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空有一副皮囊
空有一副皮囊
誰承想這一次粉絲們沒那麽快被糊弄過去，約莫是近期娛樂圈太過于風平浪靜，某位預言家歌手也開始回歸家庭，不發歌也不開演唱會的，吃瓜群衆都嗷嗷待哺，開始自己找線索，《雲卷雲舒》的超話裏一時間熱鬧無比。
路人乙：戀情肯定是真的，我在影視城看到過他們倆單獨吃飯！
一只毛毛球：我男神這麽優秀，果然沒有他搞不定的美人兒。
坎坎坎坎坷坷：不信謠不傳謠，男神這次的眼光好。
種瓜得瓜：看圖說話，貴圈真亂，文導的女人如衣服！
雲和小嬌妻：不是宣傳新劇吧？？？
殷然和簡昭從溫泉池裏出來，換上幹淨衣服，去餐廳吃飯。山莊裏客人不少，但殷然作為晚輩竟一個認識的也沒有，祝祝小聲跟殷然介紹：“這些人都是同一個劇組的，臨近年關，投資人想搞團建，恰好投資人和我們老板有些交情，就選了這裏，你面生也正常。”
《雲卷雲舒》下個月才開播，現在殷然在娛樂圈幾乎還是小透明一個，和簡昭一樣約等于素人，雖然前期宣傳這部劇的時候她沒少出境，可畢竟除了美貌也沒有什麽記憶點了。
殷然專注吃她的海鮮大餐，敏姐的電話又轟炸過來。
殷然接起，那邊周憶敏的聲音比平時擡高了好幾個分貝：“祖宗，你不是說文導會處理的嗎？怎麽照片沒有買斷？”
“什麽照片？”
“你現在打開微博看看，現在狗仔那邊只放了你們一起上車、一起吃飯的照片，說是還有更勁爆的，晚上八點獨家爆料呢！”
簡昭坐對面都聽到了敏姐想罵娘的聲音。
殷然挂掉電話去看熱搜，狗仔目前只放了幾張社交照片，照片裏面都只有殷然和文梓灏，她貼他很近，有一張看上去還像是牽着手的。文梓灏不是大明星，從來沒有戴墨鏡帽子的習慣，殷然拍攝時尚且還是個新人，外出吃飯也不會被誰認出來，就更沒有這種防範意識了。而這些照片，之前就被狗仔拿出來渲染過多次，當事人都沒表态，後來就不了了之了。
殷然不知道知名狗仔徐添添口中的晚八點更猛的料是什麽，腦海中一閃而過的是文梓灏的那條朋友圈，文導的微信好友那麽多，他發朋友圈不會沒有分組直接全部可見吧？
文梓灏這一次一反常态，花錢打點的事情做多了也紙包不住火，八點差三分，文導微博自曝戀情，這一回的文案更是簡短，直接盜了殷然的句子。
“別八卦，只是前任的關系。”
配圖是《雲卷雲舒》的宣傳海報。
徐添添大抵是沒想到文梓灏會做此反應，八點的時候再曝光那些親密的照片，熱度大降，粉絲們一頭倒地相信自家哥哥認真戀愛、和平分手。哪怕是文梓灏那條朋友圈的內容被曝出來，大夥對他也只有贊賞沒有貶低。
洛洛不大方：七年沒有公開過戀情，這一次主動承認，還不算有擔當？
九九六去死：都分手了還給名分，這姐頭一份。
Lzzzzf：還沒開始磕就分了，下一位吧。
……
殷然點開一段高清視頻，視頻裏全程只有她和文梓灏兩個人，那是在雲城影視城周邊十公裏外的一家川菜館，兩個人在聊什麽聽不清，但足足有好幾分鐘，期間還有文梓灏喂殷然吃東西的畫面，吃完飯兩人是手拉手走出來的。文梓灏開車，殷然坐副駕駛，車窗只關了一半，文梓灏俯身和她接吻，良久才松開她為她系安全帶。
殷然當然記得那天。
那頓飯之前，殷然大概有十多個小時都在忐忑。說到那天，就必須要從那頓飯前的二十八小時開始說起。那天下午剛好是拍《雲卷雲舒》的一場重頭戲，全組上下都嚴正以待。文梓灏一直坐在攝像旁邊，半天不挪一下屁股。
《雲卷雲舒》是一部大制作的古裝劇，男女主角之間的感情曲折蜿蜒，那場戲是殷然飾演的女主永安郡主與唐雲和飾演的男主曲陽侯大婚，永安郡主在大婚前一日發現曲陽侯房中藏有男二蕭寒的貼身之物，懷疑蕭寒之死是為曲陽侯動的手腳。永安郡主與曲陽侯幼時一同上過學堂，兩家定下親事，後來永安郡主喪父，随母親遷居揚州，便多年再未曾打過照面。
男二蕭寒是揚州人，父母經營一家當鋪，他自小貪玩，古靈精怪，與郡主相識後兩人互生情愫，芳心暗許，度過愉快的少年時期。後蕭寒赴京趕考，郡主也随母親遷回都城，又與曲陽侯重逢。蕭寒中榜後被聘刑部尚書，他因此參與查辦當年的太子遇刺一案，案件不斷深入，也掀起京都裏許多內幕。郡主私下裏與男二交往頻繁，幫其出謀劃策，但由于查案需要，蕭寒經常離開京都，而他不在的日子裏，曲陽侯又會出現，陰冷、深沉，好像對京都的一切都了如指掌，又秘密地做着自己不為人知的計劃。
案件即将水落石出之時，蕭寒卻在揚州失蹤。遠方傳來蕭寒死耗，郡主悲痛萬分，此時曲陽侯卻高調求娶，永安王死後留下孤兒寡母無人庇佑，曲陽侯又是權勢滔天，況且兩家婚事是早就定下的，信義難違，郡主縱然有萬分不願，也只得咬牙去嫁。
而就在大婚前一日，郡主發現蕭寒有一貼身物件，竟出現在曲陽侯房中，于是斷定曲陽侯定是與案件中的逆黨們有所勾結，一同害死了心上人。
所以早在吉時之前，郡主就通過貼身丫鬟小禾往那交杯酒裏下了藥，一杯飲下，數七個數他必喪命。
鳳冠霞帔之下，郡主早已心如死灰，為了保全母親的性命不受牽連，小禾提議東窗事發之後自己去認罪，反正她是一介孤兒，虧得郡主和母親在去揚州的途中救下餓得半死的她，此時願以性命相報。可朝夕相處多年，郡主又怎麽舍得。
郡主雖與蕭寒早已定情，但對于曲陽侯這個人，她原本也是将之視作兄長的，小時候一同上過學堂，她深知他善良勇敢，可不料離別數年，他竟完全換了一種性格似的。想到他竟會與那些逆黨勾結，殺害朝廷命官，還曾參與刺殺太子一案，郡主實難相信卻又不得不為心愛之人報仇。她只恨自己錯看了曲陽侯的為人。
拜完堂，男女主端坐在床榻邊沿，曲陽侯段錦奕并未立即掀下郡主的蓋頭，他端坐着，竟開始向郡主袒露心聲。六歲那年，兩人随父一同進宮面聖，定下親事；八歲入學堂，兩人朝夕為伴；十歲時太子遇刺身亡，曲陽老侯爺參與查案，後遇惡疾病故，郡主舉家前去吊唁；十三歲時郡主喪父，随母親遷回揚州老家，一別數年；再到六年後郡主回到京都，兩人重逢，她幾次遇險，他出手相救……
情根深種，早已無法自拔。
追憶完往昔，他才緩緩掀開郡主的蓋頭。
“在下曲陽侯段錦奕，今日同你成婚，日後便是榮辱與共，生死相随。你父親早亡，我也自幼喪父，我知你自小無人庇佑，在揚州時吃苦良多，但從今日起，你有我，誰也不敢再傷你一根頭發。也包括我。”
唐雲和臺詞功底極強，大片大片的臺詞他說的一字不落，眼神也很有層次感，既有新婚的欣喜，也有對郡主的憐惜和愛護，還有勢必會護郡主此生的堅定。
一衆工作人員都看呆了，早已退居鏡頭外的丫鬟小禾都被感動哭了，可誰承想這時候突然有一道冷冽的聲音打破了所有人專注的情緒。
“卡——從掀蓋頭那裏重來！”文梓灏不知何時站了起來，眉頭緊鎖，直愣愣地看着飾演新娘的殷然。
所有人都随着文導的聲音看過去。
殷然張嘴，支支吾吾地發問：“請問導演……剛才是哪裏有問題？”
“哪裏都是問題！你自己過來看看剛才你的神情，既不像要出嫁，也不像要弑夫，眼神裏也沒有戲，你的心難道是石頭做的？曲陽侯這番深情表白，你的丫鬟在下面都哭了，你卻絲毫沒有觸動嗎？”
殷然目光投向一旁候場的丫鬟小禾，果真是眼圈通紅，眼眶含淚。
殷然不解，當真走過去看剛才鏡頭裏的自己。
确實像個假人。
再做嘗試，殷然拼命去代入感情，試想自己所愛之人被殺，而自己卻要與殺害他的兇手成婚，何其殘忍！而這人又與自己交情不淺，對自己有救命之恩，實難相信他真的是那麽壞的人。其中情感之複雜，殷然自覺經歷單一，未有自身的感悟和體會在身，難以演出大家想要的那種感覺。
“卡！”
“卡！”
“卡！”
……
連着拍了二十幾條都不過，文梓灏氣急，從助理手裏拿過來這一集的劇本，像衙門老爺丢的行刑令一樣丢到殷然身上，然後轉身背對着她，冷冷道：“你可知道你是這部戲的女主！連個丫鬟都比你進得去情緒，你的專業素養哪去了？走後門進的雲城傳媒學院嗎？”
殷然身體微微動了一下，她很想張嘴為自己辯解，可是面對自己的失誤，這段戲，整個劇組的人，來來回回拍了二十幾次。雖然誰都沒有抱怨，可是她心裏當然慚愧。
但若是這一場戲就否決掉她之前所有的成績，是否太片面呢？
殷然不說話，整個劇組陷入了一場低氣壓。
唐雲和試圖調和：“殷然年紀小，這種複雜的情緒一時之間體會不到，可以理解。”
文梓灏轉過身來，目光兇狠：“你還替她說話？雲傳的後門是你替她開的？”
唐雲和只好閉嘴，向殷然送去“你自求多福”的眼神預警。
文梓灏向前走了幾步，在離殷然很近的位置停下，嘆了聲氣，道：“空有一副皮囊，金玉其外敗絮其中，我看你根本不适合吃演員這碗飯。”
這下殷然實在是忍不住了，小姑娘活了21年，哪裏被人說過這麽重的話，再者說，當初劇組去雲傳選角時，殷然作為大三學生，本就沒有資格去參與海選，她只是陪簡昭去看個熱鬧，想着提前長長見識，是他文梓灏自己在茫茫人海當中挑中的她。他還說，殷然這樣的五官、氣質，生來就是做演員的料子。現在就因為一場戲，他把自己貶得一文不值，此前殷然就覺着文梓灏對飾演小禾的新人演員徐薇薇分外照顧，再看文導之前的緋聞女友，清一色的清純無害小白兔類型，料想他若是對人徐薇薇有意思，大可以直接去捧她，但也犯不着這麽埋汰自己吧。
想到這裏，殷然氣不打一處來，竟還當着衆人的面哭了起來。
天知道，殷然哪裏受過這種委屈！
更何況……這麽說她的人還是她喜歡了那麽多年的文梓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