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難道我在吃醋嗎?
這讓沈瑾霄下意識搖了搖頭,卻不得不承認自己好像就是在吃醋。從未有過的全新體驗但他只好在心中下意識給自己解釋,本來二人是好友,還經過生死患難,居然一方過生辰卻沒叫自己,這就是很不對的。
他拿着小炊具,一時間被自己邏輯缜密的理由說服了,便換了身衣服,飛速寫了封很是正常的賀信,便想着自己要去沁染家中拜訪,這才是一名好友該做的事情,生辰這麽重要的事情怎麽能缺席呢?
傍晚,沁染正在家中與哥哥吃飯,雲菲因為還要管成衣鋪子,便沒有打擾兄妹二人的小聚。
正好是沁染生辰,樓羽風便将自己在驿所苦練許久的手藝拿了出來,做了一大碗炖牛腩,顏色鮮亮,味道也不錯,沁染好奇地嘗了些,意外的好吃。
“哥哥,手藝不錯啊!”看着樓羽風将剩下的小菜擺了上來,沁染坐在座位上贊賞道。
樓羽風哈哈一笑,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有你這麽會做飯的妹妹在,我這點手藝可上不了臺面。”
二人笑鬧了一會,樓羽風道:“一轉眼你都十七歲了,哥哥忙着軍營事情,也不方便耽誤人家姑娘,那你呢?廚娘的營生很不錯,許人家咱們也不占下風,但若是小染不想日後去了夫家天天悶着,咱們招個婿也不是不行。”
沁染聞言嗆咳了一下,震驚地看向哥哥。
“怎麽了?”樓羽風往嘴裏扒拉飯,吃得快速卻很是幹淨,每次說話都确保口中沒有食物。
沁染搖了搖頭,喝了口水順了順氣:
“哥哥,先不說我沒有喜歡的男子,即使是有,我也不會同一個天天悶着我的人成親啊,天天居于宅院之中,我會悶死的!況且上門女婿也不一定就好,我聽隔壁的嬸子告訴我,她們鄉有個招了婿的富戶,結果沒幾年就讓那贅婿把錢籠絡到自己懷裏了,還将那女子家中坑得厲害。”
沁染語氣認真,樓羽風倒是看着好笑:“你個未出閣的小丫頭,還跟隔壁嬸子談這些!害不害臊。”
“哼,多知道些又沒錯。”沁染小聲道,沖着哥哥做了個鬼臉。
而一牆之隔的沈瑾霄在院腳下聽到裏面的笑語,看了看手上的小炊具和一封信,咬了咬牙,一個閃身輕飄飄翻進了後院,熟門熟路将東西放到了沁染開着窗的卧房小桌上,遲疑片刻便離開了。
等到他返程的路上,才反思自己的行為有多不妥,但是真正将東西放到小桌上時,沈瑾霄燃燒着的內心仿佛一瞬間安靜下來,前院的兄妹二人快樂的氛圍仿佛一瞬間平息了他的所有踟蹰與糾結,只剩下微妙的欣悅。
待到天色将晚,沁染和樓羽風結束小聚,二人一起把碗筷收拾幹淨後,樓羽風将自己這次送給沁染的東西留下便離開了。
沁染提着東西打算回屋去看,東西沉甸甸的,沁染坐到窗邊點上了蠟燭,便準備看看哥哥送了點什麽,卻不想碰到個小巧的東西。
“嗯?”沁染疑惑地拿起這個東西,借着燭火發現這東西越看越眼熟,赫然就是當初掉下崖時蕭公子拿的那個很新奇的炊具只是樣子小巧了一倍。
沁染露出微笑,伸手擺弄了下放在一旁,又看到了一封信。信的封面上寫着‘樓姑娘親啓’。
捏了捏信封,沁染迫不及待地将信打開,信只有薄薄一頁,卻看得沁染露出笑意。
信上依舊是熟悉的語氣,謙和有禮地祝福沁染生辰快樂,還說了些最近的繁忙,并且還在信後描述了這個小炊具的使用方法,希望沁染喜歡。
沁染輕笑一聲,将信放在一邊準備擺弄一下小炊具,卻見信的背後還有一句話。
這邊沈瑾霄坐在案桌旁,将手稿和剛剛寫信的草稿收了起來,以他的記憶力能發現紙張好像對不上,他左找右找,卻沒找到。
他也不是很着急處理軍務,便慢悠悠翻着手稿,一張張看過去,卻發現好像缺了最是要緊的那張——寫了他發牢騷又吃醋的那句!
沈瑾霄瞪大了剛剛有些慵懶的眉眼,又翻了一遍,沒有;再翻一遍!還是沒有!
地上有嗎?沒有!
軍報裏有嗎?
沈瑾霄合上被他翻得亂七八糟的軍報,面無表情的臉上輪番閃過糾結懊悔。慣常順遂的人生經驗沒有告訴他面對這樣的情況要如何是好,尴尬湧上心頭。
“參将,京城傳來的消息。”章屏敲了敲門道。
沈瑾霄深呼吸,強迫自己忘掉,接過章屏遞來的密報,卻狀似不經意地問道:
“你剛剛幫我收拾桌子了嗎?”
章屏在一邊立刻搖了搖頭,有些嚴肅地問道:“參将丢了什麽東西嗎?是何物?重要嗎?需要屬下讓人趕快将城門封鎖起來嗎?”
“沒有沒有!”沈瑾霄被章屏這連珠炮般的問話鬧得腦袋嗡嗡,只得草草打發了章屏,這才身心俱疲打開了密報。
太子這次傳信過來是慣常的問詢,順便詢問沈瑾霄前段時間受傷傷勢如今恢複的怎麽樣了,順帶還問了問惠城周圍其他城池的屯兵情況。
沈瑾霄暫時将剛剛的尴尬抛諸腦後,有些奇怪太子為何會注意到屯兵,自古以來軍營只有皇帝才能擁有,就連太子也只能擁有在別人看起來是半數的雲昌軍軍權。
果然待沈瑾霄往下一看,太子在信上說,先前從四皇子被捕的手下府中搜查到了些與惠城周圍的尚城、漠城通信的信件,雖然信上用詞大多隐晦,但是太子手下幕僚都認定應該是與糧草軍需有關的消息,只是那幾個手下在四皇子被處置禁足時就已經被皇帝下令殺了,以至于現如今線索推進陷入僵局。
沈瑾霄的猜測也基本一致,四皇子的最大用處就是為二皇子囤積糧草兵卒,既然現在已将他私吞的糧饷找到了,那就剩下屯兵了。
如若真的屯兵,那二皇子無論多得聖心,皇帝也不會容許一個觊觎他皇位、甚至算計他的兒子在自己身邊安然度日。
沈瑾霄合上迷信,開始寫回報。
實際上在他剛與太子同窗時并沒有如此厭惡二皇子,是在一次次積累下才覺得二皇子心性狠毒不堪大任。
太子是先皇後嫡子,先皇後與皇帝年少相識,青梅竹馬,之後水到渠成成為夫妻,一直感情極好。而孩子一生下來便被高興的皇帝直接封為太子,太子也不負衆望,天生便聰慧持重,性格也是溫文有禮。
而二皇子則是另一個極端,二皇子的母親是先皇後的婢女,當時這婢女受人唆使給皇帝下了藥一夜春風便中了招,本來皇帝膝下只有太子一個孩子,現如今多了個孩子,又不能不要。先皇後性子溫和,卻也忍不了自己身邊人背叛,于是草草封了那婢女一個位份便不再見她。只是後來先皇後在太子八歲時再次懷孕,卻在寒冬臘月蹊跷落水,這次直接斷送了當時僅是三月餘的孩子,先皇後也在失去孩子後備受打擊,終于在兩年後郁郁離世。
而當時母親去世年僅十歲的太子一直懷疑是有人将他母後推下水,他憑着年幼悄悄打探過很多人,從一些細枝末節的地方推斷出一個可怕的真相——當時只有二皇子在那周圍出現,他那個只小他兩歲的弟弟會這麽殘忍嗎?
太子其實是不相信的,他只有十歲,對很多事情的影響只存在書本中或是身邊人的話語裏,因着他地位高,所以壓根沒有人會跟他說會有人這麽壞。太子只是小小的疑惑了一下,便将這個顯出一角的真相掩埋了起來。
直到十三歲那年與沈瑾霄同窗友誼深厚起來,二人一起悄悄去宮中探險,少年人就喜歡些驚險刺激的地方,這也讓二人看到了恐怖的一幕——二皇子正在虐待一個婢女,而二皇子的母親,那個在太子面前一直溫婉賢淑的陳昭儀,在旁邊冷眼看着,嘴角還露着殘忍的微笑,口中說着令人害怕的話:
“對,就是這樣,三年前你若是當初下手狠一點,她當時就死了,哪有那麽多時間給人反應。”這話說的隐晦不詳,當時沈瑾霄想要沖上去救那個婢女,卻被一旁的太子拉住。
沈瑾霄有些不解地回過頭,就看到了面無表情的太子。
太子沖着他緩緩搖了搖頭,将一顆石子扔進了庭院,吓得那陳昭儀和二皇子直接跳了起來,那婢女也得以獲救。
後來多次撞見二皇子打罵宮侍、虐殺動物後,年少的沈瑾霄終于忍不住問太子為何不把這些事報告給皇帝?
......
沈瑾霄蘸了蘸墨汁,眉目低垂地想着:‘當時太子怎麽說的?’
“我當然說了,父皇也查過了,可是被他虐待的那些人根本不說,我在一旁幫他們說話,他們只會說沒有沒有,久而久之,父皇讓我不要瞎說。”
是了,宮侍雖然感激溫和的太子,卻不敢忤逆陰戾又睚眦必報的二皇子,卻不想連這小小一步都不敢踏出,那日後無論再怎麽哭喊,都得不到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