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沁染是被一陣搖曳的火光驚醒的。她睜開眼,被火光刺激了一瞬,眼中湧出些淚水。
“你醒了,感覺怎麽樣?”
沁染偏過頭,沈瑾霄正坐在離她一臂遠的地方,身上只着中衣,在火光的映射下整個人都變得溫和了許多。
“還好。”沁染嗓子沙啞,發現身上披着一件幹燥的衣服,而她剛剛被林間霧氣打濕的衣服現在也幹燥一片。
沈瑾霄遞來一袋水,沁染喝了一口,終于滋潤了自己幹啞的喉嚨。
“蕭公子,謝謝你照顧我。”沁染知曉自己的衣服不可能這麽快幹,大約是沈瑾霄用內力幫她烘幹的,一時間有些勞煩人家的不好意思,還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羞恥。
“不必客氣,我只是握了你的手腕,并沒有亂看其他...什麽地方。”沈瑾霄快速眨眼,剛剛只是揪心于沁染的病情,沒時間想那些有的沒的,現在沁染醒了,他倒是開始胡思亂想起來,一會害怕沁染覺得自己是個登徒子,一會又想多解釋些,但又怕此地無銀三百兩,顯得更為怪異,只好說了這麽一句,自己還覺得不倫不類。
沁染看着沈瑾霄面頰微紅,剛剛在心中的別扭也消失不見,她輕笑道:“我知蕭公子是正人君子,你快離火堆近些,我看你那邊衣服都結了水汽了。”
沈瑾霄這才發現自己左邊手臂一片冰涼,邊小心挪動傷腿往裏挪了挪,這個山洞不大,這樣一來二人只有半臂距離,從未離女子這般近的沈瑾霄一時間有些僵硬,在火堆上烤着幹糧的手都只是在下意識轉動。
沁染沒注意到沈瑾霄,她替自己和沈瑾霄把了把脈,發現雖然沈瑾霄受了傷,但是身體狀态還算不錯,反觀沁染自己,卻是受驚過度,風邪如體,而且她手臂上大大小小劃傷很多,最嚴重的是脖頸的傷口,這就導致她還有些失血過多。
“你脖子上的傷口我只是草草處理了一下,用的是你荷包裏的傷藥。”沈瑾霄見沁染摩挲着脖子上的傷口,将手上烤好的肉遞了過來。
沁染道了謝,接過肉幹啃了一口,卻沒想到一股熟悉的鹹味沖入口腔之中。
“咳咳...”沁染人忍不住咳嗽了起來,剛剛好一些的嗓子被這齁到心肝的鹹肉沖擊了一下,變得更加幹澀。沈瑾霄在一邊着急忙慌地給沁染順氣遞水,好一會才看着沁染轉好。
“啊,是太鹹了嗎?”沈瑾霄幹巴巴說道。
沁染無奈地笑了笑,幫着沈瑾霄一起将肉幹過水稍稍蒸了一下,變得好了許多。
“這是什麽啊?”沁染看着剛剛蒸肉用的小鐵罩子,很是新奇。
沈瑾霄給沁染展示了一下道:“是軍營人帶的野外炊具,比較小巧方便帶。”
沁染點了點頭,一時間她看着桔黃色的燈火,有些情不自禁地憂傷起來。
“蕭公子,你認識那個殺手嗎?”
“嗯,不算認識,”沈瑾霄點了點頭,偏過頭注視着沁染道:“上次我從京城回惠城時,半路遇到他想要殺我。”
沁染瞪大了眼睛,她有些害怕地微微靠近了些,小聲道:“為什麽啊?他為什麽要殺咱們?我當時還聽到他說要把我哥哥也殺了,好奇怪。”
沈瑾霄确實也有些不解,正巧此時二人都睡不着,他看着有些害怕的沁染,也想說點什麽緩解她的情緒,便溫聲道:“這些殺手的目的本來就不是我們能猜測清楚的,你別害怕,他這次掉落山林,若是運氣不好估計就沒命了,咱們出去再查他到底是誰的人。”
沁染信任地點了點頭,想起前世和今世都被這人截殺過,一時間感覺內心被黑暗籠罩,而且她清楚記得前世這黑痣男也曾詢問過她‘東西在哪’,可是到底是什麽東西?
沁染曾經問過哥哥,但是哥哥也明顯不知道,為了不讓哥哥憂心,沁染也就沒仔細問,現如今生命又遭受危機,那便不得不搞清楚到底是什麽東西才會讓她與哥哥總是身陷險境了。
“蕭公子...”沁染遲疑很久,還是将腦中回憶挑出一部分道:“那個黑痣男曾經詢問過我東西在哪,我根本不知道是什麽東西,于是她便說要找我兄長再找,可我和兄長壓根不知到底是什麽東西。”
沈瑾霄仔細聽着,他蹙起眉,沉吟半晌問道:“會是你二人都知道的什麽傳家寶之類的嗎?”
沁染皺起小臉,仔細回憶道:“似乎是沒有吧,自從當年父母去世,我和兄長二人就從家中大宅被趕了出來,也沒聽說有什麽東西很是珍貴啊。”
沈瑾霄心中一動,他一直以為像沁染和樓羽風兄妹二人這般的性格該是一個比較完整的雙親才能養成的,沒想到二人居然雙親早亡。
這時候他突然想起來什麽,将放在胸口的沁染荷包遞了過去道:“這是我在巷口撿到的,應該是樓姑娘的東西吧。”
沁染高興地接過,打開草草看了一眼,發現兩個手絹包裹的東西都在,便一邊掏一邊對沈瑾霄道:“真是多謝蕭公子了!”
将那枚被手絹包裹好的玉佩仔細看了看,确認沒有任何磕碰,便捧在手上遞到了沈瑾霄面前:
“正好這塊玉佩能還給蕭公子了!”
沈瑾霄輕笑,忍不住将玉佩又推了回去,調侃道:“樓姑娘這般小心放在荷包內,想必是很珍重這枚玉佩了?”
沁染卻是認真地點了點頭道:“當然,這是蕭公子的東西,既然我們如今已經成了好友,就不需要這個來抵條件了。”
沈瑾霄倒是一時被這理由鎮住,他下意識不想将自己唯一以這個身份送出去的東西拿回,但他一時也找不到借口,只好耍賴道:“你拿着吧,反正你都說我二人是好友了,這就當你我二人友誼的象征吧。”
沁染倒是愣了愣,玉佩在她有很多細小傷痕的手上微涼,但是她卻感覺手掌捧着一塊熱乎乎的小火苗,她也不懂手上的火苗為什麽好像蹿到了心裏,便只能胡亂點了點頭,将玉佩收進了荷包,嘴角卻不知什麽時候露出了個微小的笑意。
“那...那你兄長,”沈瑾霄見沁染回身時間太久,沒忍住提了一嘴,看到沁染轉過眼來望着他,怕自己不拿玉佩惹得人難過,便借着搖曳的火光,仔細看向了沁染。
面前本就長得清麗的少女更被火光籠上了朦胧的面紗,眼中還被亮光映得透亮,沈瑾霄的眼力極好,他甚至能看見沁染鼻梁上的一顆小痣。
他像是被燙到了一樣移開了目光,咽了咽口水繼續說道:“我記得你兄長入伍也有四五年了,你如今也不大,那你...”
沁染聽着沈瑾霄吞吞吐吐,還以為是什麽,便很是随意道:“是我一個人住在小屋中,做些零散活,哥哥每月給我寄錢,還有鄰居孟叔會幫襯我一下。”沁染想着那段日子,其實也已經過了很久,便有些感慨道:“其實這麽算起來,我的廚藝大概是從那時就鍛煉好的吧。”
沈瑾霄聞言心中酸澀,他家中父母康泰,除了有些鐵血作風外可謂是吃穿不愁糧饷無憂,身邊的朋友也大多只有宅院那些事情。可是在他當兵這幾年才感受到世間有許多辛苦掙争紮的百姓,沁染辛苦的幼年故事已然讓沈瑾霄倍感辛苦,他一時無言,只能單薄地說一句:
“樓姑娘,你和你兄長,都辛苦了,如今你二人這般風采奪人,二位長輩在天之靈也會欣喜為你們驕傲的。”
沁染聽到這話,一時有些想笑,反應過來又有些驚訝,在她看來蕭瑾實際上應該是個家境很好,父母雙親和諧的富家公子,從他平日待人接物來看,身份也是比較超然。
而沁染所見到的這種富家公子,除了一些奇怪的、總喜歡看不上別人的人以外,很多都是事不關己漠不關心的富家公子,其餘的便是很少數能夠共情他人苦難的人,其實這種人就連普通百姓也很少,更遑論受到超然教導的富家公子了。
“謝謝蕭公子,你真是個好人。”沁染笑着說道。
看着沁染欣喜的目光,沈瑾霄在這一瞬間很想把自己身份和盤托出,不為別的,但是僅存的理智還是讓他住了口。實在是适逢多事之秋,無論是近來的暗殺還是朝中之事,這都讓沈瑾霄心知不遠的将來就會有一場牽扯甚廣的動蕩,一旦自己身份告訴沁染,只是多增了一番信任,除此之外只會給沁染帶來危險。
沈瑾霄将自己話題轉回了剛剛沁染提到的黑痣人的話中,繼續猜測道:“那個殺手既然詢問你東西在哪,還知道你和你兄長的名字,必定是對你二人做了調查,這個東西一定對于他們來說很是重要。”
沁染聞言點了點頭,仔細思索有沒有什麽東西被她遺忘:“我父母是在我十二歲運貨去世,他們二人在我幼時便很少回家,聽說那次是去北方,但是在我記憶中他們基本上從沒去北方運過貨,我當初問哥哥他們運的是什麽,哥哥也不知道。”
“你十二歲的時候?不知樓姑娘可方便告知你如今多大了?”沈瑾霄問完便覺自己有些唐突,幸好沁染不怎麽在意道:“我還差月餘就滿十七。”
“那便是五年前,正巧是朝中一樁案子發生。”沈瑾霄喃喃道。
沁染瞪大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