有否認,比王冰彤預想中的結果要好很多。
她的膽子更大,紅着臉告訴他:“陸承佑,我從高一那年就喜歡你,來學校上課,最期待的就是能看見你。”
大雨落了下來,雨勢很大,噼噼啪啪砸在地上。陸承佑無動于衷地聽着她的話,而尹若心在這個時候撐着傘從遠處經過。
後來王冰彤無數次地想,如果那天她沒有叫住尹若心,如果她沒有使喚尹若心去幫忙買傘,那陸承佑對尹若心的注意是不是就能少一些。
“尹若心。”
王冰彤還能記得自己朝她喊時,語氣裏隐含的頤指氣使和盛氣淩人。
風急雨急,尹若心艱難地抱着傘朝這邊走過來,斜斜的雨絲撲在她臉上,黏在她額上,讓她看起來更加柔弱易碎。
如果那時候王冰彤朝陸承佑看,會看到他在看着尹若心時,與看別人截然不同的目光。
他的眼神裏有心疼。
或許從一開始,尹若心對于陸承佑來說,就是不同的。
王冰彤沒有意識到尹若心的威脅,還在傻傻地使喚她去幫忙買傘。尹若心是個轉學生,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沒有任何靠山,她不敢得罪這個學校裏的人,接了錢跑去商店,背影在雨幕裏格外瘦小。
王冰彤繼續跟陸承佑貼得很近地說話:“我們一起去吃晚餐吧,你喜歡吃什麽,我提前定位置。”
陸承佑卻拉開了跟她之間的距離,臉上不正不經的玩味早已消失,一眼都沒有再朝她看,轉身進了籃球場:“不用,我還有事。”
王冰彤不知道,在那天晚上,陸承佑去了尹若心家裏開的藥店。
兩個人的命運從那天開始糾纏。
後來的事情整個浩天中學的人都知道,一向流連花叢卻又片葉不沾的陸承佑被一個轉學生拿下,從此收了性子,再也沒跟誰傳出過不清不楚的緋聞。
王冰彤連跟他暧昧的機會都沒有了。
這麽多年以來,她留下的唯一一件有關于他的東西,竟然都是從別人手裏偷來的。
王冰彤看着脖子裏的項鏈,自嘲地扯出一個苦澀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