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71章
日落時分殘餘的霞光漫天, 随着日光的逐漸消失,那些色彩也像是流淌而盡的溪流, 順着夕陽沉沒的方向從天際滑落。
兩人一直坐在圍欄上接吻。
直到光線完全消失, 夜色濃重,海浪唰啦的聲音彌漫耳際,絲絲的涼意攀上的時候, 蘇藍才放開他。
她替他攏了攏身上的外套。托着他的腰抱他從圍欄上下來。
“冷不冷?”她輕聲問。
“……不冷。”鐘予睜着眼望她,綠眸裏隐約淌着一線光亮,像是潮水浪尖凝着的那抹月影。
“蘇藍。”
他又叫了她一聲, 貼身前來,又主動地吻上她的唇。
于是又是漫長的親吻。
夜裏的海風呼嘯, 她收緊手臂抱着他,寒涼的溫度之中仿佛他們才是海浪之中颠簸的小舟,彼此之間汲取暖意。
吻結束, 蘇藍托起鐘予的臉, 凝望着他。
天已經完全黑了,碼頭上也是漆黑一片, 只有很遠處的燈塔閃着星點的光芒。昏綽的光線下, 能看清他臉龐的輪廓。
綿密的睫毛就在咫尺,在她的指腹下輕輕顫動着, 像是将要振翅而飛的蝶。
蘇藍想。
鐘予的确是不一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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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人像鐘予一樣。
曾經蘇藍覺得,為了另一個人能簡單去死的鐘予天真又傻。太不可思議。
喜歡是什麽?愛是什麽?
虛幻的摸不着的東西。
蘇藍清楚這些情緒,又對它們嗤之以鼻。
鐘予會為了婚禮上那一句簡單的誓言,她活着的時候能忍受她在外面花天酒地, 她死了之後, 又想要追随她去死。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蘇藍并不喜歡真心。
真心很麻煩,真心需要回應, 需要照顧,有人捧着一顆真心來,用背影面對它,就是不知好歹。
人的真心需要回報。
可鐘予什麽也不要。
他永遠是那樣。
用手捧着,放在胸前,他只是靜靜地做了他覺得他愛她應該要做的一切,卻并不會幹涉她的任何決定,讓選擇權永遠落在她的手裏。
如果她能回頭來看看他,他就很高興。
蘇藍想起她跟鐘予婚禮前,那個婚禮策劃師告訴她的話。
玫瑰的花語,是濃烈的愛與真心。
鐘家的玫瑰,本來就應該擁有一切。
他卻為了想要留在她身邊,其他的什麽也不要了。
怎麽……會有這樣的人?
蘇藍貼近着鐘予的臉。
風拂過她臉側的碎發,輕柔的發絲飄揚而起,與他的纏繞。
蘇藍聽得到自己的心跳。
滾燙的,撞擊着胸膛,想要将對面的人擁進懷裏,溶進她。
那是一種與以往不同的,複雜的情感。
不光只是床上的做.愛,親密的觸碰,調笑和撩情——這些她太熟悉了。
是不一樣的。
鐘予對她來說,是不一樣的。
剛剛在看日落的時候,蘇藍就一直在想——那這種情緒是什麽?
讓她捉摸不定的,讓她食髓知味的,讓她魂牽夢萦的——
在旭日沉沒進海面的那一瞬間,昏暗翻湧而來的那一瞬間,她有些明白了。
對于一個商人來說,能幹脆地放棄桌上所有其他牌面的理由,只有一個。
那是她想要擁有鐘予的心。
高聳的籌碼推倒,全部推進那一處角落。
他是她的最高出價。
……
一次又一次熱烈又綿長的親吻,讓人沉浸其中。
“……蘇藍。”
鐘予臉都發燙地厲害,終于分開的時候,他微微別開臉。
懷裏的身軀溫熱又單薄。
他咬了咬唇,輕聲問了一句
“你……想吃夜宵麽?”
蘇藍頓了一下。
有些驚訝地看着他。
“……回去我可以給你做,你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夜風之中,他的睫毛顫抖,掃過她的臉頰。
出乎鐘予的意料,女人停頓了幾秒,忽然笑了出來。
她的笑聲清朗,眼睫彎彎,像是真的遇到了什麽很好笑的事情一樣。
臉突然被捏上,“鐘予,怎麽這種時候你還在想這個?”
“什麽……這種時候?”
蘇藍看他清冷美麗的臉露出這種懵懵的神情,就覺得好笑。
“……哪種時候?”他又問。
蘇藍心裏撥雲見霧了不少,心情很好。
她在他微微腫起的紅唇上又咬了一口,手順着他的指縫滑入握緊,十指相扣地帶他往回走。
碼頭上漆黑一片。蘇藍打了個手電筒,帶着他走。
“玫瑰,我剛剛在想。”
“……什麽?”
“出多少錢,能把你買下來。”
鐘予有些慌張地輕聲“啊”了一下,不知道她是什麽意思,“買下……我?”
“嗯。”她點頭。
“但我又發現,你的身價那麽高,光靠買的,估計賣了半個聯邦都買不起。”
“要是拐賣你,我記得好像拐賣貴族是二十年起步的刑事犯罪,如果被拐的人是你,估計至少得判個終身待在牢裏。”
“私奔也很容易被發現。”
她的聲音順着風傳來,字音被吹得有些散。
“——看來,還是得換一種方法。”
什麽方法?做什麽?
鐘予完全不知道她在講什麽,只感覺她牽着自己的手讓他整個人緊張地要命,就磕磕絆絆地跟在她身後走,人都暈乎乎的。
蘇藍……牽着他的手……在海邊走……
還帶他來看日落。
鐘予幸福得整個人都快化掉。
回程,跨上機車,鐘予主動乖乖伸手環上了她的腰。
蘇藍坐在他身前輕輕笑了一聲,鐘予臉唰就紅了。
“對不起……”
手臂慌張地剛剛往回收了一點,又被她握住手腕,又往前環緊了一點。
“你做得很對,再抱緊我一點,玫瑰。”
“……好。”
發動機的嗡鳴聲響起,漆黑高大的機車像是破開風勢的箭矢一般。
飒然駛上路,引起道路旁無數人驚豔的嘆賞。
鐘予睜着眼看着她的背影,和她被風吹揚起的發絲,只覺得自己的心越跳越快,吵鬧的聲音撞擊着耳膜。
要是這一刻,能永遠停留就好了。
鐘予想。
-
晚上到家進門的時候,鐘予被她攬下車,手卻又被她自然而然捉過去,牽在手裏。
“蘇藍?……”
鐘予懵了很久,有些受寵若驚,咬了咬唇望向她。
“手……”
一般在家裏,她也從來不會這麽拉他的手。
蘇藍聲音也很自然,“怎麽了?你不想要牽着?”
“……要。”
鐘予趕緊握緊了她的手,十指緊緊相扣,跟着她走進家門。
他輕輕垂下眼,纖長的睫毛遮住了眼尾泛起的緋紅。
今天怎麽回事……蘇藍……對他好溫柔……
一進家門,蘇梓迎上來,看到他們緊緊相連的手,整個人都呆住了。
“姐姐,你們——你們怎麽還牽手?!”
少年倒吸着涼氣,震驚地又上前了兩步,驚叫道。
“明明你們出門的時候還沒有牽!”
他不可置信的目光轉向鐘予,本來要說點什麽,轉瞬,他又眼尖地盯見了他衣領外脖頸上的新的紅痕,眼睛瞪得滾圓。
“怎麽還有新的痕跡?!!”
少年崩潰了,他三兩步就追上了蘇藍,“姐姐,姐姐你們出門不帶我是不是就是去約會了?你們是去約會了嗎?就是因為這樣才撇下我嗎??姐姐,是不是,嗚嗚嗚……”
“……讓點道。”
蘇藍完全沒有理自己弟弟的心思,單手拎着少年的衣領就把他提溜到一邊去了。
“聽說你要看報告,報告看完了?”
……報告……什麽報告?
蘇梓的人生觀都快崩塌了。
少年瘋狂薅自己的一頭紅毛,感覺腦袋都快燒了。好不容易反應過來,急着又追了上去,“姐姐,我看完了!報告我都看完了!你要不要抽查下我?”
“你怎麽跟鐘予……”
蘇藍不理他。
鐘予被蘇藍牽着手往前走,也絲毫沒有理會他的意思。
兩人完全沒有在意他,徑直上樓。
蘇梓本來眼巴巴地也想跟着上去,剛踏上了兩級臺階,就聽到一旁管家的聲音傳來。
“蘇少爺。”
蘇梓回頭。
管家懷裏又捧上了厚厚一沓新的文件。
“鐘先生說,這裏還有其它最新的報告,同樣需要您看完。”
蘇梓:……
管家熟能生巧:“您也不希望蘇小姐失望吧。”
蘇梓:……
鐘予一定是故意的!!
少年這回沒那麽好糊弄了,他憤憤地剛想嗆兩句,就聽管家壓低了聲音跟他說:“蘇少爺,我理解您的心情。但小姐目前很忙,您要是不想讓小姐為您操心,應該先更穩重一點。”
少年狐疑:“真的?”
“我怎麽會騙您呢。”
蘇梓冷笑一聲,剛想要不停勸地繼續往上走,頭頂高處傳來一聲響,發現是蘇藍走了下來。
“姐姐!”
“小姐。”管家恭敬地招呼。
“嗯。”
蘇藍随意點了下頭,應了一聲。“鐘予有點累,我先讓他去睡了。等下晚上沒事不要打擾他了。”
管家:“好的,小姐。”
蘇藍往樓梯下走,走過蘇梓的時候,發現他還委屈巴巴地看着自己,就順手揉了下他的紅發。
“怎麽了阿梓?怎麽委屈成這樣?”
管家在一旁,眼睜睜看着炸毛的小狼瞬間皮毛柔軟服帖,變成溫順家犬。
少年軟聲軟語:“沒什麽,姐姐。我正準備去看公司報告。”
“嗯,好。”
“那我去啦?”
“去吧。”她又揉了一下,“乖。”
紅發少年乖巧地捧過管家手裏的厚厚一沓文件,轉身就去了書房。
管家:…………?
-
鐘予困倦地洗完澡,上床。
将自己埋進了柔軟的被子和枕頭裏。
她剛剛上來的時候,輕輕地在他後頸咬了一口,現在房間裏還有她的氣息,讓他無比安心下來。
“這樣你可以睡得好一點。”她輕聲說。
“放心,我不走,就在樓下。”
……果然。
鐘予阖上眼,感覺眼皮很重。
頭剛抵上枕頭,困意就向他卷席而來,裹着他落入黑暗。
最近……
最近他好像很容易犯困。
應該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