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尹海尋陪向川如一起去給皮球辦手續，卻婉拒了她的攙扶，甚至連問路都一己包辦，找路也比她這個路癡還快，只有那篤篤點地的盲杖不停地提醒尹海尋，她身旁的帥哥是個盲人，要小心照看他不要撞到牆。她以為向川如讓她一起來辦手續是為了讓她照顧盲人，到了收費處的時候才知道，向川如是讓她給皮球填入院登記表。他對皮球的真實姓名、年齡等情況一無所知，他能做的只有刷卡繳費。
尹海尋和麥貝奇多年的朋友，從沒聽麥貝奇說過向川如這號人物，更不知道她怎麽會和盲人有交集。好奇心爆棚之下，她索性查起了向川如的戶口，你叫什麽名字？來自哪裏？你怎麽會和麥貝奇在一起？
向川如看似毫不費力的走路，實際上卻要萬分努力地分辨方位，尤其在陌生的環境，他不但要記路、記方向，還要記住自己的腳步，實在無暇分心回答尹海尋的問題，只能回報以禮貌的微笑。
“不管怎樣，你這樣幫貝奇，就是個活雷鋒。”尹海尋一路小跑跟着向川如的大步流星。雖然剛才她還和麥貝奇吵得不亦樂乎，但現在知道皮球沒有大礙，她輕松了很多。
“小意思。”向川如對尹海尋的怒贊，只是稍稍回應。
“哎？你和貝奇看上去很熟啊，我怎麽從沒聽她提過你？”麥貝奇鮮少有過異性朋友，這次突然帶來一個，還天将雄獅般在她身邊充當保護神角色，尹海尋亦步亦趨地跟在向川如的身後，不甘心地繼續追問。
“認識時間不長。”向川如并不知道尹海尋和麥貝奇有多熟，對于麥貝奇的事，他把握着分寸，絕不多談。
尹海尋一路也沒有挖出她渴望的八卦，走到病房門口，不等尹海尋提醒，向川如突然停住了腳步，害得收腳不及的尹海尋差點撞在他的身上，“你進去看皮球吧，我就告辭了。”向川如說。
尹海尋愣，合着這位紳士是特地送她回來的。
可是這位紳士一定不知道，麥貝奇此時正呆立在病房門口，似乎是在魂游天外，完全忽略了他倆已經回來。尹海尋思忖片刻，還是好意提醒向川如，“貝奇在病房門口，你和她打個招呼吧。”
向川如一愣，旋即笑了。失明還是有些不方便，故人就在眼前，但她不出聲，他就認不出來她。
“麥小姐，怎麽不進去看皮球？”向川如對着病房的方向微笑道，他沒有辦法分辨麥貝奇的準确位置，所以只能站在原地等麥貝奇出聲。
麥貝奇猛地回過神，“我剛才比皮球哭得還大聲，被護士趕出來了。”
尹海尋趴在病房的窗戶上往裏看，“護士在給皮球打點滴，皮球已經不哭了。”
“醫生是怎麽說的？”向川如關心皮球的情況。
“額角磕破了，縫了四針。全身做了X光掃描，沒有發現異常，不過要留院兩天，觀察有沒有腦震蕩。”麥貝奇講話還帶着重重的鼻音，她剛剛大哭過，現在眼睛還是紅紅的，鼻頭也是紅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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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川如放心地笑了，整齊的牙齒明晃晃的讓人看了心情莫名地放松，“這不是沒事嗎？”
“是呀，我去給孩子辦住院手續。”麥貝奇被向川如的笑容感染，終于想起了正事。
“川如都幫你辦好了！他對你可真是夠意思啊！”尹海尋見縫插針地表揚向川如，年輕女孩都對長得帥的男人有天然的好感，就算他眼睛看不見，也不影響尹海尋發花癡。
“川如？”麥貝奇困惑地重複着這個名字，有些熟悉。
“我的名字，向川如。”向川如無奈，這對閨密，一個過于自來熟，一個幹脆忘了自己的名字。
麥貝奇大囧，“對不起，我急忘了。”
“秦雨時媽媽，你可以進去了。孩子輸完液叫我。”護士拿着病歷走出來，宣布解除麥貝奇的禁令。
麥貝奇和向川如、尹海尋一起進了病房，三人間的病房只住了皮球一個小病人，房間就顯得格外寬敞。皮球已經不哭了，躺在床上百無聊賴地扭動着身體。見到三個大人一起進來，烏溜溜的大眼睛在三個人身上輪番掃射。
皮球額上的紗布刺痛了麥貝奇的心，她坐在兒子病床前，“還疼嗎？”
“疼。”皮球撅着嘴說。
“皮球，對不起啊，都是我不好。”尹海尋和皮球道歉。
“海尋姐姐，你別難過，是我自己不小心。”皮球年紀雖小，卻很懂事，也知道怎麽讨大人的歡心。
尹海尋摸摸皮球的頭，“乖皮球，姐姐真沒白疼你。你媽媽剛才差點把姐姐給吃了。”
麥貝奇想起剛才和尹海尋大吵了一頓，也覺得過意不去，“海尋，對不起，我剛才急瘋了才那樣和你說話……”想到自己值飛的日子，都是尹海尋幫她帶皮球，人家還是個沒結過婚的小姑娘呢！麥貝奇自責得紅了眼睛，道歉的話怎麽說都覺得蒼白。
尹海尋好笑地斜了麥貝奇一眼，“千萬別哭！再哭小心醫生再把你轟出去。”
麥貝奇撲哧一聲就笑了，與此同時眼淚滾落下來。她連忙不動聲色地背過身，默默擦掉。
“媽媽，這個哥哥是誰？”皮球很快發現了向川如長得非常好看，恩，他喜歡好看的人，想和他套近乎又不好意思，只好求助媽媽。
“這是向哥哥，媽媽的朋友。”
“向哥哥，謝謝你來看我。”皮球努力對大帥哥展露笑容，露出正在換牙的豁牙子。
向川如的眉毛卻擰成了疙瘩，麥貝奇是媽媽，他是哥哥，怎麽這麽別扭！
自己這麽可愛的笑容卻引來了漂亮哥哥皺眉頭，皮球認真觀察，很快看出努端倪，“向哥哥，你的眼睛看不到嗎？”向哥哥手裏拿着盲杖呢。
麥貝奇想捂皮球的嘴已經來不及了，只得連忙阻止兒子，“皮球，別亂說話。”
向川如卻不以為意，“沒關系的，皮球觀察很仔細，應該表揚。”
皮球受到鼓勵，更加大膽起來，頓時犯了人來瘋，“我們學校老師說過，遇到盲人要留心他們需不需要幫助。哥哥，你需要我的幫助嗎？”
向川如笑着摸摸皮球的頭，“謝謝，現在不需要。”
“那我能看看你的盲杖嗎？”皮球戳了戳向川如手裏的盲杖。
“當然可以。”向川如松開手。
皮球接過盲杖，橫看看，豎看看，很快開發出了盲杖的新用途。他從病床上跳了起來，拿着盲杖一同亂舞，麥貝奇想要阻止他，卻根本近不了他的身。
“哥哥，你看我像孫悟空嗎？”皮球擺了個孫悟空的造型，自我感覺很帥氣。
“皮球！快把東西還給哥哥！”麥貝奇忍無可忍地教訓兒子，她絕不允許兒子這麽沒有禮貌。
皮球停止舞動金箍棒，他看到向川如眼神空茫，目光并沒有聚焦到他的身上，終于模模糊糊地意識到，盲人，真的什麽也看不見。皮球吐了吐舌頭，連忙把盲杖塞回向川如手中。“哥哥，還給你，老師說，盲人沒有這個走路會摔跤的，你拿好啊！”
“你們老師說的也不全對，在熟悉的環境中，盲人也可以不用盲杖。”向川如居然耐心地給皮球做科普。順手把盲杖折疊起來，塞進牛仔褲的褲兜。
皮球剛才被媽媽教訓得底下了頭，聽到向川如的科普，又忍不住好奇地擡起頭來，向川如已經兩手空空，盲杖不知所蹤。皮球吓了一跳，問道：“哥哥，你的盲杖呢？”
向川如兩手一攤，“那是我的金箍棒，我把它塞進耳朵裏了。”
“真的嗎！”皮球興奮地撲到向川如的身側，“我要看你的耳朵，給我看！”
向川如毫無防備，被他撲得腳步不穩，他連忙伸手摸扶，幸好就在床邊，他順勢坐在了病床上，順手摟住皮球的小身子呵他的癢，“齊天大聖的耳朵是随便給你看的嗎？”
“你不是齊天大聖！齊天大聖火眼金睛，而你什麽都看不見！”皮球作勢掙紮，其實和向川如玩得正開心。童言無忌，他簡直就是哪壺不開提哪壺，麥貝奇和尹海尋都吓了一跳，擔心向川如當場被戳了痛處下不來臺。
向川如卻對着皮球伸去“魔爪”，“我看不見人，可我看得見妖怪！看你哪裏跑！”向川如張嘴就來，麥貝奇也是醉了。這個人是真的心大不在乎自己的缺陷呢，還是故作大方，其實心裏已經把她和她兒子咒了八百遍？不管怎樣，不能讓皮球繼續放肆下去了，不然就算向川如不發飙她也要檢讨自家孩子沒家教。
但又不能當着向川如的面給皮球上尊重殘障人士的課，麥貝奇靈機一動，從皮包裏掏出狼狼，在皮球的眼前晃。
“皮球，別和哥哥鬧，你看誰來了？”
“哇，狼狼！”皮球驚喜地接過狼狼，“狼狼變漂亮了，更像媽媽了！”
向川如滿臉黑線，狼狼像麥貝奇？那他在玩具醫院把狼狼摸了個遍算怎麽回事？麥貝奇也是像狼狼一樣軟軟的生物嗎？向川如陷入了無盡的困惑和好奇。
“秦雨時小朋友，你吃藥的時間到了。”護士推門進來，看到狼狼在床上活蹦亂跳的和狼狼玩，故意板起了臉，“秦雨時，醫生說過什麽來着？你要靜養，你怎麽養得滿頭大汗？額頭想留疤嗎？”
皮球連忙躺倒床上，烏溜溜的大眼睛看着護士笑。
“別以為你賣萌就能逃避吃藥，給，這些全吃掉。”護士把藥丸放在皮球的床頭，皮球一仰頭，把小小的藥丸咕嚕就咽了下去。
“這才乖。好好睡一覺，明天就可以出院了。除了孩子媽媽外，探視人員也撤了吧，孩子需要休息。”護士完成任務就開始哄人。
向川如和尹海尋連忙告辭。
皮球拉住向川如的胳膊，“哥哥，明天你會再來看我嗎？”
沒等向川如答話，麥貝奇連忙說：“哥哥工作很忙的。”
皮球：“可我想和哥哥一起玩。”
不等麥貝奇再次表态，向川如立刻說道：“好啊。”
麥貝奇滿臉尴尬，皮球心滿意足地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