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暗流湧動
暗流湧動
聽雨閣,臨河而建,一共三層。第一層大堂統共擺了二十來張桌子,上面兩層是客房,規模不大,倒也雅致。
一行人剛踏入客棧沒多久,外面就淅淅瀝瀝下起雨來。春寒料峭,雨水浸着寒意滴滴落下,滲進瓦縫和有些發黴的牆壁裏,處處都透着一股潮濕陰冷。
碧雲天衆人領了木牌,踩着咯吱作響的樓梯,各自向屋內走去。兩位仙尊自然是獨住,其餘弟子們兩兩一間,很快安頓下來。
楚杭和江嶼白一屋,兩人休整片刻就待不住了,大眼瞪小眼地在屋裏幹坐着。師尊有命,比武論道期間所有弟子不得擅自外出行動,他們只能百無聊賴地困在這客棧之中,聽風聽雨,打坐冥思。
日近黃昏,樓下忽然傳來一陣腳步聲,似乎來了不少人。楚杭凝神感知,這群人步伐沉穩,內力綿厚,還未踏入這客棧,已經有意無意釋放出一陣威壓,要先聲奪人。
“是蒼穹派。走,出去看看。”江嶼白道,他入內門之前,在江湖上闖蕩過一些日子,見識自然比楚杭要廣。
他倆屋子正對樓梯口,剛開門就瞧見一樓烏泱泱站了二三十位身着沙青色袍服的修士,皆腰懸佩劍,肩頭、袖腕處繡着銀色山字雲紋,光是往那兒一站就給人一種極大地壓迫感。
“不愧是修真界第一大門派。”楚杭感慨道。
“顯擺。”江嶼白輕哼一聲。
不過,看這樓下的場面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争執。只見掌櫃神色緊張,不停拱手道:“各位仙君,實在對不住,小店客房僅剩下二三間,實在住不了這麽多人,還請諸位仙君另尋他處。”
蒼穹派為首一名弟子道:“天色已暗,但我們方才路過見這客棧許多房中并未點燈,少說也有十餘間空房。”
掌櫃賠笑道:“那些客房都被訂下了,實在是早有安排。”
“訂下了?是誰訂的?”那名弟子追問道。
“我們昆侖玉虛宮訂的。”忽然,從門口傳來一聲冷肅之音。
楚杭順着聲音瞧去,只見一群身着灰白袍服,衣襟印着乾坤太極标志的修士邁入客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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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麽多人踏雨而來,竟幾乎聽不到聲響?”楚杭心中一驚。
“昆侖輕功獨步天下,不可小觑。”江嶼白小聲道,“這下有好戲看了。”
蒼穹派的人看向琅琊閣帶路弟子,皺眉道:“怎麽回事?不是你帶我們來這兒的嗎?”
帶路弟子頓時神色慌張,吞吞吐吐道:“我…我也不知道啊,貴派并沒有提前告知要赴會,我也是聽師兄師姐們說這聽雨閣只有碧雲天入住了,想着會有空房才帶諸位仙君到此。沒想到早已被預訂了,實在是對不住。”
現場的氣氛霎時變得微妙起來。都說輸人不輸陣,這事兒若放在平時,不過是打尖住店的小事,修道之人,最是講究仙風道骨、清譽名聲,誰都不會去計較這些俗事。
可壞就壞在,蒼穹派和昆侖宮之前就傳言有些嫌隙,如今琅琊論道在即,兩批人馬狹路相逢,客棧的門都已經踏進去了,再被趕走豈不丢了顏面。
昆侖宮為首的中年修士目光掃過蒼穹派,對站在最裏面的一位男子道:“左長老,對不住,承讓了。”說罷,就揮揮手,示意弟子們去領房間木牌。
“且慢”,那男子突然開口,音色低沉道:“凡事都有個先來後到。你說你先訂的,我說我先來的,這又如何評判?”
“那依左兄之見,如何算得上公平?”
“倒也不難”,男子微微一笑,“既然這裏是聽雨閣,不如我們便賭上一堵,此雨何時能停?”
“左兄說笑了。春雨連綿,不到次日不能停歇,又如何能等?”灰袍修士道掐指算到,小小推衍之術,還難不倒昆侖玉虛宮。
“哦?依在下之見,此雨立時也就停了。”男子面不改色道。
衆人皆是詫異,紛紛往屋外看去。天空雲層晦暗不明,雨點像千萬條銀絲落下,毫無收斂之意。
忽然之間,一道強烈的金光刺破天際,如摧枯拉朽般直沖雲霄,豁然将天空劈開一道駭人的豁口。濃厚的黑雲翻滾咆哮着被卷入裂口之中,淅淅瀝瀝的雨水漸漸止住。
驟雨初歇,雲層倏然分開,落日餘晖傾瀉而來,将整個石潭鎮鍍上了一層淺淺的金色,如夢似幻,令人目眩神迷。
男子衣袍獵獵,從空中穩穩落下,輕描淡寫道:“雨停了。”
......
就算是高階修士,如此逆天之術也罕見至極。楚杭驚得目瞪口呆,回頭望向其他聞聲而來的碧雲天衆人,半晌說不出話來。
“蒼穹派,左淮風。”易星辭已站在他身後,低聲道。
“那灰袍修士又是...”
“是昆侖宮新任掌門,玄已真人的師弟,玄境。”
玄境此刻臉色沉得像鍋底,臉上的肌肉越繃越緊,凝固半晌,才轉身拂袖對身後弟子道:“我們走。”
“啧啧,這就難看了。蒼穹派真還是一點面子都不給留,人家新任掌門第一次當衆亮相,就挨了當頭一棒。”不知何時,易星洛也湊了過來,搖頭道,“蒼穹派想借此立威,第一個就拿昆侖宮當踏腳石。”
“湊什麽熱鬧,各自回屋。”一聲清冷的聲音傳來,蕭亦行負手而立,站在走廊的盡頭,表情嚴肅。
“走了走了”,易星洛一把攬過楚杭的肩,耳語道:“此人實力,恐怕不在師尊之下。”
琅琊論道尚未開始,門派之間已然是劍拔弩張的氛圍。左淮風一劍破天,消息轉瞬之間就傳遍了整個石潭鎮,真是好大的威風。
昆侖玉虛宮出師不利,兜兜轉轉好半天才把弟子們安頓下來,成了仙門衆人茶餘飯後的笑談,玄境真人氣得臉色鐵青,兩日都不肯說話。
在翹首期盼中,終于到了正式琅琊論道的日子。
琅琊閣,顧名思義,位于琅琊山脈最高處。以群山為座、矗立雲霄,遠觀只見綿延起伏,猶如九天仙境。
閣主北桓一襲飄逸的月白色袍服,氣度雍容,長身玉立。身後站着閣內一衆長老和執事弟子,早已宗門大殿前恭候多時。
殿外拔地而起數座高臺,供各門派觀戰随行人員休息使用,而各派有頭有臉的長輩們都在宗門大殿第三層閣樓上落座。
日上三竿,各路人馬終于盡數到齊。參會最受矚目的自然是五大修仙門派和後起之秀碧雲天,但還有一幹中小門派和散修也來赴會,黑壓壓的人頭望去,約莫也有近千人。
北桓作為東道主,與衆人寒暄一番後,用內力朗聲道:“諸位今日撥冗前來赴會,實乃琅琊閣之榮幸。還盼諸位以武論道、以武會友,點到即止,切莫傷了和氣。”
他點頭示意,身後一名弟子上前繼續道:“此次比武論道共分兩場。第一場是山谷圍獵,為期兩天一夜,谷中已被投放安置了上千只魔物,獵殺魔物奪得內丹即可得分。比賽結束後,總計分數最高的五十人可進入下一場單人賽。在圍獵期間,山谷會設置結界,若有人想提前退出,放出标有門派标識的信號即可。”
那名弟子頓了頓,又宣布道:“比試期間,禁止參賽門派私鬥奪丹,一經發現,立刻取消參賽資格,交仙門衆家商議懲處。”
伴随着他的話音落下,磬聲響起,清遠悠揚。山谷上方的淡金色結界緩緩開啓了六道入口,各派參賽弟子紛紛湧入,随着人群都已進入山中,入口處又轟然縫合。
蕭亦行入座不久,就聽到身側傳來一道熟悉的聲音:“亦行,多年未見了。今日你能前來,我很是欣喜。”
昔日的師叔,如今琅琊閣閣主北桓已來到他身旁,對他點頭微笑。
蕭亦行起身回禮道:“勞閣主惦念,此番論道乃修真界之盛事,碧雲天自當赴會。”
北桓托起他的手臂,開口道:“故人相逢,不必多禮。你雖離開師門多年,但閣中諸位都很惦念你,這幾日你也不必拘束于此,各處皆可自由出入。”
蕭亦行微微颔首道:“多謝閣主。”
剛送走北桓仙尊,蕭亦行的肩頭就被猛地一拍,他不用回頭也知道是誰,開口道:“念辰...”。
沈念辰輕輕一笑,俯身附耳道:“你可真夠寶貝他的,舍不得讓他參賽,還要随行帶着。認識師兄多年,竟不知師兄是如此情深心軟。”
蕭亦行白了他一眼,“與其關心別人的弟子,不如關心自己的弟子,比武論道你們琅琊閣有幾成把握?”
“咳,都是些不成器的家夥罷了,無甚可說。”沈念辰嘆口氣,“不像蕭師兄名師出高徒,聽說易家那兩兄弟不過二十就邁入金丹之境了,真是後生可畏啊。”
“仙門各派,英才輩出,他們不過是資質尚可罷了。”蕭亦行淡淡道。
“山谷圍獵要兩天一夜,師兄坐在此處亦是無趣。不若帶上那位,故地重游一番?”沈念辰眼光瞥向殿外高臺上那人,輕然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