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第69章
客廳裏, 兩人正溫聲對着話。
而他們身旁站着另一個人,臉色一陣青一陣白, 直直地盯着這兩個人, 仿佛靈魂出竅。
蘇梓感覺自己的腦子不夠用了。
過夜,吻痕,親密的接觸……還有這明顯關系非常微妙的對話……
他們是睡了——
是睡了對吧?!
蘇梓的眼神在兩人之間恍惚地漂游, 他腿有點軟。
這兩人中,一個是對她姐姐情深無悔的姐夫。
——雖然蘇梓知道自己以前讨厭過他,但這兩三年過去, 鐘予一直為姐姐守喪,打理姐姐的遺産, 還悉心教導他……蘇梓已經對他完全恨不起來了。
非要說的話,蘇梓雖然嘴上不提,但內心其實有點敬畏他, 甚至還很聽他的話。
而另一個, 是他半年多前認識的跟死去的姐姐很像的人。
雖然難以宣之于口,但蘇梓知道這是他給自己的悲傷找到的一個出口。他把她當做姐姐一樣依戀, 一樣撒嬌, 甚至還有些難以言說的隐秘心思……像是只有午夜開放的花一般,那些情愫都全部被寄托在了她身上。
蘇梓愣愣地看着。
然後……這兩個人, 在一起睡了?
他的姐夫,和這個跟姐姐很像的女人——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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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鐘予,”
蘇梓神思恍惚,脫口而出:“你不會是把她當姐姐的替身吧?”
話音一出。
房間裏忽然寂靜無聲。
像是這一聲把什麽東西打斷了。
另外兩人的談話戛然而止, 都緩慢向他看過來。
古怪的氣氛蔓延。
鐘予:“……”
蘇藍:“……”
“我就知道!”
少年越想越是這麽一回事, 他怒叫起來,“替身, 你居然把她當姐姐的替身!我沒想到你竟然是這種人!姐姐才死了多久你竟然就找新歡?”
“姐姐要是地下有靈看到你這麽做肯定會氣——”
蘇藍看不下去了,她走過去攬住蘇梓的肩膀,“……阿梓,消停點。”
少年驚怒地轉頭:“你叫我阿梓?!只有姐姐可以這麽叫我!”
他又猛地轉向鐘予,“鐘予,你居然把這種事情也告訴她!你真的把她當替身要讓她取代姐姐的位置,你不可以跟她在一起——”
蘇藍:“……”
蘇藍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
少年憤怒地在她手掌之下動着嘴唇,無聲地怒叫,奮力掙紮着,“你!唔?你力氣……?!”
她的力氣怎麽這麽大?!
“我先帶他出去轉轉。”
蘇藍跟鐘予對視一眼。
鐘予微微點頭,“好。”
“一會兒見。”
“嗯。我做好飯等你。”
兩人溫和地說完話,少年還在她手下試圖掙紮,蘇藍就維持着這麽一個脅迫的姿勢,拖着蘇梓一路出門去了後院。
“你!唔……你做什麽……放開!……”
花園裏還在工作的傭人們見到他們兩人,立刻放下手裏的活離開了,給他們留了空間。
……
午時陽光正好,花園裏的花還留存着夏日的豔麗,鐘予透過窗看見那兩人的身影,視線停頓了一會兒,收回了目光,下樓去了。
管家本來跟在他身後,此時也在窗前站定了一會兒。
花園裏,蘇梓少爺本來還在大力掙紮着,但似乎蘇藍小姐對他說了什麽,少年忽然整個人僵直了,邊搖頭邊後退,蘇藍小姐拽住他的衣領把他拎回來,又說了幾句。
反複一來一回好幾次,最後少年猛地卡殼了一般站定了,像是畫面的一幀被定格,就傻愣愣地站在那裏,像是消化不過來。
有傭人在叫管家,管家扭過頭,應了幾句。
再回過頭來的時候,管家看到花園裏蘇梓已經嚎啕大哭地抱住了蘇藍小姐,哭聲震天,隔着玻璃管家都感覺能聽到他的分貝。
管家:“……”
他吩咐其他傭人:“把窗戶都關緊一點。”
“好的,我們這就去。”
吩咐完了,管家又看了一眼,揉了揉耳朵嘆了口氣,去忙別的事了。
……
花園裏。
半小時後。
午間的陽光将花圃裏的花的香氣都烤得暖融融的,濃郁的香味撲在鼻間。
蘇梓完全聞不到了,他哭得上氣不接下氣,都快肝腸寸斷,哪裏管得上花香不香。
“嗚嗚……嗚嗚嗚姐姐……”
“好了好了,阿梓,別哭了。”
蘇藍拍着他的背。情況特殊,她難得允許蘇梓待在她懷裏,蘇梓哭得沒完沒了,抱着她就不撒手。
“我以為,我以為我再也見不到你了……”少年哽咽道,他八爪魚一樣抱着她,手臂環着她的脖子,長腿也想要纏上去,
“你不可以再丢下我了!……嗚嗚嗚……”
蘇藍又拍了兩下他的背。
少年紅發被風吹得淩亂,她揉了一把,另一手把他試圖勾上她的腰的腿扯下來。
“好了,好了,我不是現在活得好好的嗎。阿梓,我沒有丢下你。”
蘇梓“哇”地一聲哭得更兇了。
蘇藍:“……”
蘇梓這個在她面前哭起來就停不下來的毛病,過了幾年還是改不了。
沒辦法,蘇藍拖着他坐上了花園裏的長椅,讓他慢慢哭。
“姐姐,姐姐……嗚嗚嗚……”
哭聲不斷,蘇藍肩膀和胸前的衣服布料都全被打濕了。
蘇藍幹脆就心神放空,任他把自己當抱枕纏着。
蘇梓哭了好久一會兒,終于哭得有點累了,他哭聲小了一點下去。
然後他好像終于突然反應過來了什麽,猛地擡頭:“姐姐!姐姐!!”
“……怎麽了。”
“你,你跟鐘予到底是什麽關系,你們昨天——”
“……”
蘇梓感覺自己不想聽到她回答,趕緊捂緊了自己的耳朵,“不行!我不要聽!你不要說!你不要告訴我!”
蘇藍:“……好,那我不說。”
少年胸膛劇烈起伏着,他兀自咬牙切齒了一會兒,擡頭又問了,“等一下,等一下,鐘予他是什麽時候知道這件事的?”
蘇藍想了下:“幾個月前吧。”
蘇梓炸毛了:“哈?!幾個月前?!這麽早以前就——就——”
少年突然想起來了什麽:“那個遠行,鐘予那次出遠門,他難道是跟姐姐在一起?!”
蘇藍:“對。”
蘇梓悲憤:“怎麽可以這樣!!只有我被蒙在鼓裏,嗚嗚嗚嗚嗚……”
蘇藍心想你的确是最後一個發現的人……還是她主動告訴的。
眼見着少年又開始大哭起來,蘇藍揉了揉他的紅發,安慰道,“好了,阿梓,雖然他知道的比你早,但我一開始見你的時候要比他早。”
抽搭頓時停止了:“——早了多久?”
蘇藍:“……也是早幾個月吧。”
少年雨過天晴:“那還行,我好受多了。”
蘇藍:“……”
看了看點,快到午飯的時間了,蘇藍準備起身回去。
阿梓跟着她起來,黏黏糊糊地挽着她的手臂,怎麽都不放手。
蘇藍本來想把他拎開,但剛一動手,少年嘴巴一扁,豆大的眼淚就掉出來了,哇哇地又要哭。
蘇藍沉默了幾秒,幹脆讓他黏着了。
少年又恢複了幸福的模樣,笑靥如花地緊緊抱着她的手臂往前走。
坐進餐廳的時候,蘇梓還非要黏着她坐。
“我要跟姐姐坐。”
少年朗聲宣布道。
蘇藍頭疼:“跟我坐也行,你給我從我腿上起來。”
“不嘛,姐姐,我想跟你黏着……”
蘇梓摟着她的脖子,剛還想撒嬌說點什麽,一轉眼,就對上了側邊瞥來的一雙冰涼涼的綠眸,話音戛然而止。
蘇梓心一抖。記憶裏的害怕還在,他吓得下意識就想往後縮。
——不對!
他怕什麽?!姐姐都在這裏了,他幹嘛怕鐘予!
鐘予還是那個跟他搶姐姐的人!
蘇梓突地轉過頭,避開了他的視線,又向姐姐黏糊糊道,“姐姐,讓我在這裏待着嘛……”
蘇藍直接把他拎了起來,又揪着他把他拎到了長桌另一端的椅子上。
“你坐這裏。”她說。
少年看了看自己的位子,和長桌另一頭的那兩人的位子,委屈壞了,“我不要坐那麽遠,嗚嗚嗚,姐姐,我要跟你坐一起……”
蘇藍懶得理他,走回去自己的位子上坐下來。
少年剛想腆着臉起身追過去,對面一道冰涼的目光投來,蘇梓下意識地又給坐下了。
坐下了,他才又反應了過來。
他怎麽又聽了鐘予的話?!
都怪這兩年……他都已經習慣了鐘予的話……都快變成他說什麽他就做什麽了……
蘇梓怨氣十足地看向長桌對面的兩人,他們兩人正聊着天,姐姐端起了一杯酒,說着什麽,而鐘予唇角微抿,也難得地有笑意。
氣氛融洽。
氣死他了。
蘇梓氣到太陽穴都開始跳得疼,他憤憤地拿起刀叉,去切自己盤子裏的牛排,銀刀撞在餐盤上叮當作響。
屮,還居然很好吃!
-
餐桌的另一頭,蘇藍正在跟鐘予聊高中射擊部部長婚禮的事情。
“……真沒想到,胡如跟她高中時候的那個小對象竟然還在一起。”
雖然部長那女人去了軍校之後就幾乎失聯了,但畢竟是她以前多年的好友,蘇藍還是決定過去給她送份禮物。
“還是軍婚,真不容易。”
蘇藍抿了口酒,淺金色的眸移向鐘予,“你收到請柬了麽?”
鐘予微微點頭,“收到了。”
鐘家收到的各類活動的請柬五花八門,雪花飛揚一般,鐘予一般并不關心,但管家會将那些重要的請柬遞到他的桌上。
與蘇藍有關的,就是重要的。
“你準備去麽?”
蘇藍“嗯”了一聲,随意道,“我沒請柬,估計只是跟人進去到場送個禮物吧。”
頓了頓,她擡起眼,笑了起來,“鐘予,我記得她的小對象還是你的狂熱粉絲,你如果去了,估計他會激動地要命。”
想起來高中時候,胡如的男友每次跟胡如說是要來看她,但其實都跑訓練場去偷偷看鐘予的事情,蘇藍就很想笑。
尤其是部長胡如那張憤恨又心如死灰的臉,實在是太滑稽了。
想到這兒,蘇藍又想起了高中時期的鐘予。漂亮又單純的玫瑰。
她看向一旁的鐘予,伸手過去,捏住了他的下巴擡高,仔細地打量起來。
鐘予沒預料到她會突然這麽做,拿刀叉的手都僵住了,“蘇藍?”
蘇藍心想現在的鐘予的長相,和那個時候還真沒有太大變化,長開了一些,反而更蠱人誘惑了。
因為昨晚的親昵,他那張漂亮的臉上還帶着淺淺一層的潮紅,鴉羽似的長睫顫動着,似乎不知道她要做什麽,有些慌張。
紅唇微微張開,惹起人想要采撷的欲望。
“蘇藍……”
蘇藍正要貼近一點吻上他的唇的時候,就聽長桌另一頭突然傳來“啪啦”一聲脆響。
蘇梓的刀叉都拍在了盤子上,他震驚地站了起身,手指着他們倆。
“你們,你們怎麽可以?!你們不可以親!!你們不能親!!”
蘇藍:“……”
她都忘了他還在這兒了。
少年丢下自己的餐巾,三兩步跑過來到她跟前,抱住她的脖子就開始嗚嗚嗚,“姐姐,姐姐你不要抛下我,嗚嗚嗚嗚……你不要跟他在一起……”
“……”
這話很耳熟,好像不久之前才聽過。雖然不是對她說的。
蘇藍一只手抓着他的衣領,把他扯開了一點自己,轉頭問鐘予,“你吃好了麽。”
鐘予優雅地用餐巾按了按唇角,“嗯。”
“那我們走吧。”
“好。”
眼見着兩人離開了位子就要走出門,蘇梓慌了,“你們要去哪?!我也要去!我跟你們一起去!”
沒人理會他。
蘇梓一直追出去,追出了大門,眼睜睜看着兩人上了車,車門在他眼前啪地一下關上。
“姐姐,鐘予,你們——”
漆黑的轎車揚長而去,只給他留下一個背影。
蘇梓要瘋了,他瘋狂揉了一通自己的頭發,正要打電話叫自己的車,一轉身,就撞見了管家。
管家帶着恭敬的微笑:“蘇少爺。”
“!你來的正好,你快告訴我他們去哪了?我馬上追上去……”
“蘇少爺,您的報表還沒看完吧?”
“……”蘇梓傻在原地,“報、報表?”
“是的。”管家畢恭畢敬,“您今天來不是要讓鐘先生幫您指導下一步麽?”
“是倒是,但……”
“鐘先生給您準備好了新一季的報表,需要您在今晚之前看完。”
蘇梓驚叫:“他是故意的?!!”
管家微笑:“您說什麽呢,鐘先生都是為您好。畢竟,這些産業原本也是屬于蘇小姐的不是麽?”
“您也不希望——蘇小姐失望吧?”
“蘇小姐”三字一出來,蘇梓就如遭雷劈地蔫了。
“今晚蘇小姐還會在,您想,萬一她聽到您連這些産業報告都不熟悉……”
“我,你!……你別說了!”
一頭紅發蓬松地招搖,少年內心天人交戰了一通,還是敗下來了,喪着臉往房子裏走,“有什麽報表,都給我拿來吧……”
“沒問題,蘇少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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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內的擋板升起,前後分隔成了兩個空間,司機完全聽不見後面的動靜。
車座上,鐘予被蘇藍摁在座位上,他仰起頭跟她接吻,他面色潮紅,衣領淩亂,喘息急促,分開之後,唇間還隐約地連着一道銀絲。
“蘇藍,別在這裏……”鐘予斷斷續續地道,但是明顯說得晚了,他的腰已經被她抱了起來。
“謝謝你陪我去挑禮物。”蘇藍說,“我很感激,這是謝禮。”
回應她的只有只言片語的語句,因為太過細碎又摻雜了輕聲的尖叫和努力壓抑的吐字,她都沒聽清他說的是什麽。
“你說什麽,鐘予?”
鐘予徹底說不出話來了,他趴在那兒死死咬着自己的手背,緊閉着眼眼尾潮紅地厲害。
車窗上撐上了一只漂亮纖長的手,手指無力地張開收攏,不斷地撞着車窗,又不斷地往下打滑。
街道上,有路人好奇地一瞥而過,但車內的一切都被遮掩在單面透光的車窗玻璃之下,漆黑一片,什麽都看不見。
但鐘予卻能看清外面的街景。
“我知道你今天很忙,但還抽時間出來陪我挑禮物,我真的很感激。”
“別……”
蘇藍話音很真誠,慢悠悠地,“你的話跟你自己的反應完全不一樣啊,鐘予。”
“這都第幾次了?”
那只貼在車窗上顫抖的手,被另一只骨節分明的手握住,牢牢地扣住了手腕。她帶着鐘予的手摸上他自己的嘴唇。
順着唇角流下來的,都是他自己的津液。
柔軟的舌尖吐出來,她強硬地握住他的手指,探入他自己的口腔,攪動着。
蘇藍還在問問題,“你覺得給部長的禮物,挑什麽比較好?我覺得挑一把槍應該不錯,畢竟聽說那個女人去做槍手了,你覺得是一把手.槍好,還是送一把大槍?”
鐘予完全沒辦法回應她了。
沒得到回答,蘇藍也不在意,自言自語道,“還是一把手.槍吧,這樣比較好方便攜帶。聽說軍部那裏的要求比較多,似乎還要登記。手.槍應該手續簡單一點。”
“沒關系,等下我們可以一起去試試看。”
蘇藍看了下車窗外的景色,捂住了鐘予的嘴,按下了通訊鍵,對司機說道,“麻煩等下往右邊那條路開,繞個路吧。”
司機:“小姐,但那條路的路況不太好,可能會很颠簸。”
“沒關系,就開那條路。謝了。”
“好的,小姐。”
通訊鍵放開。
車頭一轉,拐上了右側的那條沒修好的路。
鐘予壓抑着叫聲,抱緊了她的脖頸。
離目的地還有半小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