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章
第 6 章
青玄斂眉，面上波瀾不驚。
靜靜望着再一次昏睡過去的尉遲覆止，察覺到他的臉上有着不正常的潮紅，嘴唇泛白，睡夢中神色掙紮，眉宇緊蹙。
青玄走過去查看，發現傷口感染，再加上條件惡劣，尉遲覆止染上了風寒。
可現在手邊只有幾株塗抹傷口的藥草，并不能減輕他的症狀。
青玄無法，只好先将蓋在他身上的衣服給他整理好，在想辦法雨停後帶他離開，現在的情況，倘若他再得不到及時的醫治，怕是性命難保。
小心護着他的傷處，冰涼的手貼上他滾燙的肌膚時，青玄感到手下的震顫，繼續擡起他的身子給他套上衣物，待大致穿好，卻不知胸前的繩結如何系好。
青玄的手在他胸前游移，一時不查，被身前的人一把拽到了懷裏。
本能的反手攻擊對方，只聽一聲沉悶的哼聲，尉遲覆止口中又噴出了一口血，有少許沾染到她的臉上。
青玄皺緊眉頭，強忍着不适去掰開他的胳膊，卻不想他竟突然有如此大的力氣，掙紮了一會反而被抱得更緊。
她逐漸不耐煩，方要卸掉摟着自己胳膊，卻聽到睡夢中那人的呢喃。無助又迷茫。
“不要走……留下來……”
“冷……”
青玄愣了愣，任由那人抱着，雙手拽過一旁剛剛脫下的外袍，蓋在二人的身上。
感受着身前緊貼着自己的滾燙的胸膛，依在那人的手臂上，青玄調整了一下睡姿，便阖上眼淺眠。
青玄的體溫一直都是偏低的，摟在懷裏時，尉遲覆止卻覺得懷中無比的溫暖柔軟，就連剛剛掙紮時撕裂的傷口都似乎感覺不到疼痛，嘴角不自禁勾起一抹微笑，坦然的睡去。
身旁之人呼吸逐漸放緩，青玄睜開眼，瞳中盡是漠然。
第二日，天際紅日初升時，雨勢漸停，尉遲覆止的風寒也沒有繼續加重，二人便準備啓程。
天剛破曉時青玄出去查探了一番，已經沒有了追兵的蹤影。
應當是以為尉遲覆止這次已經必死無疑了，便放棄了在滂沱雨夜中繼續追蹤。
青玄扛着尉遲覆止，在泥濘的山路間艱難的踱步前行。
臉上被林間的樹枝劃破，留下一道道血痕，長時間的負重前行也使得她的腿不住的打顫。
所幸，三個時辰後，二人終于找到了一條出山的路。
又行了一段路後，才發現一個小村落。
長時間的饑餓疲憊，青玄已經支撐不住，腫脹的雙腿遍布着污泥，單薄的布鞋早已磨爛丢棄在了山林裏，裸露的腳滿布着泥水和鮮血。
待走進這個村落時，青玄終于支撐不住一頭栽倒下去，背後的尉遲覆止也順勢跌倒在地。
村子中的人一早便發現了二人，待看到女子暈倒後，團團圍過去幫忙。
二人被帶到村中張婆婆家，并由村中醫者老頭照看了一番。
“哎呦，哎呦，這妮妮怎麽傷的這麽嚴重啊？小兩口這是幹啥子去了呀。”張婆婆掀開簾子進來，走近床邊，查看青玄二人的傷。
尉遲覆止扯嘴勉強擠出一個微笑“小生與家妹外出游玩，不成想遇上一夥盜賊，被追至山中，落魄至此。”
“哎呦呦，公子可別騙我了，是個人都看得出你們是小兩口的嗎，就你看妞妞那眼神，哈哈，我明白我明白的，阿婆我也是年輕過的嘞……”
“好了好了，不打擾你們小夫妻了，有什麽事叫阿婆一聲哈。啊婆去給你們做飯。”說着，便笑着踏出了房門。
尉遲覆止轉頭看向一旁沉睡的人，看着那人如畫的眉眼，不禁動容。
手慢慢擡起，觸碰到她的眼睫，又緩緩游走到嘴唇，仔細描募着她的輪廓。
在觸碰到下颌時，尉遲覆止一愣，眉頭不經意的蹙起，順着下颌骨內側那道若隐若現的縫隙摩挲。
只有淡淡的一點痕跡，若不仔細定然不會發現。
這不禁讓他聯想到多年前在翌水藜苕邊境征戰時，曾見到過的藜苕江湖流傳的一種易容術。
“你幹什麽！”
手腕被一把抓住，青玄手勁之大生生在尉遲覆止蒼白的手上留下了一圈紅印。
“若是再有下次，我就把這雙手剁了喂狗。”青玄冷冷剜了尉遲覆止一眼，手一撐一個翻身便躍下了床。
裸露的腳鮮血尚溢，觸碰到地面時青玄卻神情不變，徑直要向門外走去，卻不曾想被尉遲覆止一把撈回床上，狠狠壓在身下。
青玄未曾掙紮，冷冷看着尉遲覆止。
尉遲覆止做完這一系列動作後，喘了兩口粗氣，強忍着腹部的傷口撕裂帶來的疼痛，咬牙狠狠道“藜苕的易容術？為什麽要易容？你的目的是什麽？”說完，便痛的無力支撐，眉頭緊擰，驟然砸到了青玄身上。
青玄使力一把翻過身上的人，轉而騎跨到尉遲覆止腰腹上，緩緩俯下身貼在尉遲覆止身上，看着他因疼痛擰緊的眉宇，擡起他的下巴，默默盯了一會，低笑道“江湖中，不乏有精于易容之人，我的臉上有面具又有什麽奇怪的？至于你問我有什麽目的……我是來醫治你的。”
尉遲覆止身上遍布的傷處被壓，痛的抽了絲氣，但還是固執的不肯移開膠着的目光。咬牙恨恨道“我不管你有什麽目的，倘若有一天你做了什麽落到我手裏，別想輕易脫身。”
“呵。”
“這是在哪裏？”青玄翻身下床，在屋內察看了一番，卻發現自己帶着的佩劍不見了蹤影。
“崆邙山周邊的一個小村落。往西走二十裏就能到峽川。”
“你可有看到我随身的佩劍？”青玄問道。
尉遲覆止點了點頭。
自二人相逢，他看到青玄與追兵打鬥時就認出了那把劍，墟塬劍，百年前慈禾大帝的佩劍，它的主人變更了多次，且幾乎每一位都神秘莫測，少有人能在江湖中遇到。
上一次遇到這把劍時，它還在一着帷帽的白衣男子手中。
尉遲覆止擡眼瞥了眼青玄，放要說什麽，門外便傳來說話聲。
“啊，你醒了！”
是一青年男子，身穿土黃色的褂子，裸露出麥色的肌膚，堅實的胸膛若隐若現，短短的頭發上還殘留着汗珠，似是剛從田間勞作歸來，褲腳上還沾着泥土污漬。
臉上真誠的笑容令人動容，憨厚又親切陽光。
“怎麽樣，身體還好嗎？”
青玄愣了愣才發現他是在跟自己說話。
“多謝關心，已經沒有什麽大礙了。”
青玄淡淡回道，複又問“不知你可曾看到我帶在身邊的東西？”
是那把劍？
男子尴尬笑了笑，撓了撓頭，不好意思道“對不起啊，那把劍現在已經被帶走了。”
男子瞄了一眼青玄，看到她表情未變，仍是那淡淡的模樣，心下稍稍放心才繼續道“剛到這時你丈夫傷重，且莫大夫說他還中了什麽什麽毒，需要幾種藥材解毒，我們家又實在沒有這麽多銀兩，莫大夫說你這把劍可以抵了治病的錢……我們商量着本來想問問你的，看你身上也有傷，又走了那麽遠的路，一定累壞了，就沒叫你……”
“毒已經解了？”青玄疑惑，尉遲覆止所中之毒極為罕見，怎麽會這麽容易就……
青玄讓尉遲覆止伸出手，把了把脈，又查看了一番傷口處，确實只剩一點殘毒，基本已經沒有問題了。
“你說的那莫大夫，可是這村子裏的人？”
“不是，莫大夫是月前來的，本來她空口無憑說自己是大夫，村裏也沒有幾個人信，但是短短幾天她就治好了不少村裏人的病，大家自然也就相信了她。”
“那她現在還在不在村裏？”
“給你們處理過傷口後就走了。莫大夫這一趟是外出游歷，嘗嘗走到一個地方就會停留一段時間，并為當地人治病。”
“對了，她還說要你們去西邊的水閣找他，屆時東西會物歸原主。”說着，遞過來一張紙條。
青玄默默在心中思考了一番，确認沒有遇到過姓莫的大夫，只能無奈走一步算一步，待度過眼下的難關後再拿回墟塬劍。
吃過晚飯後，二人回到房間，青玄将尉遲覆止收拾好放到床內側，自己順勢躺倒在床邊。
床本就簡陋不大，二人躺在上面為避免掉下床只得緊挨着。尉遲覆止戲谑道“你就這樣同我躺在一起？”
“你想下去睡？”
“……”
“呵，這不就完了。”
“我一路背你到這裏，若是真在乎那點虛名，我是不是該自我了結以全那所謂的清白？”
青玄說完便不再理會尉遲覆止，自顧自的閉上眼睡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