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40章
雖然楊枝趕蔣歡走, 但過了一晚,蔣歡又來了。
趁着林少錫陪楊枝去買早點,自己溜到邱瑞華身邊, 幫她梳頭穿衣服, 生怕楊枝又趕她, 向邱瑞華求助。
邱瑞華:“你姐和你姐夫都在, 我又不是什麽大病。”
蔣歡吸吸鼻子:“您也讨厭我麽?”
邱瑞華拍拍她的手:“沒有的事。”
蔣歡抱了一下老太太:“邱邱姨,對不起。”
邱瑞華笑着安慰沒經事的女孩:“小歡吶,其實沒什麽, 你別擔心。”
蔣歡有眼睛, 看得到,她雖驕縱,但能辨是非,好像一夜之間長大了, 看得見楊枝的難處,看得見邱瑞華突然蒼老的面容, 看得見林家的包容。
她想替楊美秀彌補, 也想替自己彌補,可對不起三個字說出來, 實在太過輕飄飄, 相比之下, 邱瑞華打着石膏的手是那麽觸目驚心。
楊枝回來一看蔣歡也在, 門都沒關,敞着,想叫她走, 邱瑞華朝她使眼色,楊枝只好把門帶上。
“我來我來!”蔣歡忙搶了楊枝的活, 戳開小米粥,一口一口喂邱瑞華。
林少錫單臂把楊枝摟了一下,摟到桌前,很快松開,低聲說:“你先吃,一會兒還得回去。”
楊枝聽了,嗯了聲,坐下吃飯。
蔣歡感激地朝林少錫看去,他揚了揚下巴:“好好喂,都漏了。”
沒照顧過人的老幺,噢噢趕緊看看,一看沒有啊,還扒拉被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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邱瑞華笑着:“他逗你呢!”
蔣歡笑不出來,百感交集,因為林少錫還願意這麽跟她開玩笑。
“歡歡,你吃了沒有?”邱瑞華問。
蔣歡說:“我不餓。”
楊枝簡單吃了幾口,站起來換她。蔣歡一看自己工作被搶,還大着膽子想奪回來。
楊枝:“去吃飯。”
楊枝的話如今就是聖旨,蔣歡立馬抓了個包子塞嘴裏。
吃過早飯林少錫和楊枝回電廠給邱瑞華拿幾件換洗衣服,樓道裏靜悄悄的,楊枝往樓上望了望,蔣家的兩重門都鎖着。
家裏還是那天走時的樣子,桌角的血都幹了,沁在木頭裏,像是多了塊紋路。
楊枝把掀翻的板凳拎起來,突然問林少錫:“我想把家裏打掃一下,蔣歡一個人能行麽?”
“能行。”林少錫也跟着拎板凳,“我和你一塊,很快能收拾好。”
于是兩人掃了地板擦了桌子,把老太太那天中午沒吃完的炒蛋飯扔垃圾桶,最後走的時候,屋子裏一切如常,像是什麽都沒發生過。
林少錫的車一開出去,鄰居們紛紛議論——
親家做成這樣,日子還怎麽過下去?
楊枝回到病房,邱瑞華身邊第一個位置就絕對是她的,蔣歡束手站在一旁,見林少錫出去接電話,也跟了出去。
林少錫看她一眼,知道她有話說,指指角落,讓她等着。
蔣歡也不知道自己該不該說,等林少錫挂了電話,她還是懷着些希望,希望大事化小。
她說:“少錫哥,我姐和我媽的事,你能幫忙勸勸嗎?”
林少錫:“我會尊重楊枝的選擇。”
“媽媽在家一直哭……”蔣歡紅了眼眶,一再請求,“有沒有可能,我先做我媽工作,等我姐不那麽生氣了,我們一起撮合一下,讓她們和好?”
“小歡。”林少錫說,“楊枝不是一時賭氣,這些年,在你沒看到的地方,她承受了很多,每個人都有追求更好生活的權利,這是天性,她承受斷尾之痛,只是為了自保,如果不這樣,她的人生會一遍又一遍循環這樣的情況。不要怪她,她從小到大,都是靠自己這麽過來的。”
“你姐姐,是個善良且堅韌的人。”
蔣歡并沒有林少錫的通透,但她從小就願意聽他的,他的這番話,叩擊着蔣歡的心,她不知道林少錫是怎麽在這麽短的時間裏對楊枝有如此深的認知,她被他說服了。
“那,那你們會不會離婚?”蔣歡撇着嘴,“你要是二婚也離了,估計只能做個老光棍,你要想清楚!”
林少錫沒想到會被從小跟屁蟲似的妹妹這麽嫌棄,戳她腦門:“擔心你姐就照實說,嘴犟并不會顯得你更可愛,這點你該學學你姐。”
蔣歡追着他:“會不會啊你回答我!”
少錫無奈極了:“你就不能盼我點好?”
蔣歡覺得自己聽懂了,眼淚嘩啦啦地掉出來,哦了聲。
楊枝開門出來,看這情形,問:“你哥罵你了?”
“是姐夫!”蔣歡抹着淚,大聲糾正。
楊枝:“……”
蔣歡:“你都教我,要怎麽照顧邱邱姨你教我!我想學!”
少錫越過兩人:“小歡是該學學規矩了。”
病房裏,母子倆一過眼,都笑了。
等蔣歡真跟着楊枝一點一點學會了翻身和扶邱瑞華去洗手間,老太太發話:“有小歡陪我,你們倆回去休息吧。”
楊枝不肯走。
邱瑞華不高興:“又不是不讓你來,你好好睡一覺,明天再來。”
楊枝賴在床邊。
邱瑞華:“少錫!把她拉走!”
林少錫彎腰與她商量着:“你這幾天沒睡好,媽心疼,咱們聽她的?”
楊枝巴巴看着邱瑞華,老人家揉吧揉吧她那顆腦袋,慈愛地:“回吧,媽沒事。”
蔣歡忽然有點能理解,楊枝為什麽會為了林家鬧成這樣。
楊枝抿着唇,把眼裏看到的活幹了,甚至給老太太擦了身洗了頭,把人弄得清清爽爽的才願意走。
走的時候交代蔣歡:“有什麽事,不管多晚你都給我打電話,我不關機,還有……”
“我都知道的。”蔣歡說,“邱邱姨打點滴的時候不能打瞌睡。”
楊枝沒話說了。
“小枝。”楊枝拖拖拉拉走到門邊,邱瑞華喚了聲。
楊枝驀地回頭,以為不用走了。
邱瑞華招招手:“媽跟你說幾句話。”
蔣歡懂事地出去打水。
“你別怪少錫自作主張,錢是我讓他拿的。”老太太看着楊枝,怎麽看怎麽驕傲,“我小時候念書少,就希望女孩多讀書,有見識。那是你妹妹,她在家驕縱,在我跟前從來都很乖,她有這個心,想向上走一走,我覺得這不是壞事。”
楊枝盯着她的手,緩緩點點頭。
家中多日無人,楊枝進門第一件事是給魚喂食,拄膝靜靜看着,三兩分鐘就吃光,她拿不準,問林少錫:“還能喂嗎?”
“喂吧。”
于是楊枝又加了一勺。
這才願意去洗澡。
兩人梳洗後躺回卧室,後脊貼着柔軟的床墊,一時間覺得恍如隔世。
林少錫在被子下牽住楊枝,見她不反對,又動了動,把人摟住,低聲說:“睡吧。”
楊枝很累,卻睡不着。
她已經習慣了這個懷抱,習慣了林少錫的味道,謹慎了又謹慎,不得不承認,還是對突然降臨頭上的好運太貪心了。
腰上摟着的胳膊漸漸放松下去,男人的呼吸變得清淺,楊枝仰頭看,看見林少錫睡前剛刮過的下颚,他與她不同,睡覺不怎麽動,一個姿勢可以到天亮。
楊枝又等了等,慢慢從他的胳膊下滑出去,光腳出了卧室。
她在沙發上坐了一會兒,想起冰箱裏有一瓶三寶帶來的威士忌,還剩一小半,琥珀色的液體發出無聲的召喚。楊枝渴望大醉一場。
她關了所有燈,只留魚缸上的小彩燈,這個點,魚兒都睡了,她坐在地上安靜地看,嘗了口杯子裏的酒。
楊枝不會喝酒。
單位要應酬的場合極少,她也願意時刻保持清醒。長這麽大,喝不來苦澀的咖啡與嗆人的酒精,就算是自己的婚禮,所有人都護着她,讓她喝了一晚上雪碧。
雪碧真的好甜。
楊枝做好心理準備,以為威士忌會很難下咽,正因為難下咽,所以苦難的人們總喜歡品嘗這個味道,來中和內心的惆悵。
但出乎意料的,酒很順,不燒心,甚至有種熟悉的香氣。
楊枝忽然想起自己在哪裏嘗過這個味道。
在林少錫唇上。
她的眼淚砸入杯中。
她身後的門開了,高大的身影立在門邊,靜靜看着細碎哭泣的女孩。
那道影子默默站了一會兒,見女孩仰頭灌酒的架勢過猛,走過來挨着她坐下,拿走酒杯,自己喝了一口。
楊枝醉了,醉了以後斤斤計較:“這是我的。”
林少錫揩掉她臉上的淚痕。
“你後悔了嗎?”這話楊枝借着酒意才敢問出口。
“胡說什麽。”
楊枝忽然癟了下嘴:“我不知道別人家怎麽辦,在我這,這事過不去。”
林少錫倒也覺得酒是個還不錯的東西,能讓楊枝開口。
“你不能這樣。”楊枝攥着他的睡衣。
林少錫撫了撫她肩膀:“對不住,我當時……”
楊枝只要想到他當時的處境,就急的跺腳。
可是又能怎麽樣?
楊枝站在他的立場,無論怎麽做都不合适。那不是一筆小數目,他不是一邊應承丈母娘一邊找老婆告狀的人,他只會默默解決這件事。
她替他感到窩囊,林少錫這人,就因為她,過成了今天這幅窩囊的樣子!
楊枝難受啊……
“林少錫!”楊枝揚起嗓門,“我嫁給你,不是讓你在我家受委屈的!你記住,你不能受一丁點委屈!”
林少錫深深睨着喝紅了臉的女孩。
“你聽到沒有!”
“知道了。”被連名帶姓喊到的人溫柔地收下這份警告。
楊枝迷迷瞪瞪,話卻很密:“你知道個屁!”
男人莞爾。
楊枝的眼中只有這個耀眼的人,他即使睡亂了頭發也那麽好看,她捧着他的臉,忽然乖乖喚了聲:“少錫哥。”
“恩?”
“你總是說最得體的話,你總是像大英雄拯救我,可我不知道,你的想法你的需求是什麽,你什麽時候覺得我讨厭什麽時候覺得我吵什麽時候覺得我好可愛?”
女孩抿了抿唇,歪着腦袋,發出單純的疑惑——
“你什麽時候覺得哦這個妹妹可以是我老婆的啊?”
說着,她黑珍珠似的眼睛盛滿難過:“我怕變成你的拖油瓶。”
林少錫不由嘆了口氣。
聽他嘆氣,小姑娘又怕又委屈,怯怯松開手……
但男人握住了她的手,重新貼回臉上,他微微擡起來些,吻住了她被酒液沁軟的嘴唇。
從沒有吻過這樣的楊枝,喝醉以後的楊枝撬開了林少錫心裏的一把鎖,他把人帶到腿上,偏過頭放縱自己,楊枝躲閃着不讓他得逞,還想把肚子裏的話說完。
可夫妻間,哪有必要分這麽清楚。
很多人糊裏糊塗一輩子就過去了。
林少錫覺得那樣也不錯。
“林少錫!”小姑娘發脾氣,身上的汗都是香的,伸手揪他頭發,氣喘籲籲,“你回答我啊!”
有三兩只小魚被吵醒,動了動尾巴。
螢螢微光下,少錫吃掉了這條很吵的舌頭,帶進嘴裏,不讓她說話。
兩人接吻跟打架一樣,但楊枝終歸是輸了徹底,被親軟,手也攥不住他的頭發,順從着自己的真心,改為摟着他的肩膀。
因為被這樣吻着,因為不知道該怎麽回應,女孩嘤嘤哭出來。她破碎的哭聲叫人心疼,林少錫握着酒瓶灌了幾口,将人抱起來。
空酒瓶在地上打個滾,停在牆邊。
林少錫單手撐着床,懸在她上面,另一手撫摸她的臉:“楊小枝,你記住我今天說的話。”
“男人總歸是有些龌龊的,我也一樣,我怕把你吓跑。”林少錫的手捏了下她的耳垂,那裏因為啼哭鼓脹發紅,他一捏,像掐住了一絲關竅,叫楊枝軟了半邊身子。
“我爸酒量很好,我也喝不醉,那次喊你幫我開車,是因為我想多看看你。我不喜歡你明明想哭卻忍着,笑的像個醜八怪;你嗓門大,但我沒覺得你吵,你撒嬌的時候最可愛。”他的手那麽放肆地停在楊枝肋骨上,拇指指腹貼着飽滿下緣,卻問得紳士,“你還有什麽想知道?”
楊枝想不過來,酒精讓人極其敏感。
他的手指往下摸到漲潮的痕跡,挑開:“我也不是随随便便是誰都當老婆,這點你應該知道。”
褲邊被扯變形,楊枝像是被鑿進了心裏,蹙着眉心适應。
到底還是不夠,她今日哭的多,像是把身體裏的水分都流了出去。林少錫沉默地拉開她的兩條腿,快到楊枝根本反應不過來,低下頭。
下一瞬,她感覺有一把刷子,刷過潮起的灘塗。
劇烈的觸感讓每一根神經都崩壞,靈魂毀成碎片。
那是聰明的捕手,像是那一晚的趕海,找到了藏在軟沙下的珍珠。
楊枝只顧得上急切地喘了一口氣,滅頂的羞恥感讓她下意識地想躲,卻根本無處可逃。
“不要……”
楊枝咬着手,垂眼去瞧,晦暗的室內,那只巨獸臣服在她腳下。
不敢再看,緊緊閉上眼,攥着床單的指甲幾乎沁血。
林少錫爬上來。
“這就是真實的我,你現在知道了。”
他感受到楊枝與往日不同的溫度和緊繃,這是一種難言的親昵,讓人的心柔軟一片。
他企圖親她,楊枝害羞地避開了,聽見男人粗啞的笑。
她越是放不開他越是不饒她,楊枝嘤叮起來。
林少錫咬着她耳朵,說着讓人難堪的情話,那話從他口中說出,過電似的叫人承受不住。
“喜歡嗎?”
情潮洶湧而至,客廳的魚全被吵醒,在深夜加班搖尾巴,好奇地盯着那扇關着的門,好奇那個短發女孩為什麽要哭,又為什麽發出那樣撒嬌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