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看破
看破
蘇旖快化完妝的時候，韓頌才神色不渝地進來。
她通過化妝鏡看到韓頌的表情，用口型詢問同樣一臉懵圈的西西：“吵架了？”
西西更誇張，連大氣都不敢喘一聲，睜着圓溜溜的大眼睛，搖了搖頭，眼神裏傳遞出自己想表達的內容：不知道。
被韓頌的氣場影響到的，不只蘇旖和西西兩個人，就連被西西吐槽有社交NB症的化妝師，也在他進門後像按了靜音鍵一樣，手上動作不停，匆匆給蘇旖化完妝，就找了個借口遁了。
蘇旖捧着她的水壺，用吸管小口小口地喝着水，內心糾結無比。
她是先出去呢？
還是等韓頌化完妝一起呢？
韓頌看起來心情不是很好，她貿然開口詢問的話，韓頌會不會嫌她吵？
如果不打聲招呼就走的話，會不會又顯得自己沒禮貌？
好在這次老天爺眷顧她，沒等她自己做出選擇，統籌就進來通知她先拍前面個人的部分。
蘇旖趕緊點點頭，腳步輕快地帶着西西離開。
經過前兩天的合作，蘇旖已經習慣了萬辰的拍攝節奏，萬辰給她簡單講了下戲，她的個人部分就正式開拍了。
沒有韓頌這個客觀因素的影響，蘇旖發揮得很穩定。
萬辰嘴裏嚼着可抑制煙瘾的口香糖，盯着眼前的監視器漫不經心地問從剛才開始，就很有存在感的人：“怎麽樣？看出什麽來了？”
“比我演的好。”韓頌說。
萬辰被他的回答哽了一下，這用你說？
“卡！”萬辰把蘇旖叫過來看了一遍回放。
不需要萬辰說什麽，蘇旖自己就能明白哪裏需要改進，韓頌靠在旁邊的櫃子上，無比讨厭這種默契。
又拍了一次，确定拍得很完美，萬辰意有所指地問：“可以嗎？”
韓頌：“試一下吧。”
蘇旖還沒來得及反應他們在說什麽，就見萬辰拿起手邊的大喇叭：“化妝師給關妙補下妝，所有人，準備拍下個鏡頭。”
正式開拍後，蘇旖發現韓頌并沒有她想象得那麽差。
一個小時前還需要看一眼劇本，說一句臺詞的男主角，竟然一句都沒忘。
很順利的就全都順了下來，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有令她羨慕的，那種過目不忘的天賦！
雖然比之前試戲的時候，好了不止一星半點，但這場戲拍得還是很艱難。
好幾次蘇旖都覺得導演會喊卡，但是萬辰從頭到尾都很平靜，拍完後還把他倆叫到身邊一起看回放。
萬辰也沒說哪裏不好，大概是因為哪裏都不好吧。
三個人站在一起反複看，看了大概有三四遍，萬辰問：“要再來一遍嗎？”
蘇旖沒說話，看向韓頌。
韓頌：“再來一遍吧。”
“行。”萬辰拿起他的專屬小喇叭，“各部門準備，再來一遍。”
萬辰不是那種動不動就罵演員的導演，他的涵養不允許他在大庭廣衆之下，讓人難堪。
他覺得要是真的差，罵得再狠，演技也不可能突飛猛進。
如果因為狀态的原因沒發揮好，那就該調解就調解，該讨論就讨論。
他是導演不是表演老師，實在不行就換人，要不換演員要不換導演，這就是他的做事風格。
這次拍完後，三個人又同樣的站位，開始看回放，這次的還不如上次，蘇旖都沒入戲。
萬辰嘴裏的口香糖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換成了根棒棒糖，他把棍兒拔掉，糖塊在嘴裏嘎嘣嘎嘣地響，神色異常平靜地說：“這場戲今天拍不了了，許尚回頭找找狀态，改個妝，我們轉場。”
蘇旖招手喊西西，讓她把回放錄下來，她想晚上回酒店休息的時候，再看一遍。
這場戲不只韓頌有失誤，她也有很大的問題。
萬辰讓開位置，方便西西錄視頻，順嘴問韓頌：“你需要錄嗎？”
韓頌搖頭，聲音辨不出情緒：“這邊晚上能住人嗎？我最近住這邊。”
“你要不嫌吵的話可以，一會兒讓劉哥給你收拾一下卧室，晚上隔壁也有人，有事喊一聲就行。”
萬辰說完把現場副導演叫過來，讓他和小劉去把門鎖密碼換了，順便和劇組的工作人員說一聲，以防有人不知道情況，和韓頌撞到一起。
轉場之後，拍的是關妙身亡後許尚的回憶，基本都是小情侶的甜蜜約會鏡頭。
這種場景沒臺詞，也沒難度，只要氛圍對，光線對，輕輕松松就完成了拍攝。
收工時，萬辰還心情不錯地問了句：“要不我們回去試試上午的那場戲？”
蘇旖和韓頌還沒發表意見，副導演在旁邊搶先說道：“光線達不到要求，今天不行。”
“那散吧，收工。”萬辰本來也是随口一提，很爽快地就宣布了收工。
副導演樂呵呵地把手機一揣就撤，萬辰撇嘴：“都是借口，其實就是因為他媳婦兒，帶着他家那雙胞胎來探班了。”
收工早，蘇旖回到酒店，卸了妝洗完澡，出來後才八點半。
西西正坐在沙發旁的地毯上，一邊吃麻辣燙，一邊向何丹彙報這一天的拍攝情況。
她忍着口水瞟了幾眼麻辣燙，決定眼不見為淨，幹脆趴在床上看她和韓頌那場戲的回放，轉移注意力。
越看越心塞，雖然韓頌的問題比較多，但她也不逞多讓。
她老師說過，一個好的演員，可以把對方帶進戲裏，她倒好，被韓頌帶出去了。
聽到西西挂電話的聲音，扭頭一看，麻辣燙也見底了。
吃飽喝足的西西，正抱着手機不知道在傻笑什麽。
反正這會兒看着有點礙眼：“！西西，你來看一下我今天和韓老師拍的這條，我老覺得有點奇怪，但就是不知道哪出問題了。”
西西遲疑地擡起頭，反指着自己：“你确定？你是專業的都看不出問題，我能嗎？”
“當然，你雖然不是專業的演員，但你是專業的觀衆啊。”
被蘇旖寄予厚望的西西，瞬間覺得自己責任重大，和蘇旖一起趴在床上，睜着自己的卡姿蘭大眼睛，盯着視頻認真“找茬”。
“确實有點奇怪。”
不愧是專業的觀衆代表，西西按了暫停，指着屏幕上的“關妙”。
“我之前和你一起順劇本的時候覺得關妙應該是很喜歡許尚的，可是你們這場戲我完全感覺不到愛情的火花，你看，關妙在這裏的感覺就好像知道許尚會殺了她一樣，眼神很戒備，沒有那種，怎麽說呢，就……”西西拍了下腦門，怎麽都想不到應該如何形容。
蘇旖重新放了一遍：“震驚，愛戀，失望，害怕，痛苦……”
西西撫掌，興奮道：“對，就是那種一看就很複雜，一般人演不出來的眼神。”
蘇旖：“……”
找到了原因，蘇旖松了一口氣。
心情放松地躺在床上跟西西吐槽：“都怪最近你給我灌輸的飯圈文化，給我吓得看見稍微長得好看點的男的就想躲着走，尤其是被丹姐劃為重點躲避對象的韓老師，怕被他粉絲撕。”
嘆了口氣，蘇旖又說：“我感覺自己對男性都留下心理陰影了。”
西西翻下床，從桌子上拿過沒拆封的奶茶，把管子插進去吸了一口。
“倒也不必如此，主要還是旖姐你好幾年沒作品了，現在沒什麽人氣，粉絲也都沒底氣和流量的粉絲對線，等我們以後再拿個影後，別說一個頂流，十個也不帶怕的。”
蘇旖捏了捏西西日漸圓潤的臉頰：“你當影後是大白菜嗎？那麽好拿。”
“別人不一定，但旖姐你一定是可以的！”
說完還眨巴着自己的大眼睛，極力證明她就是這麽自信。
蘇旖聽着西西描述的藍圖樂了半天，看了眼iPad屏幕又嘆了口氣。
西西也跟着蘇旖嘆氣，唉，都怪頌哥太紅了！
餘光掃過屏幕，西西眼睛一亮：“旖姐，我想到了！”
西西拿起手機快速地翻找：“你不是沒辦法對着頌哥的臉産生愛意嗎？我有辦法！”
蘇旖遲疑地接過西西遞過來的手機，是一個歌舞表演視頻。
視頻中的男人染着一頭火紅的頭發，黑色眼線勾勒出的眼妝，完美的掩蓋了桃花眼原本的驚豔。
蘇旖想，這個造型師一定跟韓頌有仇。
西西雙眼亮晶晶地盯着蘇旖的表情，看到蘇旖神色複雜後，小心翼翼地問：“不喜歡？”
蘇旖沉默，斟酌了一下，也不說喜不喜歡：“就有點不習慣，覺得和我見過的韓老師不像。”
“沒關系，這都是舞臺造型，我們再換一個。”說着，西西就迅速地切換了視頻。
這個視頻中的歌曲，和剛才的顯然不是同一首。
蘇旖剛想說這首歌不錯，就看到畫面裏的七個男人，齊刷刷地撕開了自己的襯衫領子。
還沒來得及反應，身邊的西西就異常興奮地開始尖叫。
蘇旖拿着手機往旁邊躲了躲，等西西平靜下來之後，把手機遞到西西面前：“還有別的嗎？”
“這都不喜歡，看來我只能放我的殺手锏了。”
西西接過手機，手速很快地往下劃拉，“這可是珍藏版，只有少部分粉絲有高清版本，看過的人就沒有不心動的。”
“你還是韓老師的粉絲啊？”蘇旖回想了一下西西見到韓頌的表現，不像是粉絲見到偶像的表現。
西西有些不好意思，小聲說：“算是吧，不過我其實是譚岘的粉絲。”
譚岘是誰？
蘇旖剛要問，西西已經找到了視頻，重新把手機擺到蘇旖面前。
新的視頻裏，韓頌沒有誇張的眼線，也沒有勁爆的舞蹈，只是身着白色的線衣，深色牛仔褲，帆布鞋，頭上還反扣着一頂黑色的棒球帽，坐在鋼琴前彈奏《菊次郎的夏天》。
蘇旖：“……”
怎麽回事？
竟然有一點點心動。
萬辰提着一袋子啤酒，站在“許尚”的公寓前，正要按門鈴，房門從裏面打開。
“萬導，你怎麽過來了？”小劉穿着拖鞋，手裏還提着個黑色的塑料袋，應該是要下樓去扔垃圾。
萬辰把袋子提起來給小劉看：“找人喝酒，頌哥在吧？”
“在樓上。”小劉側了下身子，讓萬辰進門，小聲說：“心情不好，一直把自己關在那間密室裏，我正想下去給他買點吃的。”
“行了，你去吧，我直接上去找他。”
敲門聲響起，韓頌伸手拉開桌子上的複古臺燈，“進來吧，門沒鎖。”
萬辰本也沒想客氣，韓頌開口的瞬間，門就被推開了。
“你一個人黑燈瞎火的，把自己關這裏面就找着感覺了？”
韓頌不答，擰着眉頭看他：“你來幹嘛？”
“看你笑話。”萬辰暗罵，狗咬呂洞賓。
萬辰也不管韓頌心情好不好，臉色臭不臭。
他一個大導演，都屈尊親自來給他講戲了，讓他現在返回去，那多沒面子呀。
萬辰從袋子裏掏出啤酒，在桌子上擺開，問韓頌：“喝嗎？”
韓頌反問，“你都拿來了，問我喝不喝？”
“我這不是怕你要保護嗓子嗎？”萬辰眼神瞥過煙灰缸，“吆，抽了這麽多？那喝點也沒事。”
韓頌接過啤酒，單手打開。
一口氣喝了一半，沖着萬辰說道：“請吧，開始你的表演。”
萬辰：“什麽？”
“你不是要看我笑話嗎？”韓頌往後靠了靠，做足了VIP觀衆的姿态，“開始笑吧。”
萬辰：“……”
要不是有正事，真的想轉身就走。
不過，想到自己此行的目的，萬辰忍了。
兩人相對無言地各自喝了會兒，萬辰猝不及防地問了一句：“你是不是喜歡蘇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