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那晚的月色
那晚的月色
唐雲和和簡昭看上去倒像是比上次去雲影探班時要熟識許多,兩個人一塊起哄,本來是唐雲和請客的局最後狠狠宰了文梓灏一筆。
文梓灏難得借着受傷的由頭不去喝酒,說着讓大家喝得盡興,晚點他當一回司機送她們回去。殷然難得高興,多貪了兩杯,被簡昭攙着去地下車庫。
外面眼睛太多雙,文梓灏還是需要避嫌。
到了家,文梓灏對這個新換上的門鎖還是頭一回見,站在門口半天也不知道怎麽去開鎖,又去給小林打視頻電話,小林在睡夢中迷迷糊糊接通視頻,看到文梓灏懷裏的熟悉面孔,有一瞬間的失神。
他這難道是穿越了?
記憶中這樣的畫面還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
而且絕大多數情況下喝多的那個人也應該是文梓灏才對。
不容小林八卦,文梓灏直接問他門鎖的使用方法,小林無奈,說:“你看一下我上面給你發的鏈接,上面就有門鎖的使用方法。”
文梓灏沒有耐心:“視頻太長了,你直接跟我說怎麽用。”
小林嘆氣,說:“那你今天先輸入原始密碼進去吧,明天我一早過來給你錄人臉。”
說着把密碼發到文梓灏手機上。
文梓灏輸入進去,門開了,他把殷然扶到沙發上躺着,想起來什麽,又給小林發過去一段語音。
“明天別來太早,中午帶着午飯過來就行。”
說着去給殷然換拖鞋。
屋子裏收拾的十分幹淨,沙發地板上連一根頭發絲都沒有,電視劇背面都擦拭的一塵不染,文梓灏透過電視機的倒影去看裏面的他們,殷然臉紅撲撲的樣子又讓他想起當初拍《雲卷雲舒》的那次,她也是這樣傻愣愣地盯着自己看。
文梓灏貼過去叫她名字:“殷然,醒醒。”
殷然嘟囔着去捉文梓灏的胳膊,緊緊抱住。
文梓灏把沙發上的抱枕拿着跟她換自己的胳膊,半騙半哄着才脫身去給殷然煮醒酒湯。
文梓灏很會煮醒酒湯,這個技能大概只有邢凱知道。
文梓灏從來沒有與別人說過自己的家庭情況,邢凱也不是他主動去說的,只是那時候邢凱外向社牛,非要跟着來家裏玩,見過幾次文梓灏的母親,也猜測到一些大概。
雖然退圈很久,可寧霜怡這個人,學導演的學生裏大概沒有人會不知道。但除了邢凱,好像再也沒有人知道這個昔日鼎鼎有名的天才演員,就是他文梓灏的親生母親。
很久很久以前,在文梓灏還不記事的時候起,寧霜怡就不再演戲了,她拒絕一切的工作與社交,每天留戀于各種老舊的舞廳,白天睡覺傍晚跳舞夜裏喝酒,這就是她每天的生活。文梓灏大部分時間裏都是跟着舅舅一起生活,去上學,上形形色色的特長班,總是在一個又一個夜裏,看到寧霜怡落寞地站在陽臺上舉杯消愁,他不懂的時候也常常會問:“媽媽,為什麽你這麽喜歡喝酒?”
寧霜怡說:“因為一醉解千愁,喝醉了,我就不會再想起那些惡心的事情,和那些惡心的人。”
她口中的那個惡心的人,文梓灏猜過很多個版本,但直到後來的那天,寧霜怡從陽臺上一躍而下,他才從舅舅口中得知那個人究竟是誰。
而在文梓灏初高中的時候,還不知道寧霜怡眼裏的那些悲傷的來源的時候,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跟舅舅學着去煮醒酒湯,在每一次寧霜怡喝得不省人事躺在沙發上哭的時候,一勺一勺喂她喝自己煮的醒酒湯。
文梓灏把手裏的碗端着放到茶幾上,扶着殷然靠坐起來,回憶着從前喂寧霜怡的姿勢去喂殷然喝下。殷然咳嗽一聲,一口醒酒湯盡數嗆了出來。
文梓灏去輕拍她的背,柔聲道:“慢一點咽,不着急。”
殷然還殘存幾分意識,伸手去摸文梓灏剛刮完胡茬光潔的臉,愣愣地問她:“文梓灏,你怎麽眼睛紅紅的?”
文梓灏扭過臉去,他突然想起那一天,夜裏突下暴雨,他第一次被徐華視作心腹帶着一同參與他們的應酬活動,深入敵營,步步驚心。
那夜的雨實在太大,吃飯的時候還只是小雨,到酒局散場時雨已經大得撐傘都擋不住,文梓灏丢下獨自在家吃外賣的殷然,還是去那家熟悉的會所,但卻不再是普通的賓客包廂。那天是他第一次進“靈犀之源”——一間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卻找不到一個攝像頭的包廂。
那天的酒有些不對勁,後勁格外的大,文梓灏都沒有喝多少,就已經醉的找不到路。酒桌上一衆美女文梓灏只眼熟一個宋薇薇,徐華的保镖以活動的私密性為由強行挨個沒收了手機,再醒來時,文梓灏躺在陌生的不知名的房間裏,身邊同樣躺着的還有宋薇薇。
宋薇薇比他清醒,見文梓灏醒了,意味深長地看着他。
文梓灏開口問:“我們這是在哪兒?”
徐薇薇做了個“噓”的手勢,用口型告訴他:“有錄音。”
文梓灏立即猜出個大概,酒醒了一半。
徐薇薇輕輕翻開床墊,那支錄音筆就這麽暴露在文梓灏眼前。徐薇薇輕聲湊到文梓灏耳邊,聲音小到幾乎不可聞,問他:“我今天來例假了,可以不做嗎?”
文梓灏一臉茫然,半晌才點頭。
“那我們假裝一下。”徐薇薇繼續靠在他的耳邊,說出這句他當時不太理解的話。
徐薇薇出道前做過兩年模特,演起激情`戲來一點都不生疏,讓人面紅耳熱的聲音說演就真的能叫出來,他用眼神示意文梓灏入戲,文梓灏一個翻身從床上趴起來,做起了俯卧撐。
那天他們在房間裏待了兩個多小時,文梓灏光俯卧撐就做了四五百個。
最後的收聲也不知徐華是否滿意。
最後是文梓灏先出的房間,門口是徐華的保镖樹哥,他恭敬地和文梓灏問好,提醒他別忘了回包廂拿上手機再走,外面下着大雨,不方便的話他也可以開車送文梓灏。
文梓灏喝了酒,其實不适宜再做體能運動,那幾百個俯卧撐當真弄得他頭暈目眩,再加上晚上吃的菜過油,踉跄着走回包廂就想去吐。
而殷然就是在那時候出現在包廂裏,穿了件卡其色的風衣,下擺處濕了一大片,坐在沙發上手裏拿着自己的手機。文梓灏看到殷然熬了夜的皮膚略顯憔悴,想要伸手去幫她理一理額前的碎發,卻控制不住趴在旁邊的垃圾桶邊吐個不止。
殷然安安靜靜地朝他走過來,給他披上那件她特地帶過來的毛衣開衫,攙着他去會所外面找小林的車,一路上都沒有開口問他要一句解釋。
文梓灏想,那大概是他這三十年以來,內心最最柔軟且震撼的一個晚上。
那天她看向他的眼神,那絲有內而發的心疼和擔憂,是文梓灏從未在任何人眼裏得到過的溫柔。
也許,就是在那時候他才第一次正視兩個人之間的這段感情。
也是從那一天開始,文梓灏開始相信,原來這個世界上,也有人是真的會把他放在心裏好好愛着的。
所以後來那怕是分手,文梓灏也堅信,只要他能盡快把事情處理好,給殷然一個解釋,她一定還會重新回到她的身邊來。
殷然愛他,這一點他深信不疑。
雖然當時的他不太明白她這份愛從何而來。
殷然看出文梓灏眼裏的異樣,起身自己乖乖去喝醒酒湯,文梓灏摸了摸她的腦袋,回答她剛才問的那個問題。
他說:“因為看到你這個樣子,我想起來一個長輩。她以前常常喝醉酒回家很晚,我就是這麽喂她喝醒酒湯的。”
殷然猜到:“是你媽媽?”
文梓灏點頭,跟殷然描述起他記憶中的寧霜怡。
……
文梓灏坐在沙發邊的地板上,背靠着沙發,殷然從身後圈住他的脖子,安慰他:“沒關系的,以後你可以來我們家,我爸媽都是很和善的人,他們肯定也會像我一樣喜歡你的。”
文梓灏重重地吸了吸鼻子,隐約能聽見他輕微的鼻音,他重新換回輕快的語調,笑說:“少哄我了,不是今天才跟我說,你媽媽嫌棄我年紀大皮膚差嗎?”
殷然鼓嘴,解釋:“那不就是随口一說嗎?我爸媽不希望我找個年紀大的,當然是怕我以後老了要照顧你辛苦,擔心你走得早把我一個人丢下,這不是人之常情嗎?”
殷然說的也有道理,文梓灏苦笑:“可是我有什麽辦法呢,我去找找看有沒有唐僧肉買些來吃?”
殷然抱着他脖子的手箍得更緊了些,說“那倒不必,你平時好好保養身體,好好健身,別再死命喝酒我就心滿意足了。”
文梓灏從她的魔抓下逃脫,轉身去問她的唇。
殷然笑鬧着從他懷裏探出腦袋,指着陽臺上的月光,問他:“文梓灏,我們會像天上的星星和月亮一樣,一直一直在一起嗎?”
“當然,我向你保證。”文梓灏摁住她亂動的腦袋,蒙住她的眼鏡,繼續吻他。
那晚的月色格外明亮,雖然月亮不圓,但他們的愛情,終于是圓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