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變天了
變天了
2020年冬天，娛樂圈發生了一件大事，微博先後癱瘓兩次。
事情的起因還是一張照片，面容姣好的女子被逼仄在沙發上逗弄，一男一女，女孩面容看不清晰，身上的男人卻讓人毫不陌生。
正是徐華。
北京時間12月17日，雲城市區某會所的頂層，有女孩跳樓。
天還未大亮，門口就被警察拉着黃色的警戒線圍了起來。
文梓灏晚了一步。
那女孩跳樓的時候，恰恰是文梓灏脫身回到包廂，拿回自己的手機準備報警的前兩分鐘。
最多只相差兩分鐘，文梓灏報警的電話就可以撥出去了。
可轉念一想，就算撥出去了那通電話，警車也不會在兩分鐘內趕到。
或者就是命吧。
那天，整個會所的客人和工作人員都被帶到警局裏一一審訊。
随後，就是包括徐薇薇在內的11個女孩，紛紛報警指控徐華QJ。
雲城市普華區派出所，次日八點發布警情通報。
證據層出不窮。
次日緊随其後的，是一段“靈犀之源”包廂內嘈雜的錄音。
那是殷然離開雲城後的某個晚上，唐雲和公關活動宣布告捷，一群人聚在包廂裏暢飲吹牛。唐雲和頭一回喝徐華酒窖裏的藏酒，醉得極快，涼菜剛上，他就有些頭暈，拉着文梓灏聊起了從前一起進組拍攝的日子。
不知怎的，文梓灏悶聲喝了幾口酒，唐雲和就半開玩笑地說他借酒消愁。
文梓灏皺眉，然後輕飄飄地看了眼身邊陪着的徐薇薇，不知是真情還是假意，去駁唐雲和：“都是水中日月，和則一條船，裂則各自走。”
唐雲和不知有沒有信他說的這句話。
文梓灏好奇地提起“寧霜怡”這個名字，說自己總覺得簡昭這回的事情有點異曲同工的味道。
徐華遞過來一個“話多了”的表情，沒有搭話，反倒是唐雲和喝了些酒擔子極大，當着幾個酒友的面，說起那天的真實情況。
“當時我若不是霸王硬上弓惹來這禍事，可能今天文導你已經靠着電影節求婚的噱頭，成了娛樂圈獨一份的導演裏的頂流了。”唐雲和雖是帶着玩笑的口吻說的這話，可卻當真含有幾分歉意。
畢竟文梓灏和殷然這樣糾糾纏纏，唐雲和不信他沒有一絲真心在這裏面。
而如今造成這樣的死局，唐雲和知道與自己那做錯的一步棋不無關系。
起初徐華盡量少言，只是安靜聽着唐雲和冠冕堂皇的褒獎，時不時看一眼酒杯裏的酒還剩多少，好似完全沒醉。
文梓灏半道上借口出去，回來時身後帶了個美人，人剛一踏進包廂，徐薇薇的臉就立馬唰地變了。
“你怎麽把她給帶來了？”徐薇薇放下酒杯，臉色難看，語氣裏似有不滿和委屈。
在座的沒有不認識這位美女的了。
朱司遙。
正是文梓灏年前新培養的一個小花，長相豔麗，身材曼妙，仔細一看，還真有幾分殷然的味道。
唐雲和眼睛也看直了。
直到朱司遙人在他旁邊坐下，他才回過神來。
朱司遙不太懂得酒桌禮儀，文梓灏拉着她罰酒她才知道遲到了要自罰三杯。
文梓灏提前有所計劃，喝酒之前先墊過了胃，徐薇薇見了朱司遙面色雖然不太好看，但依然保持着體面。
徐華不知是在為徐薇薇解圍，還是怎的，竟破天荒地讓人換了位子，兀自坐到朱司遙的旁邊，偏着頭和她聊家常。
朱司遙老家和徐華是一個地方的，兩人不知道說了些什麽，逗得徐華捧腹大笑，少見地放下防備一直和她碰杯喝酒。
文梓灏和徐薇薇相視一笑，交換了眼神，借着醉酒先上了頂樓。
文梓灏沒有随身攜帶手機，可他帶了個人。
走廊裏光線不均，文梓灏一張臉嚴肅地好似要上刑場。
徐薇薇調侃他：“徐導今天不該在飯前好那一口的。”
文梓灏蹙眉，他知道她也看到了那紅色的煙霧。
可千算萬算，文梓灏偏忘了去考究朱司遙這個人。
十五樓的高空，縱身躍下，沒有半分遲疑。
可事實上，徐華甚至都沒來得及把人騙進房裏。
文梓灏只隐約聽到她那句扯着嗓子，如同鷹過長空的凄厲鳴叫。
她說：“你要是再過來，我就從這裏跳下去。”
然後，她就真的跳了下去。
徐薇薇正從浴室裏出來，卧室裏不見了文梓灏的身影，她不動聲色地斜靠在床榻上，翻開床頭櫃上的那份時尚雜志，身上穿着酒店裏備好的白色浴袍，但卻沒有卸妝。
那聲穿破黑夜的女聲小事。
緊接着，是安靜。
再等下去，是警車長鳴的聲音。
徐薇薇只覺得比預想中的警笛聲還要熱鬧，一輛兩輛車似乎都不足以響起這麽此起彼伏的聲音，她換上衣服主動走出門去，樓下一片混亂。
網絡上的導火索先是那張照片，不久後便有了雲城市普華區派出所發布的那條警情通報。
緊跟着是一個又一個受害者來到普華區派出所指控徐華。
徐薇薇混跡在這群人裏，身份被保護得很好。
同一天，還發生了一件大事，夠不上違法犯罪，但卻難逃道德譴責。
事件的女主角是前不久剛出道演戲的新晉清純女郎孫琪珊，原本籍籍無名，最近剛靠着潑天的好資源爆了一部小制作校園劇，這被扒出幾張和市`委`書`記蘇有斌的豔`照。
一時之間，老馬失蹄。
蘇有斌躲過了兒子蘇為安吸`毒風波的連累，卻沒躲過這一天被雙開的命運。
而由蘇有斌引起的燎原之火，最終也燒到徐華這裏。
福不雙至，禍不單行。
徐華這回的罪狀，足以讓他把牢底坐穿。
微博的第二次癱瘓是在文梓灏做完筆錄回家的那天夜裏。
網絡上流傳起一段音頻，背景聲音嘈雜，可唐雲和的聲音卻清晰可辨，他嬉笑着說起前一年發生的那件最終被扭轉局面的醜聞，僥幸地逃脫法律制裁，一比一效仿了當年震驚整個華娛的“寧霜怡”事件。
兩起案子相隔三十一年，但卻又是那麽的如出一轍。
網友們總是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所謂牆倒衆人推，此時又把受害者的名字拎出來惋惜。唐雲和酒醒過後錄完了筆錄走出來時，冬日鮮少的好太陽照在他的臉上，可他再也無法回到昔日的輝煌。
法律上講究證據，無法給唐雲和扣上罪犯的帽子，可道德上，他已經被五花大綁扔下了狹仄的井底。
這一次，再多的錢，也洗不白他。
文梓灏挑了個極好的時間，去給母親掃墓。
雲城難得在大晴天下雪，文梓灏在車後座時還不曾發覺，等車子在墓地腳跟下停妥的時候，他一雙腳下地，關上車門，才忽然間發現天上在飄雪。
一顆一顆的雪粒，空氣濕度低，剛落下來時還是固體，落幾粒到文梓灏的大衣上，頃刻間暈開來，被布料吸吮進去。
文梓灏退了兩步回來，找小林拿了把傘。
小林問：“需要我在旁邊給您撐傘嗎？”
文梓灏擺擺手，自己把傘撐開，轉身往遠處走。
文梓灏一身黑色大衣，少有的鞋子也穿了黑色，他下車前系了條圍巾，生怕平地裏起風。
雲城冬天的風要麽沒有，要麽就是刺骨。
文梓灏心裏已然冰冷，比往年穿得都要更厚實。
碳灰色的大理石花崗岩墓碑，文霜怡的照片在上面美得不像凡人，墓前打掃的幹幹淨淨，連一片多餘吹過來的葉子也沒有。
文梓灏常年給這裏的守墓人轉賬，讓他幫忙每天清掃文霜怡這塊地方。
碑前有一束還算新鮮的花束，毫無疑問不久前舅舅也來過。
文梓灏把懷裏的那束白色梅花獻上去，蹲在目前跟母親說話。
蹲了幾分鐘，腿腳有些麻，幹脆拿手撫了撫旁邊的空地，取下脖子上的圍巾墊在下面，斜坐着繼續說話。
太陽底下，又沒什麽風，所以十二月的溫度倒也還能在這室外多待一待。
記憶中，文梓灏從來沒有和目前面對面說過這麽多話，從生活起居到工作安排，從感情困擾到虧欠懊悔，生平第一次，文梓灏毫無保留地和盤托出。
那天小林在車裏對着窗外看了文梓灏好半天，他高大的身影盤坐成一個小點，被一排一排的墓碑遮擋住大半，只留下半個腦袋。
他明明得到了他想要的一切，可為什麽那一瞬間，小林覺得，這世上再沒有哪一個人會比他更孤獨。
他漠然的身影在一座座的墓碑前顯得那麽孤獨，那一刻，他仿佛比那些冰涼的碑石還要更顯悲怆。
他明明一個人敵得過千軍萬馬，可他身後卻沒有一兵一卒。
小林已經很久沒見過他的家裏有第二個人的來訪。
太久了。
小林依稀記得兩年前的那個冬天，雲城也是前前後後下了好幾場雪，文梓灏喜歡坐在車後座上閉目養神，總是不許他放音樂。
他總是把車停在雲傳附近的輔路上，被貼再多次罰單文梓灏也照單全收。
殷然起初總是習慣自己去開車門，小林慢了一步就總是慢那一步，殷然卻并不放在心裏，自顧自地關上車門讓小林開車，時而安靜，時而聒噪地在文梓灏耳邊說些雜話。
那時候的文梓灏，看上去總是有些溫度的。
小林多嘴提起：“今年冬天，文導你不如給自己放個假吧，聽說英國的冬天氣溫一般都不會降到零下，而且好像那邊的聖誕氛圍特別濃。”
文梓灏從後座上望過去，小林開車開的專注，話裏有話是傻子都能聽得出來。
文梓灏蹙眉：“你怎麽知道她就一定是在倫敦呢？”
一句話，對話便陷入了死局。
原來他都知道。
他也不是像外人以為的那樣，看淡了從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