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臨安府衙
臨安府衙
楚杭一肚子疑問憋在心裏,恨不能早日返回碧雲天。第二日尚在休假中,他就纏着沈念辰開始第三階段的修行。
“這第三階段是元神出竅。元神散則成氣,聚則成形,要将元神分離體外遨游日月虛空、山川萬物。”沈念辰不緊不慢道,“這一階段可不容易。”
“需要修行多久?”楚杭問道。
“無止無盡,得大成者可浩劫不死、與天地同壽。不過,你在這兒學會元神出體便可以了,後面的路回去再自行領悟吧。”
楚杭點點頭,忽然察覺沈念辰今日說話的神情有些不陰不陽的,看着自己的表情也似笑非笑。
他登時想起來了,昨晚酒後吐真言,說出了不少往事,這下可全暴露了。
楚杭在繼續裝傻充愣和坦白承認錯誤之間果斷選擇了後者,開口道:“沈師叔……”
“嗯?”沈念辰挑眉,“師侄這是有話要說?”
“師叔…,我昨日想起了一些過去的事情。我想…,我想跟你說聲對不起。”楚杭神情尴尬,小聲咕哝道。
“對不起什麽?”沈念辰繼續逗他。
楚杭心裏飛快盤算着,有些話只能意會,怎可言說。他猶豫半晌臉都憋紅了,還是吐不出一個字。
“咚”的一個腦崩彈在額頭,楚杭微微睜大了眼睛。
沈念辰眼角眉梢都帶着笑意,“師兄終于想起欺負我的事了?同樣是師弟,你可真是好生偏心啊。”
沈念辰,居然就這麽直白地把心結說了出來。
楚杭愧疚愈甚,又是在不知如何表達。他猛吸一口氣,朝沈念辰鞠了一躬,大聲道:“對不起!”說罷,轉身就要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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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哎”,他還沒邁開步子,就被身後人一把拉了回來,“說聲對不起就完事了?”
“那…那你要如何?”楚杭嗫嚅道。
沈念辰笑意愈濃,“辛辛苦苦教你一年,別光修習不出力啊。我手頭正好有件事要去臨安城一趟,你也一道去,表現滿意了我就原諒你。”
臨安的夜市在江南頗負盛名,楚杭和沈念辰到達的時候已是深夜,依然十裏長街、華燈璀璨,買賣晝夜不絕。
“沈師叔,我們此行究竟為何?”楚杭一路禦劍而行,凜冽的風夾着雪花劈頭蓋臉而來,凍得他聲音都發顫了。
沈念辰回頭看了他一眼,“信中沒有詳說,去了便知。喏,快到了。”
兩柄飛劍剎在臨安府衙門前,緩緩下降。
“兩位仙君,知府大人交代了,請移步後院廳堂一敘。”府衙管家恭敬道。
臨安府衙坐北朝南,布局敞亮開闊。大堂、二堂是接見官吏、處理公務的地方,知府和家眷都住在府衙後院中。管家一言,沈念辰便知道此番委托乃是知府家的私事,不方便為外人所知。
這府衙規模可觀,兩人跟着管家進進出出數座院落,方才來到後廳。剛一落座,臨安知府白景怡便款步踏入。
“尚在正月便叨擾琅琊閣,實在是有非常之事,還望二位仙君見諒。”白知府拱手道。
“知府大人言重了,家師一接到大人的書信,便立刻譴我等趕來。不知有何可效力之處?”沈念辰詢問道。
白景怡臉色微沉,“年前後院池中似有水祟作怪,接連有三位家仆溺斃,鬧得人心惶惶。本想立刻請仙君來,卻又恰逢年節諸事不便,這才又拖了幾日。”
“請告知詳情。”沈念辰道。
“第一次出事是小年那晚。半夜後院中忽然傳來女子歌聲,我便打發房中小厮去尋,可他一夜都沒有回來,第二日清晨竟被發現溺斃在池中。他跟随我多年,分明熟悉水性,怎會好端端地淹死。後來,府中又接連出現了兩起溺亡之事,有人說曾經看見一個女子夜半坐在岸邊,形同鬼魅。”
“水祟多為溺死亡魂所化。不知府中之前可有溺亡之人?”
白知府搖頭道,“我來這臨安府已有三年,不曾聽說有人溺亡。不過,臨安城東臨錢塘、西瀕西湖,城區裏還有茅山、鹽橋、市河、清湖四條河流,水網遍布大街小巷。後院池水乃是活水,會不會是從其他河流而來?”
“有這個可能。”沈念辰思忖道,“是每夜都能聽到歌聲嗎?”
“并非每夜。尤其這幾日,家中諸人入夜後都房門緊鎖不敢外出,院中無人行走,那歌聲也有幾日沒聽到了。”白知府道。
沈念辰道:“看來,要主動把那水祟引出來。”
楚杭立刻心領神會,“我去引她出來,還請府上為我備一套尋常衣物,扮做府中小厮模樣。”
“可府上已經接連幾夜無人走動了,你突然出現只怕會引起懷疑。”沈念辰看向楚杭。
“那我該如何?”
“不若你扮做飛賊潛入府中,慌不擇路逃到池邊,這樣倒有些可信。”
“扮成飛賊?”楚杭心道,這絕對是故意拿他開涮報複無遺了。
“如此甚好。”白知府道,“仙君果然足智多謀。”
楚杭:“……”
說幹就幹,事不宜遲。沈念辰從袖中掏出一個儲物袋,低聲喝道:“夜行衣來。”
一件雪蠶絲織成,通體漆黑的夜行衣便出現在了楚杭眼前。
楚杭抽了抽嘴角,“沈師叔…,你還真是,有備而來。”
“出門在外,有備無患。這件夜行衣還可以掩蓋靈氣,那水祟縱使見到你也只會把你當做普通人,察覺不出你身上的靈力。”沈念辰拍拍楚杭:“去吧,等你把她引出來,我自會前去相助。”
楚杭将信将疑地穿上了夜行衣,從頭到腳裹的只剩一雙眼睛,幾乎完全融進了夜色之中。
他依計行事,不敢賣弄靈力,只得裝作江湖功夫,跳上竄下飛檐走壁。忽然在屋頂上絆了一下,瓦片砸落在地上,登時發出哐當一聲脆響。
原本漆黑的屋內忽然燈火通明,狗吠聲陣陣響起,大喝聲傳來:“什麽人!”
楚杭背着一包袱拾來的瓶瓶罐罐跳下屋檐就往後院跑去,在假山石後邊躲了許久,不見有人追來,便稍稍喘了口氣,從石山後悄摸摸露出半個腦袋。
正在此時,一陣歌聲從耳畔飄來,音色宛轉悠揚,如泣如訴。那聲音仿佛來自另一個世界,讓人沉醉其中,如夢似幻。
魅音攝心。
楚杭做戲做全套,裝作不由自主被那聲音吸引,從假山石後面一步一步走出,眼神迷茫空洞
方才空無一人的池邊,正趴着一位女子,紅衣罩體,鬓發散亂,半邊身子浸在水中,眼裏淚光點點。
楚杭緩緩走上前去。
“這位哥哥…”,那女子柳眉似蹙非蹙,嬌柔道:“我被人所害不甚跌落池中,好不容易撿回一條命,實在是沒有力氣爬上來了。哥哥拉我一把可好?”
楚杭心中憋得想笑,可面上還是一副憐惜之情,伸出手溫聲道:“寒冬臘月池水冰涼,你快些上來吧,仔細凍着。”
那女子的手觸感冰涼,不帶一絲溫度,卻又滑膩得很。楚杭握緊她的瞬間,那手又滑了下去,抓了個空。
女子哎呀一聲,身子更往池中陷入幾分。她擡起水汪汪的眸子,再次向楚杭伸出手去。
這次楚杭沒有握她的手,而是直接拽住了她的胳膊,想一口氣把她給拉出水面。
就在兩人相觸之際,女子的長發如蛇般蹿出,須臾間将楚杭的右臂牢牢纏住,猛然将他直接拖入了水中。
冰冷刺骨的池水鋪天蓋地直灌而來,楚杭趕緊屏住呼吸,反手揪住那女子的長發,周身發力向水面浮去。
就在他接近水面之時,嗖嗖嗖從水底冒出好幾道黑色的影子,如巨大的水草團一般向他包圍而來,緊緊纏住了他的手腳四肢和脖頸。
強烈的窒息感撲面而來,楚杭驚覺自己還是大意了,此刻得趕緊脫身。
他立刻調動全身真氣聚于丹田,一股強大的靈力瞬間迸發而出,将束縛住他的長線齊齊斬斷。池水轟的一聲如同被炸開,一陣沖擊波自中心四散開來,水花高高濺起,撲打在岸邊。
楚杭用力向上一躍,人在空中就被攔腰截住帶回了地面。
沈念辰左臂圈着楚杭,右手迅速結印,剎那間池中萬物如同靜止一般,齊齊定住了。
一根藤蔓驟然蹿出,綁住那個被震飛出水面的女子,用力一卷扔到了地上。
水花驀然落下,池中很快又恢複了平靜。
“咳咳,”楚杭一把扯下面罩劇烈咳嗽起來,一連吐出幾口水,緩了好一會兒才擡頭向那女子望去。
可女子在看清他臉龐的一剎那,神色陡然變了。
她在水中日久,早已不會站立行走,只能扭動着身子向楚杭爬去。
“別動。”沈念辰冷冷道,藤蔓瞬間收緊,嵌入她皮膚中。
可那女子卻沒有停下動作,一雙眼睛瞪得瘆人,嘴唇翕合着拼命向楚杭那兒挪去。
楚杭正半跪在地上,見她靠近,不由地抽出佩劍握在手中。
那女子衣衫早已被水腐蝕地破破爛爛,披頭散發看不清面容,忽然開口道:“讓我…讓我看看你。”
楚杭倏地站起身用劍尖抵着她的脖頸,沉聲道:“別耍花招。你究竟是何來歷,為何要害府中之人。”
那女子并不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又問道:“你叫什麽名字,今年多大了。”
楚杭微微側過臉,将劍尖又往前抵了一點,強迫她直起身子,冷聲道:“回答我的問題。”
劍身寒光一閃,那女子登時看清了眼前人耳根下的紅痣,用顫抖地聲音喊道:“小少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