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第95章
婚禮的籌備很快提上了日程。
至于為什麽這麽快, 蘇藍不想讓鐘予懷孕快要足月的時候再辦。
她的原話:“人來人往的,有誰撞到你怎麽辦?這不是把人送進監獄能挽回的了。”
于是婚禮的日子便提前了。
雖然時間并不充裕, 但兩人既不缺錢, 也不缺身份,重金砸下去,又聽到了名號, 所有人都使出了十二分的力氣,全心全意替他們操辦整場婚禮,一切都進行得十分順利。
籌備婚禮的時候, 鐘予還覺得神思很恍惚。
一切都像在夢裏一樣。
明明是之前經歷過一遍的事情,所有的流程, 手續,步驟,再來一遍, 甚至讓鐘予有種時光倒流, 人生重新開啓的錯覺。
随着肚子裏的孩子成長,鐘予也跟着蘇藍搬回了都城。
蘇藍還是想讓他待在醫療最好的地方。
這幾天, 兩人陸陸續續地見過了花卉設計師, 服裝設計師,場地布置的團隊……無數人都為他們的婚禮忙碌起來。
因為他還懷着孕, 蘇藍也不想讓他多操心這些事情,但鐘予執拗地想要參與,蘇藍也拿他沒辦法。
每一樣跟她有關的事情,他都想要參與。
鐘予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對面的策劃師喋喋不休, 他垂眼看向放在身旁的圖冊,眼神茫然。
他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這會是……蘇藍跟他的婚禮。
他做夢也沒想到, 他跟蘇藍還會再有一次婚禮。
或許是幸福來得猛烈又突然,鐘予半夜的時候還時常會驚醒,生怕一切都只是一場幻夢,但這時候,他會下意識摸上自己的小腹。
……孩子。
他跟蘇藍的孩子。
他懷着孕。
一切都是真的。
然後女人發現他醒了,還會揉一下他的腰,把他再往懷裏帶一些。
鼻間都是熟悉的她的氣息,鐘予在黑夜裏都感覺到無比的安心。
“——看多久了?”
門被推開,蘇藍從陽臺上回來,坐下在他身側,問道。
鐘予揚起頭,眸色閃了一下,“才剛開始看。”
“是嗎?現在在看什麽?”
鐘予呆了一瞬,下意識低頭去看手裏的圖冊:“……”
對面沙發上,專業的策劃師帶着職業的微笑補充道,“現在鐘先生手裏的是場地的布置圖。”
她也恭敬地給蘇藍将圖冊遞到手裏。
“您看,這裏是座位的分布,前面兩排會是親屬的位子,後面依次按您的需求,我們會為您調整協調各個賓客的座位……”
蘇藍把圖冊拿過來,捏着書脊随意地掃了一眼。
反而是鐘予轉過來,綠眸凝着她。
“怎麽了?”
“需不需要……”他頓了頓,征詢她的意見,“把親屬的這塊位子取消?”
蘇藍只頓了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無論是上一世還是這一世,蘇藍在親屬關系上,都并沒有親人能來出席她的婚禮。
最多,她剩下的親人,就只剩下一個蘇梓。
蘇藍笑了下,“沒事。”
她把手裏的手機放下在桌上,“剛剛解決了。”
……
剛剛出去陽臺上,蘇藍打了個電話。
她撥給了舒涵良。
兩人先是拉家常一般随便聊了些有的沒的。
蘇藍從小被他看着長大,跟他說起話來也很随意。
“新的額飾的照片你看了麽?”她單手支在欄杆上,懶懶地,“再給我點意見吧?”
舒涵良無奈:“你每做點改動,都要別人幫忙重新看一遍。這樣下去到婚禮前,你真的能定下設計麽?”
“這次真的不一樣。”蘇藍保證,“你再仔細看看。”
舒律師看了會兒,終于在額飾的某個寶石的邊緣發現了細微形狀的差別,啞然失笑,“這叫做差別嗎?”
“當然有差別。”
“你這樣改下去,設計師那裏不一定來得及做。”
蘇藍很淡定:“沒關系,我們的關系非常好,他會加班加點趕出來的。”
“……”
舒涵良嘆口氣,還是認真下來給她建議,
“你不如讓人把下面的連接處做得緊密一點,形狀上你也考可以考慮用柔和一點的曲線……”
蘇藍一遍“嗯”着,一邊單手在手機上飛快地做着記錄。
對話框另一邊的設計師一會兒發來拇指,一會兒發來鞠躬小人,還有無數笑臉表情包,到最後舒涵良說完了,蘇藍審視了下,又做了不少改動,發了最後一條意見。
那邊沉默了三秒。
設計師:【嗯嗯,好的。】
知道設計師大概在瘋狂用腦門磕牆,蘇藍不置可否。
手指一動,又在原來的報價上翻了個倍。
設計師:【嗯嗯,您說的太有道理了!我馬上改!】
這回熱情多了。
蘇藍對喜歡的事情一向不吝啬花錢。
商人麽,賺錢就是為了更舒心地花錢。
買到快樂再簡單不過了。
切開來聊天窗口,蘇藍轉身背靠在陽臺欄杆上,看着玻璃門裏鐘予拿着本圖冊發呆的模樣,覺得好笑。
她彎了彎唇角,又對着手機那頭道,“舒律師。”
舒涵良溫聲:“嗯,怎麽了?”
“我婚禮你會來參加的吧。”
舒涵良笑了:“這是什麽問題?我當然一定會去你的婚禮了。”
“沒有案子?”
“有案子也沒有你的婚禮重要。”
蘇藍滿意了。
“第一排視野更好。”她說,聲音很自然,仿佛只是在做一個無關緊要的陳述。
“也許你會感興趣。”
前幾排,親屬坐的位子。
坐在第一排的,一向都是新人的父母。
鐘予的父母肯定會來,現在缺的也只有另一方的親屬。
她在問什麽,很明顯。
聽筒那邊沉默了下去。
蘇藍也不急。
她拿着自己的煙匣在手指間靈活地慢慢繞着圈。
“铮”地一下,蓋子被打開,又被按下。
她不會在鐘予身邊抽煙,但點煙的習慣還在,沒事随手玩上幾下。
無聲了太久,舒涵良終于開口了。
一向溫文爾雅的人難得展露出這種微微啞的嗓音。
“蘇藍。”
他聽頓了幾秒,聲音有些顫,“……你确定麽?”
“‘這是什麽問題?我當然是确定的了’。”
模仿他之前的口吻回答了,蘇藍笑起來。
“怎麽樣?”
“那天過來穿得好看點,畢竟第一排閃光燈閃得厲害,衆目睽睽之下呢。”
那邊又是無聲。
蘇藍知道大概可能舒涵良在抹淚,她也體貼地沒多讓他說什麽話。
“等請柬準備好了,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說完最後一句,聽到他說“好”,蘇藍挂上了電話。
手指剛摸上手機側面的按鍵,蘇藍停頓了一下,沒有直接摁熄。
她随意劃了下屏幕。
蘇梓跟她的對話框跳了出來。
對話框很寧靜,上一條消息,還是在幾個月前。
大段時間的空白,說明了不少事情。
少年在蘇家那次跟她的不歡而散之後,竟然意外地再也沒有發過消息來。
對于這個弟弟,蘇藍抱有的态度很微妙。
她的确是在意他的,任何人就算養只寵物養了許多年都會有感情,更何況這個人陪伴了她不少兒時的時光。
蘇藍順手上網搜了一下蘇梓的名字。
幾條新聞湧出來,大多數都是關于他最近再次奪冠的賽車比賽的報道。
穿着賽車服的紅發少年發絲蓬松飛揚,他單手挎着頭盔夾在胳膊下,對着鏡頭的臉色又冷又臭。
但這并不妨礙媒體對他單方面的偏愛和熱情。
蘇梓最近竟然又去玩賽車洩憤了。
蘇藍掃完了報道底下一連串洋溢着贊美之詞的熱評,一個比一個誇張。
——作為一個連自己弟弟近況都沒有那麽關心的姐姐來說,蘇藍的确也沒常理中的那麽在意蘇梓。
蘇藍目光在報道上停留了幾秒,摁熄了屏幕。
請柬也送過去了。
蘇梓如果還要繼續鬧別扭,覺得這有什麽用的話,那就鬧着吧。
不在意地收回視線,蘇藍推開陽臺的門回到了書房。
……
坐在書房裏,蘇藍和鐘予正聽着策劃師詳細講她的團隊的企劃。
策劃師微笑:“……之前說的,差不多就是婚禮整體的一個流程了。您有什麽問題嗎?”
蘇藍嗯了聲,又問了一些細節。
鐘予怔怔地看着她的側臉,手指無意識地捏緊了手中的茶杯。
等着蘇藍又聊了一會兒,忽地,她的一只手伸過來,拉過了他的一只手握着。
當着人的面,鐘予眼睫顫了下。
但他也并沒有抽出手。
蘇藍就這麽繼續問着話,她的指腹細細慢慢地捏着他的指尖,他的手指,他的掌心,最後又捏到手腕。
鐘予不知道她是不是故意的。
蘇藍常握槍,就算再忙的日子裏,抽空了她還是會去射擊場玩上兩把。
她的手指上因為這個緣故,總帶着薄薄的繭。
被觸碰,有些粗糙,順着掌心的紋路滑過,又有些癢,那種酥麻感順着手心傳到脊背,引起一陣戰栗。
鐘予耳尖紅得越來越厲害。
就只是這樣……
他都……
蘇藍和策劃師的聊天也到了尾聲。
“今天先就這樣吧。”
蘇藍做了最後的總結。
她已經感受到手裏握着的那只手都開始輕微顫抖了。
“嗯,好,謝謝您。”
策劃師恭順地點頭,收好了自己的東西。
剛準備站起身,策劃師突然想起了什麽。
“對了,關于婚禮的伴樂,您有什麽喜歡的歌手或者樂隊麽?”
“伴樂?”
蘇藍眉梢微揚。
策劃師露出一個官方的職業微笑,從懷裏抽出一個平板推到他們的面前。
她熱切道,“目前娛樂圈所有的藝人,只要您報出名字來,我們都給您聯系到。我們跟他們的經紀公司也都關系非常密切。”
要聽說是給這兩位做婚禮伴樂,估計所有人擠破頭都想來。
“您要是喜歡誰,跟我說一聲就好了,我們去替您安排,就算是有檔期我們也替您把檔期移開,包您滿意。”
策劃師點開文件,有幾張當紅藝人的照片赫然出現在首頁。
“您看。”
策劃師微笑,手指指上位列第一的那名照片上的美貌青年,“他,您覺得怎麽樣?”
就在一瞬間,蘇藍感覺自己手中捏着的那只手冰涼了一些下去。
怎麽了?
蘇藍不明所以,她本來沒仔細看,現在一轉頭,正好對上了平板照片上的那張臉。
帶着略略圓弧的雙眼,白淨的臉幹淨清秀,舞臺上亮麗碎片飛揚,落到他夾卷的發梢上,亮晶晶一片。
一張熟悉的面孔。
“池鹿去年發的專輯,在排行榜上已經霸榜了一年多了,這可打破了以前所有的記錄!”
策劃師看她眼神以為她是感興趣,笑眯眯道,
“您聽說了嗎,池鹿最近新上的那部電影也是好評如潮,聽說他拍這部電影,還是為了紀念那位對他來說很重要的人,甚至分文不取……”
“您想要他來做您婚禮伴樂的主唱麽?”
鐘予的手指冰涼。
蘇藍側過臉看他,鐘予還是那副正常的樣子,眼睫微斂,精致的臉上看不出一絲端倪。
要不是在她手心捏着的那只手的溫度有異樣,沒有人能察覺出他的心理變化。
鐘予在害怕。
就算這樣,鐘予還是擡起眼來,轉向她。
“你……想要他來麽?”
他輕輕問,像是并不在意。
鐘予手指捏了捏她的手指,表示自己并不介意。
綠眸靜靜地凝着她,鐘予勉強抿出一個笑,“如果你想要他來,也可以。”
過去的記憶翻卷了一些回來。
鐘予仍記得一天,那天夜裏下着傾盆大雨。
蘇藍難得喝得有些醉,車停下在家門口,她走下車的步伐還算正常,只是那雙眸子有些迷瞪,鐘予擔心她,卻只能讓傭人上前去扶她。
卻有另外一個人跟着下了車。
啪。
傘被撐開,劈開了雨線。
那雙胳膊先了其他人一步,挽住了她的手臂。
那個青年一手撐着黑傘,一手挽着蘇藍,親昵無間地向着門廊走來。
鐘予并不在意他。
讓鐘予在意的,是蘇藍臉上的笑意。
懶散的漫不經心的笑意。
是對完完全全屬于自己的事物才會露出的笑容。
鐘予靜靜地看着,手指攥進掌心。
外來的人不能踏上鐘家的臺階。
青年被保镖攔在臺階下,遠遠揚起一雙看似恭敬抱歉,但實則微妙挑釁的眼。
鐘予冷淡地轉身離開。
居高臨下,連一個眼神都沒施舍給他。
……
手忽然被反過來緊緊握住,将鐘予從回憶中喚醒。
他驚地側眼,卻聽蘇藍自然地轉過臉,對策劃師道。
“換個人吧。”
四個字說得輕松,語氣雲淡風輕。
仿佛那個當紅的名字對她來說什麽都不算。
“是……是麽?您不喜歡他麽?好的,好的,那不如您看看之後幾位……”
策劃師愣了愣。她似乎才意識到自己好像說錯了話,頓時出了一層涔涔冷汗,連忙将平板上的頁面往下滑去。
“這幾位也很不錯,還有樂隊,我們也可以請一些樂隊來,您喜歡什麽音樂?爵士?還是……”
“嗯,都給我看看吧。”
蘇藍緊握着鐘予的手,一直沒有放開。
策劃師記錄好要求,匆匆離開了,背影都帶着一些狼狽。
書房裏只剩下他們兩個人。
蘇藍碰了下鐘予手裏的茶杯,拿過來放在桌上,給他倒新茶,“都涼了,別喝這杯了。”
“換一杯。”
新的茶盞遞到他手中,鐘予接過來,燙熱茶水的溫度順着瓷器傳遞到他的手心,“喝這個。”
鐘予順從地低頭抿了口茶。
長長的睫毛顫了一下,“蘇藍。”
“嗯。”
“你不用因為我的關系……故意避嫌的。”
蘇藍原來應該……挺喜歡那個人的。
蘇藍喜歡養情人,她的眼光很高,又很挑剔,能入得了她眼的,無論放在什麽地方都是其中的佼佼者。
鐘予一直知道她養情人的事。
來來去去,時長不定,但池鹿在她身邊的确呆了大半年的時間。
如果不是因為她的那次車禍……說不定他會陪在她身邊更久。
鐘予不确定地想。
蘇藍,應該是挺喜歡他的,所以才會讓那個人在她身邊呆那麽久吧?
至少,他應該很合她的眼……
心情無可抑制地低落下去,心髒的邊緣莫名攪起,絲絲縷縷的痛意。
“玫瑰。”她忽地叫他。
“……嗯。”
“看着我。”
“我……”
“看着我。”她加重了語氣。
鐘予驚了驚,轉過臉去看她。
蘇藍一雙淺金色的眼眸映着他的模樣。
“我記得池鹿的名字和臉,”她嗓音輕飄飄的,聲音卻很鎮定,“但這除了說明我記憶力沒有那麽差之外,沒有任何別的意思。”
“我對他早就沒有興趣了。”
鐘予怔怔望她。
“我說的是實話。”
蘇藍說的是實話。
重生之後的她依然有身份有地位有財力,而那些所謂當紅藝人,在頂層人物的眼裏都只能算不入流的身份。
上流圈子裏有一句話——娛樂圈,娛樂而已。
蘇藍要真想,用重生後的身份讓池鹿繼續回來做她的情人,只不過是動動手指的事情。
但她依然沒有。
說白了交易就是交易,各取所需,蘇藍本身就沒有任何留戀。
“別擔心,好麽?”
蘇藍道,直直地盯着鐘予,為了讓他安心,“我不讓他來不是為了避嫌,也不是我對他有什麽念頭。”
“那是因為什麽……”鐘予唇瓣張了張,慢慢問道。
“因為我不想讓你傷心。”
鐘予微微怔住。
蘇藍又重複了一遍,“我不舍得,讓你因為這種事情傷心。”
“而且這是我們的婚禮……”蘇藍語調帶上了點無奈,“我再怎麽樣,也不會讓他來掃你的興的。玫瑰,你把我想成什麽人?”
鐘予綠眸裏已經隐隐泛起水光,他抿了抿唇,輕輕地嗯了聲。
“對不起……我不是想說你……”
“嗯,知道就好。”
蘇藍點了下他的唇。
書房裏熱氣暖融,兩人接吻接得綿長,鐘予不由自主地渾身發軟,身體向後倒去,又被蘇藍攬着腰抱起來。
“乖玫瑰,這樣會壓到孩子。”
鐘予臉都紅了,“那為什麽這麽坐着……”
鐘予坐在了她的腿上,輕輕“唔”了一聲,被她按着後腦把頭按低和她接吻。
舌尖被吮得酥麻,鐘予的喉結不斷上下滾動着,吞咽着不知道是誰的津液。
兩人的吻分開,唇間還連着一道淫.靡的銀絲。
鐘予說話斷斷續續,臉上豔麗無雙。
“我們能不能不要在書房……等會有人進來。”
“所以?”
“……會被看到。”
“原來你擔心這個?”
蘇藍輕輕眨了下眼,聲音很平靜,闡述事實一般,“但你自己好像很興奮,怎麽跟你說的不一樣?”
蘇藍抽出了自己的手,銀亮亮的水色沾滿了她的手指。
“證據還挺明顯的。”
鐘予已經完全不敢看她了。他別過臉去閉上了眼,只有劇烈顫抖地睫毛暴露着他的心跡。
書房在二樓,開着的那扇窗正對着的是鐘家的花園。
“我站不穩……”
“沒事,我扶着。”蘇藍手環過他的腰,抱着他靠上了窗臺。
鐘予的後背抵上了玻璃,他微微側過臉,就能瞥見底下的花園,一切都清晰可見。
這實在是……太羞恥了。
寬大的上衣遮住了下擺,如果這個時候有人在花園裏路過,也只能看到他們的少爺坐在書房窗臺的背影。
一切看上去都非常正常。
一扇嚴絲密合的窗戶隔絕了所有的聲音。
鐘予無措地去抓她的衣角,手指不斷捏緊又松開,額上的薄汗順着流下,打濕了烏黑的發,汗水眼淚都混在了一起。
蘇藍正語調平靜地跟他解釋,“呂醫生說了,現在月份多了之後,都不可以動作幅度太大,我也是為了你的身體好。”
“你也要聽醫囑的,對不對?”她問道。
鐘予已經聽不清了,耳邊只有自己劇烈的氣息聲,心跳砰砰作響撞擊着耳膜。
極慢磨人的動作比不上大開大合,更叫他整個人像是空虛得厲害,鐘予別過臉,緊緊咬着唇。
偶然失神地不經意地一睜眼,又能看到窗戶玻璃外底下的花園。
很遠的地方,還有正在忙碌的園丁花農對他恭敬地鞠躬。
他被人看着。
這個念頭一出來,鐘予臉上的熱度登時又沖了上去,眼淚流得更厲害了。
耳邊傳來蘇藍“嘶”了一聲。
她的嗓音慢條斯理,往前頂了一步,“你怎麽還在往窗外看?他們知道你的衣服前面是這樣嗎。”
從窗外看鐘予只是穿着一件寬松的深色外套。
正面,扣子全被解開了。被她捏在手裏。
鐘予哭得厲害,眼淚簌簌地往下掉,“對不起,我不看了……蘇藍……”
蘇藍微微一笑,“你要是很喜歡看,那就繼續看着好了。”
咚地一聲,鐘予的後背又撞在了玻璃上。
“他們說不定也在看你。”
鐘家的書房窗戶玻璃的質量很好,怎麽拍撞也沒有一分一毫的顫動。
蘇藍吃櫻桃的時候還覺得有點可惜,Alpha的牙齒天生有些尖利,她輕輕地研磨着。
“玫瑰,你說,要是過了幾個月就沒有了還挺可惜的。呂醫生怎麽說的?”
鐘予神魂早就飛到天外去了,完全集中不了注意力聽她的話,還是蘇藍又惡劣地提醒了他了一下,他才驚得回神。
“呂醫生說……”鐘予艱難道,“大概,大概生完孩子之後大半年都還有……”
“是麽?”
蘇藍撤開了點臉,她盯着,舌尖舔了舔自己的尖牙。
“那還不錯。”
她心情很好。
她吻了下鐘予的唇。
她剛剛才喝了……
鐘予臉上都要燒起來,他難堪地別過視線,強迫自己不去想這件事情。
他要分的心太多。
傭人随時會進書房裏來,花園底下還有園丁花農在工作,鐘予也不知道這扇窗戶隔不隔音……
還有面前。
面前的女人似乎很喜歡他這幅樣子,眼睫微微彎起,還會誇誇他。
“我們玫瑰真乖,說乖乖呆着就真的不逃了。”
“來,再挺起來點。”
已經,好多次了。
鐘予意識飄忽的時候,想。
……
靜谧的午後。
蘇藍環着鐘予的腰,看他在自己懷裏沉沉睡去。
鐘予白皙剔透的臉還帶着紅暈,長睫垂下,像是累極了。
卧室的窗簾早就被她拉上,午後的陽光昏昏綽綽,隔着簾子将室內渲染成一處秋色濃郁的暖黃。
蘇藍俯下臉,輕輕吻去他睫毛上還搖搖欲墜的淚珠。
眼淚還帶着熱度。
鐘予掉眼淚的時候很漂亮,美人帶淚,水霧迷蒙的眼睛掙紮着去望她,無論因為她的原因怎麽難過,都還是會乖乖順從着聽她的話。
蘇藍不喜歡他傷心。
她只想看他在這樣的時候哭。
蘇藍手指輕輕順入他的指縫,十指相扣,将他的手握住。
她是愛他的,她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