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宗門比武
宗門比武
楚杭被一腳踹翻在地的時候,內心是發懵的。
他,蕭亦行的弟子,竟然在三年一度的宗門比武大會上,在千百雙眼睛的注視下,被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外門小子給踹吐了血。
此刻,不僅他腦海裏一片空白,圍觀人群也驚的鴉雀無聲。
蕭亦行是何許人也。那是碧雲天護宗長老,名聲震徹修真界的一尊大神。
世人只道蕭仙尊清冷絕世,顏值與實力雙重逆天,仿佛世間所有溢美之詞在他身上都要窮盡。
可有些事,實不能對外人道也。蕭仙尊美則美矣,卻是個渾身帶刺兒的主,性子清冷跋扈,唯獨對自己三個徒兒護短的緊。尤其是這位老幺楚杭,自幼跟在蕭亦行身邊,比起掌門之子都要金貴,算的上碧雲天的小祖宗,誰見了不要讓他三分。
可偏偏今日楚杭走了背運,竟在比武大會上抽中一匹大黑馬,還是個不知輕重的外門弟子。那小子出手招招淩厲、劍劍帶風,幾十招下來就抓住了他的破綻,一記後劈直中心口,用了十成力道,踹得他張口見血,重重砸落在地。
楚杭一張白皙隽秀的臉上盡顯狼狽,他喘息着用手背擦去唇角斑斑血跡,踉跄起身,把長劍用力往地上一插才堪堪穩住身形。
衆人登時倒抽一口冷氣,目光不由自主從場內向高臺上望去。
蕭亦行白衣勝雪,正高冷地坐在碧雲天一衆長老之中,臉上神色晦暗不明,漆黑的鳳眸深不見底,隐隐有山雨欲來之勢。
“楚師兄,還打嗎?”對面黑衣少年墨眉一挑,帥氣地挽了個劍花就要入鞘。
“打。”楚杭強壓下胸口翻騰的血氣,簡潔有力道。他本不是争強鬥狠之人,可平日裏的閑言碎語也并非全然不知。多少人暗地裏嘲諷他修為平平,不配做蕭亦行的弟子。今日全宗門成百上前雙眼睛盯着,他就算不為了自己,也絕不能辱沒了師門顏面。
話音剛落,就見眼前寒光一閃,對方已飛身躍起,手中長劍裹挾一股冷冽的勁風撲面而至。
他迅速出劍格擋,兩劍正面相接爆發出強烈的嗡鳴聲,強勁的力道震得胸口疼痛、掌心發麻,長劍差點脫手而出。
不及他落地,黑衣少年又冷哼一聲,瞬間騰空、攻勢再起,手中長劍勢若閃電直劈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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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剛才的教訓,楚杭這一招沒有硬接,側身空翻就地一滾,劍鋒将将擦身而過,堅硬的石面被劈了一道深深的裂口,裹挾着塵土石屑飛濺開來。
好險。
黑衣少年本身就筋骨健壯,力氣頗大,受傷之後兩人之間的體力差距越發明顯。
楚杭明白,要想博得一線機會,就必須速戰速決。
他心下一橫,忍着胸口劇痛催動全身真氣灌注于劍尖,手中銀劍宛若長龍,連環數式運轉,剎那間幻化出一片劍網,朝對面少年揮去。
這招承襲了蕭亦行的秋水劍法,疾如風、徐如林,劍法剛毅不失又柔韌不絕,如潮水般卷天席地而來,圍觀人群頓時爆發出一陣喝彩。
黑衣少年微微一驚,随即閉目凝神,聽風辨聲,終于在滾滾而來的劍氣中找到了陣心。他足尖一躍,雙手握劍向劍網陣心橫掃而去。
刺眼白光交接之處,兩人真氣形成的屏障碰撞膠着,任誰都無法向前推出分毫。
楚杭強提一口氣,左手飛速結印,一陣藍色靈流從周身呼嘯而出,頓時劍氣所指之處一寸一寸凝結成冰。
他用力向前一推,隔在兩人中間的屏障裂痕驟現,在尖銳的轟鳴聲中,碎為萬千星光,鋪天蓋地灑下。
這一擊成功及時收力,只是将黑衣少年震開數丈。自己卻再也壓制不住喉間的腥甜,捂着嘴又咳出一口血,靛藍色的身影在空中搖搖欲墜。
“到此為止。”一道冷冽的聲音由遠及近傳來,音色缭缭卻附上了內力,讓在場所有人神識一震。
楚杭渾身脫力,剛落地就覺腰上一緊,身體被穩穩扶住。
斯人如玉、谪仙天降。
“師尊...”他咳得淚眼模糊,一張俊臉憋的紅了又白,白了又紅,抿嘴半晌才吐出幾個字:“是弟子不争氣,給師尊丢人了。”
“無妨”。白衣仙尊輕聲安慰道。
楚杭被攙扶到演武臺邊緣,倚着石柱坐下,又見師尊伸出兩指向他胸口一點,磅礴的靈力傾瀉而下,如水般流向四肢百骸,将方才被震傷的經脈一點一點修複完好,煩悶欲嘔的感覺也随之一掃而空。
見他慘白的臉終于恢複了些許血色,蕭亦行緩緩起身,用餘光瞥了一眼身後的黑衣少年,沉聲道:“你,很不錯。”
少年還來不及品味其中的意思,就感到一股強烈的威壓當頭罩下!金丹後期的劍修,威壓不可謂不恐怖。蕭亦行僅僅釋放了一絲內力,已讓少年覺得胸口劇震,肩頭似有千斤之重,就要當場跪下來。
“同門比武,應點到為止。你雖然有天分,卻不顧惜手足之情,碧雲天不便留你。”蕭亦行的聲音冷若冰潭,鳳眸裏不帶一絲溫度,與方才的溫柔神色簡直判若兩人。
聞言,少年臉色倏地僵硬起來,攥着劍柄的手指緊緊握到發白,眉宇間盡是震驚迷茫。
衆人皆知,蕭亦行在碧雲天向來一言九鼎,他一言既出,少年的前路便是斷了。
“仙尊...我...”少年喉結微動,嗫嚅着想要解釋。
“不必多言。”蕭亦行冷冷道。
一時間衆人皆緘默不語。掌門陸隐南和其他四大長老坐在高臺之上,似有一位身着紫衣的女性長老有起身之意,但在陸隐南眼神示意之下,終又坐了回去。
蕭亦行的威壓含着強烈的怒氣與震懾之意,在場都是修行之人,自然能感到這徹骨寒意。整個演武臺一片死寂,無一人上前求情。
楚杭倒是第一個反應過來的。
他是有些氣惱對方下手狠辣,可也沒真的想過要把那人趕出門去。瞧着對面少年不過十六七歲的樣子,與自己年紀相仿,一身黑色布衣洗的泛白,耳下和手背處都有陳年舊傷留下的疤痕,想必這些年在外門摸爬滾打吃了不少苦頭,不由心頭一動。
“江師弟身在外門,不能得諸位長老親自指點,一時求勝心切。還請師尊念在他誠心求學的份上,給他一個機會。”楚杭驟然打破沉默,開口央求道。
眼見前路已斷,黑衣少年原本心如死灰。突然有人站出來為自己求情,似有轉圜餘地,他立時咚的響亮一跪,顫聲道:“弟子知錯了,都怪弟子一心求勝,不顧同門情誼,懇請蕭仙尊懲戒!”
少年根骨上佳、身手利落,算是個好苗子。蕭亦行方才正在氣頭上,也是想給他一個教訓。現在被楚杭一勸,又見他态度誠懇,臉上的霜色漸漸緩和了一些,終是動了些許惜才之心。
他沉默幾息,緩緩開口道:“今日之事,便罰你戒鞭五十,好好反省思過。看在你修習勤勉的份上,就收做內門弟子。”
黑衣少年驟然經歷大悲大喜,激動地有些發愣,正要伏下身跪謝,此時場上又傳來一聲:“求師尊收下江師弟吧!”
這一句,聲音不大,卻如驚雷炸響。
外門弟子一朝收入內門,已是莫大機緣。若是能成為五大長老中任何一位的親傳弟子、繼承衣缽,無異于在修行路上一步登天,令多少人豔羨。
蕭亦行聞言也是一怔,不知楚杭何時已來到身前,雙膝跪地、鄭重其事。
其他人瞧那少年只見狠厲,而楚杭卻越發覺得此人頗為有趣,不似碧雲天其他弟子那般對他唯唯諾諾、虛意逢迎。他從未這樣打得酣暢淋漓,鬥志心性被陡然激發,于是突發奇想要把這小子留下,來日好好切磋一番。
蕭亦行的臉色隐隐有些不快,收弟子講究緣分,那小子當面把自己徒兒傷成這樣,沒親自動手收拾他已是萬分顧及宗門長輩的身份了,如今還要收徒?
他面色一冷正要回絕,但楚杭一雙鹿眼霧氣蒙蒙盯着自己,盡是懇求之色,修道多年堅如磐石的一顆心也不禁生出幾分猶豫來。
“師尊不拒絕,那便是答應了。弟子代江師弟多謝師尊成全!”不待他開口,方才還誠摯動人的徒弟,已然當衆耍起無賴。
白衣仙尊冷眉微蹙,就在衆人以為他又要動怒之際,他卻只是緩了緩,又恢複了平靜神色。
天下之事,一物降一物,妙不可言。
縱使他蕭亦行一劍淩絕可斷水,九天驚雷震乾坤,可偏生面對這個最小的徒兒,卻是連火都發不出,罵都不舍得罵,氣上心頭又硬生生地給憋了回去。
他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終于對俯在地上的黑衣少年道:“江嶼白,從今日起,你便是我座下弟子了。修行多歧路,還望你明心見性、勿失本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