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第46章
鐘予是真的昏昏沉沉。
身體太勉強了。
大腦一片缺氧的感覺, 思維都不清醒。
在床上閉着眼躺了很久,鐘予才有力氣側了個身, 去摸床頭櫃。
抽屜打開, 摸出來了一只毛絨小狗。
巴掌大,躺在掌心。
小狗的毛絨絨臉頰蹭着他的臉。
身體還在滾燙,鐘予心跳還是很快。
他緊緊閉上眼, 頭跟毛絨小狗的臉抵在一起,仿佛這樣就能安心下來。
他其實很害怕。
剛剛在溫泉池裏,他強忍着羞恥心, 去勾蘇藍的腰,呼吸急促, 自己光裸的腿貼到了她的身體,最有劇烈反應的……其實是他自己。
鐘予臉上漫上一片熱潮。
不過蘇藍……不是對他沒有反應的吧?
鐘予把臉埋進枕頭裏。
他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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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讓蘇藍發現他是故意的。
鐘予又維持着這個姿勢,在床上躺了一會兒。
過了一會兒, 他勉強地支起身子, 開了床頭櫃的第二個抽屜,摸出了一支抑制劑, 手都有點在發顫。
抽屜裏晃晃蕩蕩, 還躺着另外兩管已經空了的針劑,撞在抽屜壁上, 發出當當的聲音。
從浴室裏拿出了一條毛巾,鐘予近乎有些熟練地把它咬在嘴裏,但是冰涼的藥液打進身體的時候,他還是沒忍住疼地嗚咽了一聲, 後牙緊緊咬住了毛巾。
脊背繃緊, 僵直。
劇烈的疼痛讓鐘予眼尾都噙出生理性的淚水,眼尾濕紅成一片。
他把聲音忍得很小, 很小,因為一牆之隔,就是蘇藍。
鐘予不想讓她聽見。
蘇藍不知道……他來這裏的第一天的那個晚上,就來了熱潮期。
溫泉頭昏自然也不全是泡得太久的原因。
醫生是鐘家的醫生,沒有他的允許,他們自然也不會說。
藥劑注入,身體裏的情.欲被抑制劑強壓下去,但每次跟她靠近的時候,腺體都在發燙,他臉和耳根燙得厲害,鐘予不得不每天晚上再重新補上一支抑制劑。
痛苦就再經歷一遍。
天生用來承受歡愉的Omega身體根本不适合被強行壓制。鐘予的體質又太過純粹,讓他對抑制劑的反應極其痛苦又劇烈。
Omega本來就占少數,分化後的身體敏感,熱潮期難以忍受,這也是為什麽大多數的Omega在聯邦法律許可的年齡之後就會結婚。
……鐘予就是這樣。
跟蘇藍舉辦婚禮的那一天,鐘予剛剛成年。
十幾歲的少年,帶着滿心歡喜,想要跟喜歡的人共度一生。
然後在婚禮的那天晚上,他們分開了卧室。
鐘予沉默了很久知道,以後都會是這樣。
那天夜幕降臨,鐘予一個人蜷縮在自己卧室的床上,感受到了熱潮期的來臨,顫抖着給自己打下了抑制劑。
疼得他眼淚浸濕枕頭,嘴唇被他咬破,血腥味溢滿口腔,他又去咬自己的胳膊。
從那之後,他就學會了提前把毛巾塞進嘴裏。
這樣不會咬破他的身體。
至少……他想在蘇藍面前,一直都是好看的模樣。
不是殘破不堪的,痛苦的,就像現在這樣。
躺在床上,身體都在顫抖,淚水浸潤鐘予的眼睫,滑落眼尾,繃緊的脊背終于放松了一些下來。
藥劑起了作用。
鐘予慢慢地舒展身體,很慢地,他把毛巾從嘴裏拿出來。
他癱倒在浴室的地磚上,額上,臉頰上,背上都是冷汗。
睫毛顫抖,帶着水珠。
跟蘇藍還是伴侶的時候,他還可以表面上裝作不在意,鼓起勇氣讓她标記自己。
現在的鐘予不敢。
他怕她推開自己。
如果推開了……他就真的沒機會了。
不知道在地上趴了多久,鐘予終于找到了身體裏剩下的力氣。
身體綿軟無力,還帶着隐隐作痛,他撐起身體,走過去靠到窗邊。
橙黃色的路燈之下,大雪紛飛。
他躺回床上。
渾渾噩噩地睡了過去。
陷入黑暗前他的最後一個念頭,也像是雪花飄然而至,卷席而來。
明天晚上……蘇藍會回來麽?
-
蘇藍今天行程從早排到晚。
她起得很早。
到達首府的時候也很早。
亂七八糟無關公務的事情被她壓了下去,暫且掃到一邊。
這回官員和主事學乖了,老老實實地在機場候着。
蘇藍一下飛機,就笑了。
兩個發號施令慣了的中年人,低眉順目地等在停機坪,手裏還捧着厚厚一沓公文,活像兩個犯了錯的鹌鹑。
“走吧。”
她唇角上揚,笑眯眯看了兩個人一眼,讓他們跟上了。
兩人猜不透她什麽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在她眼裏的形象是“鹌鹑”,但至少一大早等來的不是最後通牒,兩人就已經如釋負重,趕緊哈腰點頭地跟在她身後。
北境的腐敗像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絨布,光是幾個最重點的項目,理順就花了蘇藍大半天的時間。
休息下來喝茶的時候,蘇藍皺眉看向跟在自己身邊的助理。
蘇藍沒忍住:“這麽多事情,以前的領主是怎麽處理的?”這麽多爛攤子?
助理愣了下,小心道:“老爺太太生前,比較喜歡游山玩水,陶冶情操。”
蘇藍:“……”
蘇藍:“意思是‘我父母’就沒管過事,是嗎。”
助理:“是的。”
蘇藍:“……好。”
她就不該對舊世貴族抱有希望。
不過蘇藍勉強想了下,她打過交道的貴族裏,也就在都城活躍的幾個還算勤勉。
但也就僅僅是“還算”。
……除了鐘予。
鐘家家大業大,這麽大的家族自然早就有了它的一番資本財富運作方式,也有無數人為這些産業操勞打點,并不需要鐘家人太過操心。
但鐘予,在接手她的事業之後,意外地……做得很好。
“很好”都是一個太過謙虛的詞。
蘇藍重生之後專門去查過,作為大股東的她去世之後,那些屬于她的本應該股價暴跌的事業至今卻仍然蒸蒸日上,走勢蓬勃,很多還占着市場的大部分份額。
鐘予這幾年費了多少心血,可想而知。
但他……是什麽時候學的這些?
蘇藍腦海裏閃過一絲疑惑。
鐘予是個Omega。
還是鐘家千嬌萬寵長大的鐘小少爺。
——他學這些投資管理的東西做什麽?
這絲疑慮只短暫地停留了一瞬,她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蘇藍看了眼。
又是霍游寒。
昨天她回私人消息的時候,就看到霍游寒那裏又發來了幾十條消息,她點都沒點開。
蘇藍看了眼時間。現在正好她休息,遛下狗。
蘇藍拿過手機,懶得看,随便劃了一下,霍大少爺自從知道她就是蘇藍之後就開始依舊锲而不舍地做他的狗皮膏藥,發來的消息一連串還帶着炮仗味兒,蘇藍偶爾回複,他就又回上幾十條。
蘇藍:【矜持點】
霍游寒:【?】
蘇藍:【浪費我內存】
霍游寒:【……】
霍游寒不可置信:【你還在乎這種東西?】
轉而,他又發來了幾十條消息。
霍游寒:【你看看,老子最近看上的Omega,不錯吧?膚白貌美身嬌體軟賢惠持家】
霍游寒:【[圖片][圖片][圖片]……】
蘇藍看了眼:【沒追上吧?】
霍游寒:【?你這麽肯定?】
蘇藍:【沒追上推給我】
霍游寒:【???過分了,朋友妻不可戲】
蘇藍:【這你說的不對了】
霍游寒:【我承認,的确還沒到“朋友妻”的地步】
蘇藍:【我們是朋友嗎?】
霍游寒:【…………】
霍大少爺怒火燃了,蘇藍的手機開始一連串的震動,她很淡定地給霍游寒标了個“勿擾”标簽,準備去回其他人。
不過他發來的最後一條,還是引起了她的注意。
霍游寒:【聽說你去北境了?】
這回,蘇藍沒說話,霍游寒就自覺開始自爆,非常地創傷應激:【——真沒跟蹤你!老子發誓!是我有個熟人在北境官署,說見到了領主】
底下還跟了一連串自我佐證的肺腑之言。
蘇藍:【別來,不見】
回完這條,蘇藍把手機扔到一邊,讓助理把那兩位被折磨得面無人色的官員叫了進來,繼續微笑談話。
……
霍游寒看着手機屏幕上她最後發來的那條“別來,不見”,停住了腳步。
他又擡起頭。
身邊行人神色匆匆。
他看了眼自己頭頂上都城“飛機出發”的指示牌。
四個字亮着燈,晃着眼,一個字比一個字刺目。
男人臉繃了蹦,他握緊了手裏的手機,走進了航站樓。
-
晚上的時候,蘇藍去了北境首府熟人的宴會。
她跟熟人是在都城認識的。
都城是聯邦最大的名利場,所有人像潮水一樣向那裏湧去,一切的紙醉金迷,一切的財富與權力,都在那裏攀到高峰。
蘇藍對社交場合太過于游刃有餘,就算重生帶來的貴族身份的根基并不在都城,她花上了個大半年慢悠悠地玩,就已經成了最中心的那一圈人之一。
想認識她的人,有太多。
這位就是其中之一。
蘇藍本來今天并沒有想要去晚宴的打算,但想到北山森,她心思壓了壓,還是讓司機調轉了車頭,去赴宴了。
看了眼時間。
晚上八點。
-
深夜。
奢華會所中。
鬧中取靜處,一只戴滿了寶石戒指的手拿起一杯酒,富商太太看見了坐在軟席上的女人,臉上立馬揚起熱烈的笑容。
“——剛剛他們跟我說,您真的來了,我還不信,沒想到真看見您了!”
陳太太說着,殷勤地走過去,坐在了女人身邊。
“怎麽樣,您覺得這個宴會還可以嗎?”
她的旁邊,穿着金色絲質長裙的女人靠在沙發靠枕上,她拿着杯酒,姿勢懶散,神情似笑非笑。
昏暗光線下,她的淺金色眸泛着淡淡的流光。
“酒很好,我很喜歡。”她說。
“那就好,那就好。”陳太太連忙說,她招呼來了侍者,讓他們繼續給蘇藍倒酒。
“我特意選了您喜歡的山莊産的白葡萄酒,您再嘗嘗這個……”
陳太太招待也是大手筆。
蘇藍随便瞥一眼,上來的這些酒都是價值千金。
至于背後還有誰想要招待的意思,蘇藍心中了然。她微不可查地冷笑了一下。
喝着酒,陳太太滿臉堆笑,跟蘇藍就着北境風光又聊上了幾句。
“聽說您這幾天在首府逛了這些地方?我跟您說啊,最好的還是咱們城南的……”
蘇藍客氣地回應着,偶爾點頭,并不熱情,陳太太也完全不介意。
蘇藍有些心不在焉。
她莫名看了看時間。
晚上十一點半。
又聊了一會兒,陳太太也看出她有些興致缺缺,想起了官署的大人物對自己的交代,她咳嗽了一聲,對着侍者使了個眼色。
昏暗的宴會燈光中,慢慢地走過來兩個人。
朦朦胧胧,站在陰影裏,看不清楚,但隐約能看出兩個少年姣好的身形。
“酒您喜歡,那您一定也喜歡我為您準備的第二份禮物。”
陳太太湊上前,語調壓低了,充滿了暧昧,
“他們……都很幹淨。”
蘇藍目光移過去。
走進來的,是一對雙生子。
兩個異常美貌的少年,長得一模一樣,像是鏡子裏外的兩個人。他們見到蘇藍,都不約而同地眼裏閃過一絲驚豔。
陳太太催促道,“去啊,快點坐過去。”
雙生子一愣,他們很乖順,輕巧地走到了蘇藍身邊沒有坐下,反而一左一右,分開跪在了她腳邊的地毯上。
兩人垂下頭,衣領滑落,各露出了白皙的一截後頸。
一個順從的,任君采撷的姿勢。
“請您吩咐。”兩人輕輕地同時說道。
蘇藍姿勢都沒變。
她微微轉過眼看向滿臉殷勤的陳太太,笑意也沒變,“陳太太,大手筆啊。”
“這就是一點小意思,”陳太太趕忙說,“您如果喜歡就最好了,您要是喜歡,我們高興還來不及呢!”
話裏用了“我們”。這是來自誰的禮物,昭然若揭。
蘇藍微微笑了一下。
她夾上一根煙,還沒動作,左邊的美少年立刻直起上身,溫順地垂頸拿了火機替她點煙。
“您請。”他輕聲說。
煙被點上。
袅袅的煙霧缭繞而上。
陳太太眼神一轉,看了會兒幾人之間的氣氛,笑着找了個借口離開了。
私人宴會本來就是個欲望交織的地方。
無論是什麽欲望,追逐權力也好,貪戀美色也好,夢想財富也好,這裏就是欲望的深淵。
昏暗的燈光,重重鼓點的音樂,最适合一切暧昧不清的東西。
蘇藍去過不少這種場合。
被塞人這種事情,她也不陌生。
她掰起左邊剛剛為她點煙的少年的臉。
兩個官員的确花了大價錢。
長相姣好的Omega,後頸幹淨,還是雙胞胎。
在都城也難得。
美貌的少年溫順像是被馴服的小獸,順從地垂着眼,她擡他臉的手指落在他的唇邊,他就自覺低下了點頭,張嘴舔了下她的手指。
濕濡的意味從指尖傳來。
蘇藍看着,似乎記憶裏想起了什麽,她定了一下,沒有說話。
她又看了一眼時間。
十一點五十。
另一邊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也沒安靜地呆着,他直接頭側過來,枕上了蘇藍的腿。
“主人,您喜歡我麽?”他問,直白又大膽。
一雙黑亮的瞳仁,直直地望她。
“我喜歡您,我和哥哥一定會讓您高興的。”
蘇藍似笑非笑。
兩個人就這麽癡癡地看着她,沒有她的允許,他們也不敢做下一步的動作。
……
霍游寒到的時候,就看到這麽一副畫面。
都城的霍大少爺名聲遠揚,就算沒有私宴邀請函,在門口點了個頭就進來了。陳太太本來追着他的腳步還要寒暄幾句,但霍游寒态度比人敷衍多了,直接多餘的眼神都沒給一個。
他繞了一圈,在一個角落看到了一抹淺金色的裙擺。就要走過去。
陳太太在都城宴會上見過他跟蘇藍,也不奇怪。只是說得暧昧:“沒想到啊,您跟領主感情這麽好,連玩都一起玩……”
霍游寒繃着臉回頭盯她一眼,“玩?”
陳太太莫名一愣。
霍游寒抖了抖臉皮,大步向那個角落走去。
一走近,就看到了個讓他從頭僵硬到腳的畫面。
長相絕美的黑發女人,懶散地靠在沙發上,單手點着煙,煙霧缭繞。
她的腿上枕着一個美麗少年,正向她嬌柔地說着什麽,而她的另一只修長漂亮的手,正被另一個少年捧在手裏,讨好地含着手指。
從他的角度,甚至能看到她纖長手指指尖淫.靡的水色。
聽到腳步聲,兩個美麗少年轉過頭來,霍游寒一頓。
……居然還是雙胞胎。
不是不知道她養小情人的事情,霍游寒也撞見過無數人宴會上與她暧昧,但撞見這樣的畫面……還是第一次。
蘇藍比他淡定地多,眼皮撩起,見是他,見怪不怪說了一句,“我就知道你聽不懂人話。”
狗皮膏藥還是跟來了。
霍游寒視線僵硬地從那兩個少年身上移開,他不自然地坐下在了她的旁邊,渾身像是被冷水潑了一盆似的,冰冰涼涼。
他幹巴巴地說:“怎麽?這地方你能來老子不能來?”
“能來,就是狗得辦個手續吧。”
本來舔着她手指的少年被她掰住了臉,蘇藍的目光在少年臉上端詳着。
霍游寒第一次感覺氣息不順地詞窮。
他偏過臉,“看你在北境玩這麽開心,也挺樂不思蜀啊,怎麽,不想回都城了?”
“還行。”
“你這一對還是雙胞胎?一對二,玩這麽開?”
蘇藍笑了聲,“我玩得有多開,你不是很清楚?”
霍游寒應激反應又開始了:“老子那次真不是故意跟蹤你!都是家裏長輩——”
“行行。”蘇藍沒繼續這個話題,“現在幾點了?”
霍游寒愣了下,看了眼時間:“剛過午夜一會兒……怎麽了?”
蘇藍嗯了一下,沒說話。
過午夜了。
北山森家家戶戶橙黃色的燈,早就該熄了。
鐘予應該不會在等她。
“霍大少爺。”
“怎麽?”
她問:“你要追的Omega呢?”
“……啊?噢噢……”霍游寒結巴了一下,不知道她為什麽突然問這個,随即重重啧了一聲,“哎,這不是還沒追到嗎?老子放棄目标了,準備換另外一個——”
“先別換了。”
蘇藍轉過了點臉來,答非所問,“你覺得好看嗎?”
霍游寒一愣。
他這才反應過來,她問的是她手裏托着的那張少年的臉。
少年美麗的眉目在他眼裏模糊一片,霍游寒下意識點頭:“挺好看的。”
“喜歡嗎?”
她這麽一問,雙胞胎少年都身體一僵,紛紛擡起眼,淚眼汪汪地看向蘇藍。
“主人……”
被蘇藍注視着,霍游寒只感覺嗓子發幹,氣管都在一寸一寸幹涸。
他麻木地點頭,心都灰茫一片:“……還行。”
“行。送你了。”蘇藍微微笑起來,她站起身。
“主人,別抛棄我們……”
“主人……”
雙胞胎一聽,急切地要命,豆大的淚珠就順着臉頰往下滾。
“霍大少爺,好好享受。”
不顧兩個雙胞胎期期艾艾的眼神,蘇藍路過霍游寒的時候在他肩上拍了一下,這句話輕飄飄的,
“首府官員的禮物,幫忙安置一下。”
意識到她是什麽意思,霍游寒猛地擡起頭,看向她的背影。
所以——她不是故意塞人給他……是因為官員行賄送的這種禮物她自己不會收?
霍游寒的心髒狂跳起來。
她還讓他幫忙,她是什麽意思?
一時間血液沖到腦袋,霍游寒都忘了問她為什麽要離開。
“喂,你等等——”
剛準備起身追過去,霍游寒一轉眼,就對上兩張一模一樣的臉。
兩個美麗的雙生子少年,幽怨地跟他對視。
手還非常勉強地拽着他的褲腳。
“……主人。”雙生子兩個字從嘴裏磨出來,像是有人拿刀架在他們脖子上一樣。
霍游寒:“…………”
怎麽還有兩個燙手山芋?!
-
蘇藍下了飛機,又坐車回到北山森山莊的時候,不知道自己是什麽心情。
推開車門,寒風吹拂。
淩晨三四點的風是夜裏最冷的,她攏了下披風,順着雪路往上走。
跟她想的一樣,山莊裏那家家戶戶玻璃透出來的橙黃色的燈早已經熄滅。山莊裏寂靜一片,只有星點的路燈,飄雪簌簌,無聲無息地落着。
踏着臺階的時候,蘇藍腳步本來下意識地大步往前走,再快要走到木屋的時候,又說不清地放緩了。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看到什麽。
一步,一步地往上走。
雪踩在腳下,發出輕微的吱吱聲。
終于走到了木屋前,蘇藍擡起眼。
她松了一口氣。
沒有亮燈。
鐘予應該已經睡了。
心底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漫上來,蘇藍也不知道自己松的這口氣是本來在期待什麽。
又有點莫名的慶幸。
她又在慶幸什麽?
蘇藍走進院落內,不疾不徐地開門,動靜特意收了點。
傭人不在,她自己脫了披風和圍巾,放在一邊。
木屋裏很黑。
只有客廳裏壁爐裏的篝火燃着一簇火光,噼噼啪啪的木柴燃燒聲,在夜裏清晰可聞。
蘇藍遠遠地看了眼那簇火光。
她轉過身,去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溫熱的水,透過玻璃杯,暖着她的掌心。
她在黑暗中喝了半杯,又重新倒滿了溫水,她拎着杯子,準備拿着上樓。
路過客廳的時候,她停頓了一下。
在原地停了一會兒,蘇藍莫名轉過身,走進了客廳。
壁爐的暖色火光昏暗地映着房間,溫柔的色澤鋪滿了地毯。
走進來之後,那柴火的噼啪聲清晰了一些。
蘇藍偏了一些眼,看向壁爐邊,蜷在沙發上的人。
鐘予披着一件厚厚的白絨絨的毯子,整個身體蜷在裏面,只露出一張精致漂亮的臉。火光映在他的臉上,染出一層朦胧的柔光,靜谧又美好。
他就這麽在客廳裏睡着了。
不知道等了多久,臉上還壓出了幾道印子。烏黑的發拂在臉頰邊,他微微蹙着眉,睡得不是很安穩。
蘇藍走過去。
她低頭注視着鐘予,不知道自己內心是什麽想法。
她忽地想起剛剛在廚房裏,黑暗之中,她似乎看見了他處理好的食材,分開裝好,精致又細致。
他本來……想要等她回來一起吃飯麽?
蘇藍在原地靜靜站了一會兒。
她把手中的杯子擱置在一旁的茶幾上。
彎下身,她把鐘予抱起來。
鐘予睡得很淺,她動作放得很輕,但他還是醒了。
長密的睫毛慢慢擡起,他有些茫然地睜開眼。
一見到是蘇藍,他下意識開口問:“蘇藍……”
“嗯?”
“你想吃夜宵麽?”
蘇藍動作頓了一下。
鐘予聲音很輕,還帶着初醒的朦胧,“我可以給你做……”
“很快的,不會讓你等很久……”
蘇藍抱他的手莫名緊了緊。
心髒滞了一下。
“不用了。”她說,抱着他上了樓梯,步伐依舊邁得很輕,“你先好好睡吧。”
“……嗯。”
小扇子似的睫毛又垂下,鐘予似乎有點失落。
過了一會兒。
蘇藍把他抱進卧室的時候,他又慢慢地說,
“蘇藍……你晚上回來了,我……”
被放在床上的鐘予眸色很淺,他看起來有些傻傻的,仰頭看着她。
眼睫彎起,是一個輕淺的,很漂亮的笑。
“……我好開心。”
蘇藍站住了。
她垂着眼,視線定定地注視着鐘予的臉。
卧室裏的窗戶開了一半,又山間的夜風吹拂進來,窗簾晃動,在地上拂出沙沙的聲響。
屋內很靜。
蘇藍聽到了自己呼吸的聲音。
就這麽站了一會兒,她轉身要離開,腳邊卻像是似乎踢到了什麽,有什麽東西清脆地被碰撞出去,滾到了床腳邊。
蘇藍低頭看去。
一支纖細的玻璃管。
她彎下身,把它撿了起來。
透明的玻璃管,在窗外映進的夜色下發出微弱的光。
玻璃管內的液體還很滿,像是還沒被使用過。
蘇藍走回床邊,撩起鐘予脖頸後散落的黑發,去看他的後頸。
那塊皮膚柔軟又微紅。
是潮熱的征兆。
難怪這幾天他一直戴着圍脖。
鐘予本來模模糊糊地任她動作,但後頸的頭發被撩開,整個人忽然驚地清醒了一瞬。
意識到她看到了什麽,他下意識地往後一縮,把自己蜷進被子裏。
“蘇藍……我……”
鐘予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可以用抑制劑……”
“我,我已經準備好了……”
鐘予心跳地劇烈,慌張地要命。
還沒到這個地步……他跟蘇藍的關系……還沒到這一步……
熱潮期他就是準備自己熬過去的,抑制劑他都準備好了,不會麻煩她……
他不想讓她以為……自己在用這種東西脅迫她。
她要推開他怎麽辦?
她要推開他……
正慌亂着,鐘予的手攥緊了自己身下的被單。
蘇藍沒有說話。
眼眶都有些發燙。
鐘予垂着頭,心亂如麻,胸口滞重的呼吸讓他幾乎喘不過氣。鼻尖發酸。
眼淚還是沒忍住掉了下來。
啪嗒,啪嗒。
落在被單上,深色的圓點暈染開去。
就在鐘予掉眼淚的時候,床微微地陷了一下,是蘇藍坐了上來。
她環住他的腰,将他背對着拉進自己的懷裏。
他喜歡的Alpha的氣息拂在他的後頸,鐘予幾乎是一下整個人都空白了。
“蘇藍……?”滿臉淚水,他嗚咽的嗓音都有點變調,“我可以自己……”
一只手送到了他的唇邊。
蘇藍的聲音在他的脖頸後響起。
“這次別咬我那麽重。”她說。
說完,Alpha尖銳的牙就破開了他後頸腺體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