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常訓哭

第43章 照顧

照顧

段錦榮瞬間愣住。他緩緩地站起身來，不停踱步，握着手機的手不住顫抖，笑道。

“不可能。我前段時間還去看過她，她的狀态非常好，有說有笑，還給我包茴香餡包子吃……你是誰？是騙子麽？我警告你，拿這種事情開玩笑，是會遭雷劈的！”

鄰居安慰道：“我真的是你奶奶家的鄰居，我家在東城區楊柳胡同23號，你奶奶家是22號。我姓王，你奶奶姓傅，叫傅婉霈。你叫段錦榮，是傅老師唯一的孫子……”

“別說了！”

段錦榮怒吼道，随即蹲在地上，單手抱頭，表情茫然無措，仿佛一個迷途的小孩。

楊珉和謝宇鳴也站起身來，卻不敢靠近他，只在旁邊站着，眼神裏滿是擔憂。

節目組的其他工作人員也好奇地望了過來，皆是不敢靠近。

楊珉嘗試着走過來，緩緩地在段錦榮身邊蹲下，撫摸他的脊背，輕聲道。

“段哥……”

段錦榮擡起頭來，雙目赤紅，眼神空洞，卻一滴眼淚都哭不出來。他擺了擺手，表示沒事，用顫抖的聲音繼續說道。

“……我知道，我……不好意思，我剛才情緒有點、有點激動，不是針對您的。”

“理解，誰遇到這種事，都非常難以接受。你在北京麽？”

“……我不在，我在青島，在工作。”段錦榮揉了把臉，語氣幹澀道：“您剛才說什麽？我奶奶她……去世了？怎麽去世的。這都怪我，我前兩天還回了北京一趟，我為什麽沒去看她！我、我應該帶她去醫院的，給她做一次身體檢查，如果我早點發現，一定不會這樣。”

“小段，事情已經發生了，後悔也沒有用。你能回來一趟麽？我沒有你父母的聯系方式，暫時聯系不到他們，如果可以的話，你也給他們打個電話吧。”

段錦榮掙紮站起身來，身體晃了晃，茫然地看着四周，仿佛靈魂被抽離了身體。

“好，我馬上回去。”

挂斷電話後，段錦榮呆呆地站在原地出神。楊珉已經聽明白了大概，眼眶也紅了，說道。

“段哥，你還好麽？你可以哭出來的。”

謝宇鳴也走過來，收起了往日常見的嬉皮笑臉，嚴肅道。

“段哥，節哀。需要我幫什麽忙？要我幫你訂票麽。”

段錦榮笑了一下，笑容比哭還要難看，下一秒，他雙手捂臉，痛哭出聲。

“我奶奶她，昨晚去世了，今後……我就沒有奶奶了。”

楊珉和謝宇鳴一起抱着他，無聲地安撫着。

段錦榮壓抑而悲痛地哭泣着，随着陣陣海風一起嗚咽。數分鐘後，段錦榮的情緒稍顯平靜，不再哭了，整個人卻失去了精氣神，始終呆滞地望着海平面，眼珠也不轉一下。這件事發生得太過突然，毫無預兆，段錦榮難以接受，卻又不得不去面對。

謝宇鳴幫他去定回北京的機票，楊珉去跟包導演請假，得知此事，包導無奈地說道。

“人死不能複生，還請段經紀節哀。”

楊珉猶豫片刻，又說道：“包導演，我能不能……”

片刻後，段錦榮已經匆忙收拾好行李，準備即刻返程。

謝宇鳴前來送行，說道：“段哥，你的心肌炎還沒完全康複，一定要保重身體。有什麽需要幫忙的地方，随時開口，我給唐钰打過招呼了，你到了北京，有事找他就行。”

段錦榮點頭道：“好，多謝。”

楊珉也走過來，說道：“段哥，我陪你回去。”

段錦榮一愣，随即眉頭緊皺，不耐煩道。

“你回去做什麽？好好地待着，拍你的節目。”

“我已經跟包導請好假了，我回去兩天，這兩天先拍別人的部分。”

“不行。上次已經請假三天了，這次再請假？這樣會耽誤拍攝進度的。”

楊珉執拗道：“可是我已經請好了，包導演也同意了。”

段錦榮怒道：“回去！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用你幫忙！”

楊珉還要說什麽，謝宇鳴一把将他拉住，沖着他使了個眼色，示意不要再說了。

段錦榮轉身要走，某位藝人的助理剛從外面回來，和他撞個正着。這位助理見段錦榮又要離開，再加上在這些時日中累計的不滿情緒，便冷嘲熱諷地說道。

“段經紀又要走？還真是個大忙人。”

段錦榮懶得理他，敷衍地嗯了一聲。助理又說道。

“公事還是私事呢？別又去一趟醫院，回來以後各種賣慘，我弱我有理……”

段錦榮深吸一口氣，緩緩地轉過身來，雙目通紅，仿佛一頭蓄勢待發的憤怒雄獅。

“我奶奶去世了，我回去奔喪，可以了麽？”

助理一愣，嘴巴張了幾下，連忙跑走了。

段錦榮上了節目組給他準備的車，在副駕駛座上坐定。當車子開出數百米遠後，他和司機一起看見，一顆人頭緩緩地從後排座椅上冒了出來。

段錦榮和司機一齊大叫：“啊啊啊啊啊——”

段錦榮怒道：“楊珉！你幹什麽！你要吓死我？！”

楊珉怯生生道：“對不起，段哥。謝哥說，讓我躲在後排，車開出去後你就不能趕我了。”

“這個謝宇鳴，怎麽不教點好的！司機師傅，麻煩你停車！”

司機為難道：“段經紀，這是高速，不能随便停靠。”

段錦榮無奈道：“……到機場後，我自己乘機，你坐車返回拍攝現場。”

“段哥，讓我跟你回去吧，求你了。”

“我自己都一頭霧水，不知道應該怎麽辦，你回去能幫什麽忙？還得我照顧你，反而給我添亂。楊珉，你是不聽我的話了麽？聽話！等下就回去。”

“我能幫忙啊！我能幫你買東西、做飯、應付賓客、照顧你……你讓我做什麽，我就做什麽。我是比較笨，學東西也慢，但只要你告訴我需要做什麽，我能幫助你的！”

“那是我的奶奶！她的兒子、兒媳都不回來，你一個外人算什麽？你憑什麽幫忙！”

“我見過奶奶，她對我很好。我是你的朋友，這是你自己承認的，所以我可以幫忙。”

段錦榮揉捏眉心，無奈道：“求你了，別添亂，回去吧。我很難受，讓我一個人靜一靜。”

楊珉固執道：“段哥，醫生說你的身體還沒康複，不能悲傷受累，你一個人忙喪事，身體扛不住的！你還想住院麽？我陪着你，還能陪你說說話，幫你分擔一些體力活。我想，如果奶奶還在世，一定不忍讓你如此奔波受累的，你想讓她老人家在九泉之下也不安心麽？”

段錦榮不說話了，眼眶濕潤，望着前路默默流淚。

楊珉又說道：“奶奶上次跟我說，讓我照顧好你，這是她的囑托，我不能辜負她。”

司機也忍不住開口道：“段經紀，小楊一片真心，你就別再推脫了。婚禮、喪事，操辦起來又累又繁瑣，你一個人應付不過來的，有他幫忙，多少也能輕松一點。”

楊珉繼續說道：“我不管，反正我就要陪你回去。如果你非要趕我下車，那我、我就……就綁架司機師傅！”

“喂！”司機師傅哭笑不得道：“關我什麽事？我是無辜的！段經紀，求求你行行好，為了我的人身安全考慮，你就答應小楊吧！”

段錦榮嘆氣，說道：“好。”

謝宇鳴給他們買的是頭等艙，艙內只有他們兩個人。上飛機後，段錦榮直接用毛毯蓋住自己的臉，在明媚的陽光下，他無聲地痛哭着，整個人縮在座位上，身體抖作一團。

楊珉難得很有眼色的沒有打擾他，全程默默地陪在一旁，跟空姐要了好幾塊巧克力。

兩個鐘頭後，飛機降落在北京大興機場，段錦榮的神色越發陰郁了，一句話都不想說，整個人眼神空洞，如一具行屍走肉般下機、取行李、出航站樓。

楊珉看着手機，說道：“段哥，這邊走。”

段錦榮哦了一聲，邁步跟上。楊珉給他塞了塊巧克力，又說道。

“段哥，吃點東西，補充能量。”

段錦榮乖乖地撕開包裝袋，将一整塊巧克力塞入口中，腮幫子鼓起一塊來。

“段哥，喝點水。”

段錦榮仰頭喝水，喝罷，楊珉又将保溫杯拿回來，裝在挎包裏，一手拽着行李箱，一手挽住段錦榮的胳膊，帶着他向出站口走去。兩位姑娘迎面走來，看着楊珉，猶豫着上前問道。

“你好，請問你是楊珉麽？”

楊珉猶豫一下，搖頭道：“不是的，你們認錯人了，不好意思。”

說罷，他迅速告別姑娘們，立刻拿出墨鏡口罩戴好，繼續前進。

出站口外，兩名黑衣保镖等在那裏，見他們出來，上前說道。

“楊先生？小唐總讓我們來接你們。”

楊珉這才收起手機，松了口氣，點頭道。

“對，就是我們。辛苦了。段哥，我們上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