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第19章
……
現在身側, 鐘予臉上那種淡淡柔和的神色。
就跟婚禮那天宣誓時候的一樣。
蘇藍隐隐約約,想起來了他們當時在神父面前的誓詞。
好像跟什麽, “生死也無法分開”有關。
這也太誇張了。
大家族之間的聯姻就是太過正式, 婚禮的那套話術用的還是幾百年前流傳下來的古老誓詞。
蘇藍并不是個迷信的人,但常年在商場呆久了,讓她還是對這種敏感的話能避就避。反正就随手敲個木頭而已, 不算什麽大事。
想到這裏,她側過臉,看向車座一側的鐘予。
他阖着眼, 輕柔的睫毛安靜地垂着,像是睡着了。
想起來, 那天他應該也跟她一樣,敲了木制的窗棂吧?
活着的時候蘇藍對這些事情不太在意,但現在發現自己死了之後居然還能有靈魂, 她就忽地感到有些微妙。
要是被她的死, 影響到了冥冥之中的什麽東西,就不太好了。
蘇藍順便問蝴蝶:“既然你在這, 我就問你了。”
“那些東西, 真的有用嗎?”
Advertisement
蝴蝶:【……】
它有點結巴:【看……看你信不信吧。大多數其實沒用。真正有用的,一般也接觸不到……】
“那就都是虛的?”
【……差不多。】
蘇藍“啧”了一聲。
“你剛剛的話要被活人聽到, 得摧毀一整個玄學産業。”
“幸好我沒投資。”
蝴蝶:……
蝴蝶:對于她商人本色的反應,它已經習慣了。
回憶到了婚禮,蘇藍突然想起來一件事。
……奇怪了。
最近一直沒見到霍游寒。
在煩人的東西開始纏上她之後,蘇藍不勝其煩, 罵過他幾次, 還動過手。結果越打他他越來勁,照樣陰魂不散地跟着她, 到最後蘇藍都發現了。
兩個Alpha可以天生互相看不順眼,但沒他這樣死皮賴臉的。
“打你,不會是獎勵你吧?”
有一次,她匪夷所思地盯他,随口說了句。
霍游寒坐在牆角,臉皮一抽,這一動扯到俊臉上剛剛被她打破的嘴角,又是“咝”得吸了口涼氣。
高大的男人坐在陰影裏,昏暗将臉上的燥紅都掩蓋掉。
“怎麽?”他扯着脖子,“老子就是打架沒贏不服輸。你要是想我不來也行啊,那你給老子認個輸?”
“你有病?”
蘇藍懶得理他,從他身邊路過他時踢了他腳,“滾,一邊去,好狗不擋道。”
挨了一踹的霍游寒:“……”他特麽倒是想站起來。
英俊健壯的霍大少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傷。
又看了看自己的裆。
他面無表情又往陰影裏坐了坐。
至少……還得再等會兒。
……
所以。
霍游寒人呢?
坐在車裏,蘇藍在自己記憶裏努力回想了下。
她死前那段時間,就隐隐約約感覺日子舒心了不少。
現在想起這個人了,她明白了。
原來是耳邊一直嗡嗡嗡的聒噪聲少了。
一個霍游寒不在,她的整個世界都清淨了。
不過他什麽時候消失的來着?
蘇藍總記得他好像跟自己說過。
這個人在她心裏的重要程度實在太低,她完全沒放心上。
正想到這裏。
車子不知道什麽時候已經停了下來。
蘇藍轉頭向窗外打量了下,發現車竟然是停在了家的庭院的大門口,沒開進院子裏去。
愣了下,她下意識轉頭向另外一個方向望去。
……果然。
有不速之客。
一輛黑色的車停在他們對面。
剛剛才被她想起的霍大少爺,此時正等在她家門口。
霍游寒。
蘇藍揚了下眉。
巧了。
許久沒出現的高大Alpha依舊身形挺拔,但那張線條淩厲的臉此時憔悴不堪地厲害,眼下都發青。
他站在陰影下,頭發亂糟糟,衣服也風塵仆仆。
看上去像是剛經歷了連續幾天的趕路,覺都沒睡好。
鐘家的保镖們,在他身後不遠處齊刷刷站着,不善的目光在他身上緊緊盯鎖,嚴陣以待。
蘇藍難得從這位霍家大公子身上看到叫做“落魄”的一個詞。
匪夷所思。
他來找鐘予。
見車停了,霍游寒也從牆根的陰影下走出來。
現在有了光線,蘇藍眯了眯眼,看見霍游寒臉上不顯山不露水的,動作也沒遲緩,但他的一條腿上,竟然夾上了厚厚的金屬鋼板。
遠遠地打量着兩人說話。
“……他腿斷了?”
蘇藍又觀察了一會兒,驚訝地說。
“奇怪了,誰能把霍大公子的腿打斷?”
蘇藍不無遺憾:“連我都還沒把他腿打斷過。”
蝴蝶:【……?】這是你遺憾的東西嗎?
不過,看見他的斷腿,蘇藍這回忽地想起來了,他為什麽消失了。
霍游寒,回霍家主家去了。
……
大概是一個多月前,這個煩人東西跑過來找她喝酒。
喝到了半夜,霍游寒低沉來了句,“家裏讓我訂婚。”
“恭喜,惡人自有天收。”
她跟他碰了下杯。悠閑地看眼前臺下的比賽,“按這個道理,你老婆應該是個神仙。”
深夜拳擊賽,是除了高級美容院spa,小情人的膝蓋之外,蘇藍最喜歡的放松方式之一。
三更半夜沒事幹,她就買張票坐在前排看比賽。她是常客VIP,老板總會給她留張位置不錯的票。
霍游寒不知道怎麽知道了她的這個習慣,他施施然坐下在她旁邊座位上的時候,頂着蘇藍非常不善的目光,霍大少爺只是非常牛逼地說了句,
“這個館子我家開的。”
很好,一切解釋清楚了。
不過因為這層關系,霍游寒後來再亂七八糟地出現在她身邊,蘇藍也懶得管他了。
為皇太女來就為皇太女來吧,他自己閑得發慌,狗皮膏藥一樣趕不走,蘇藍真是信了那句人不要臉鬼都怕。趕他走,比讓他呆着還累。
那就呆着吧。
反正有霍大公子在,他們每次的座位都是黃金座位。
今天想清靜,還坐進了包廂。
蘇藍順手婉拒了個湊過來要給她“貼身”倒酒的清秀少年,讓他出門去別打擾自己看比賽。
順便不近人情地讓他把門帶上。
正巧這時,臺下本來被壓制的弱勢一方的拳擊手突然使出一記漂亮的勾拳,重重打在對手下巴上,将對手徑直仰面捅飛出去撞在護欄上,場下頓時爆發出劇烈的尖叫叫好聲。
“漂亮!”
蘇藍跟着站起來鼓掌,一片嘈雜歡呼之中,蘇藍聽旁邊男人低啞地說,
“……家裏的婚約,我會拒絕掉。”
蘇藍都沒看他,“很好,給我省了份禮金。”
“……”禮金?
霍游寒沒忍住,“蘇藍,你特麽就不能給我點反應嗎?”
蘇藍匪夷所思回眼看他,“我給你什麽反應?”
霍游寒噎住了。
競技場的誇張霓虹彩光在男人線條淩厲的臉上晃過。
歡呼聲,尖叫聲,嘈雜聲,鼓噪地出奇。
他看着面前站在身前,黑色長發的女人。
她光裸的肩頭薄潤,烏黑的卷發披肩而下,手裏點着的那根煙淡淡煙氣缭繞,近乎讓她的臉在背光之下有些朦胧。
淺金色的眼睛,淡淡向下睨着他,沒什麽好氣。
他不做聲地咽了下嗓子,喉結滾了滾。
霍游寒生硬轉了話題:“蘇藍。”
“嗯?”
“你這麽晚不回去,鐘予不擔心?”都知道他們關系很好。
“怎麽,都這種時候了,還替你們皇太女打探敵情?”
蘇藍笑了,比賽好她心情好,她難得地吐進了口煙。說話的時候,淡淡煙霧有些飄忽沉下來,迷蒙在霍游寒的臉上。
他呼吸進去,心髒都劇烈地跳動起來。
血液都在血管裏灼燒。
“這你就不懂了吧。”
蘇藍眉梢微微地揚着,“我們結了婚的人,最講究的就是一個信任。”
來自各玩各的,絕不互相幹擾的信任。
“我跟鐘予,都很信任對方。”
“哈?”
霍游寒聽了,懶懶後仰,扯着嘴笑,“信任?鐘予連你有多少個情人都知道嗎?沒想到你跟他這麽開誠布公,連花天酒地這種話題都能……”
蘇藍點煙的手一頓。
她眸色裏的溫度慢慢下來了。
霍游寒似乎也發現了自己說漏了嘴,表情僵硬,如鲠在喉。
“你跟蹤我。”
她說。聲音很輕。
但是裏面威脅的涼意吓得霍游寒一僵。
他猛地站起來,“蘇藍,不是,我……”
——“嘭!”
一聲巨響從競技場上方的VIP包廂傳來,引得無數的人擡眼望過去。
簾影重重,看不清裏面的情形,再加上臺下賽臺內比賽形勢又焦灼了起來,聚光燈下兩名選手扭打在一起,拳拳到肉,觀衆們的目光便又專注到了比賽上。
“好!好!”
“打起來!打他!”
“就這樣,繼續,揍他!”
“幹他!”
……
包廂內也是叮呤哐啷,箱櫃桌臺東倒西歪翻了一地。
兩個Alpha之間的矛盾,能動手就不動嘴。
霍游寒的額頭被“嘭”地猛地撞在洗手間的鏡子上,鏡面都龜裂出蜘蛛網狀的裂紋。
而身後單手拽着他頭發的女人,明明身材纖細,力道卻大得驚人。
“怎麽,霍大少爺?”
女人溫熱的氣息湊在耳廓,霍游寒咬着牙關,殷紅的血液從額角留下來。
“才剛開始呢,你就這麽不能打了?”
“蘇藍……”他吐字艱難,桀骜的一張英俊的臉上滿是潮紅,說不出來是不是痛的,“我真的沒跟蹤你……”
然後,下一瞬,女人的手摸上了他的腰。
霍游寒渾身過電似的一僵。
蘇藍摸他的腰,純粹是感覺那裏塞了個金屬東西。
衣服下的身體肌肉有力結實,她挑了下眉,摸到他後腰,摸出來一把手/槍。
看清了是哪把槍。
蘇藍表情一瞬間很微妙。
“我還以為,你堂堂霍大少爺,一定會把這把槍處理了。”
她第一次動手塞他嘴裏的那把。
“沒想到你還貼身帶着,怎麽?不服氣,想卧薪嘗膽?”
她說話的氣息拂在霍游寒的耳廓上,那一片連着脖子都紅透了。
“還是我們霍大少爺,想再吞一次槍?”
冰涼的槍管拍在他的臉上,那種熟悉的過電的涼意讓霍游寒牙關都在抖。
“……草!”
霍游寒閉着眼暗罵了一聲。
因為後腦蘇藍拽着他的頭發的力度加重了,發根扯着頭皮,這種被她禁锢桎梏的感覺讓他整個身體都開始戰栗燥熱。
他的額角被用力頂在鏡子上,霍游寒抖了抖嘴唇,咬牙擠出幾個字,“蘇藍,真不是我,是霍家長輩!他們派人跟蹤我……”
蘇藍笑了一聲,手下力道也沒放松。
“多說兩句。”她給他機會。
……
二十分鐘後,霍游寒從洗手間裏出來,臉色很難看。
蘇藍早已經施施然坐在椅子上,繼續悠閑看臺下比賽了。
見他出來,她點着煙的手頓了下。
神色微妙。
“怎麽你還沖了個涼?”
霍游寒面無表情地渾身濕透在她旁邊坐下。
“老子樂意。”他僵硬道,“你別管那麽多。”
花了二十分鐘沖涼才讓自己沒那麽硬,霍大少爺覺得自己從沒吃過的苦,在認識蘇藍之後全給吃回來了。
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出大事。
蘇藍瞟了他一眼,也沒在意。
“你真要跟你家長輩這麽說?終身不婚?”
她點了點煙灰,目光往下看比賽,“虧你想得出來,難怪長輩要派人跟蹤你。”
“哈,不然呢。”霍游寒僵硬點頭,水珠還濕噠噠地從他額間碎發往下落,“就是沒想他們這次做得狠,光聽了個風聲就連我身邊的人全部都一起查,順便就看到你跟你的兩個情人……”
撞見蘇藍的眼神,霍游寒立馬梗住脖子,“你看老子幹嘛?”
想到這兒,他又趕緊補充了句,“老子可沒告訴皇女,鐘予那兒我不熟,你那兩個小情人的事情只有你知道我知道,沒別人知道!”
蘇藍似笑非笑。
看來這個人也沒查出來,自己到底有多少個情人啊。
但蘇藍不準備糾正數量。
她往椅背後懶懶地靠去,手裏的煙絲霧缭繞。
“你真想好了?”
“啊?”
“終身不婚。不是小事。”
霍游寒卡了下,“……想好了。”
“這次回家,老子跟長輩們當面說個清楚。”
他的嗓音低啞,“反正已經決定了。”
然後他撓了撓臉,又有點心虛地補充,“結婚有什麽好啊,跟一個人一直綁在一起,看久了都能看膩。你看,你都跟鐘予在一起,那可是鐘予,也沒見你收斂……”
女人沒看他。
蘇藍說,“你們霍家幾代單傳。小心你的腿。”
……
剛下過雨的天氣潮濕。
水滴從樹梢的葉尖往下滑落,穿過她的身體,滴在腳邊。
鬼魂狀态的蘇藍,幽幽盯着不遠處挺拔如松的霍游寒。
和他被金屬夾板固定着的腿。
她的表情很微妙。
……這不還是被打斷腿了?
……
-
院落大門前,兩個人面對面站着。
亮色天光之下,剛病愈的鐘予面色蒼白。眼尾的薄紅更顯得脆弱。
依舊生人勿近,矜貴地出奇。
沒有人敢輕視。
他那種天生越然的氣場,讓一切的心思都在他面前收斂了。
他的神色有幾分冷淡。
“有什麽事麽。”
他先開口。
霍游寒攥了攥身側的手指。
舊世貴族鐘家的人,平常難得能見上一面。
霍游寒能出現在這裏,還是突破了幾層護衛硬生生不要命闖進來的。
但估計也是鐘予在外面知道了,讓人給他放了行,霍游寒才能被放在這兒完完整整地等着。
霍游寒沉默了一會兒。
Alpha寬肩上落了雨,還有着暗色的潮意。像是已經等了很久。
良久,他還是啞着嗓,直接問出來了。
“蘇藍的事……是真的嗎。”
話音低沉。
說不清楚,是真的想要一個希望,還只是想從他口中聽到答案。
鐘予目光落在他身上。
靜了一會兒,他別開視線。
“嗯”了一聲。
剛下過雨的街道,就算雨停了,潮氣也很重。
院落圍牆的頂上落下細密的水珠,砸在水窪之中,濺起漣漪。
這輕微的街角啪嗒落雨的聲音,在兩人的一言不發之中,都清晰可聞。
霍游寒吐出一口氣,“那,她的……遺體呢。”
鐘予開口,聲音清淩,“明天是葬禮。”
“噢。”
霍游寒也“噢”了一聲。
那就是見她最後的機會。
兩人之間又陷入沉默。
鐘予轉身要離開。
霍游寒忽然說,“明天貝琳達如果要去現場,我會攔住她。”
聽到這個名字,鐘予腳步微微頓了一下。
他冰涼涼的綠眸向他望過來。
貝琳達是現世皇族後裔,所謂的“皇族太女”。
霍游寒:“你知道的,她這個人,不達目的不罷休。”
“貝琳達一向對蘇藍不對付。明天她出現在葬禮上,絕對不會是件好事。”
他沉了口氣,“我不會讓她出現。”
霍游寒對自己這個遠親毫無好感,但靠關系做點手腳攔下她還是能做到的。
貝琳達如果出現在葬禮,一定不安好意。她打着吊唁的旗號,只可能是為了奔着鐘予去的。
蘇藍活着,自诩為皇族太女的貝琳達守着面子,明面上不好做手腳,只能暗地裏做動作。
現在蘇藍死了,鐘予身邊沒了人,貝琳達肯定要發瘋,完全不奇怪。
鐘予微微點頭,算是謝了。
“還有事麽。”
他問。
霍游寒看着鐘予的目光很複雜。
他喉嚨裏堵得難受,他有很多的話想問,但一個字都說不出口。
貴族階級不存在了,但地位在。
舊世貴族血統高貴,分三六九等。
鐘家坐在金字塔的最頂端,淩駕所有的其他家族。皇族高貴,但人人都知道,權杖之後沒有底蘊深厚的鐘家的默認,那頂皇冠就是個小孩子的裝飾品。
所以貝琳達才瘋。
所以明天的葬禮絕對不能讓她來。
所以霍游寒……
霍游寒在鐘予面前,不自覺收了所有氣焰,沉默隐忍地厲害。
他問不出口。
一腔想問的話,全部咽下吞回嗓子裏。
何況,他還有不能說的隐秘心思。
最後,在鐘予的身影要消失在大門後面的時候,霍游寒還是沒忍住,一股熱意沖上腦門。
他提高音量,“鐘予!”
保镖們齊刷刷回身。
走在最前方的鐘予停下腳步。
霍游寒拳頭在身側收緊又放松。
攥得骨節嘎吱響。
他遙遙地,啞聲問。
“蘇藍……”
“她……有給我留下什麽東西麽。”
話音出來。
空氣裏一片安靜。
鐘予那張精致的側臉上,說不清是不是錯覺,仿佛遠遠冷了下去幾分。
他淡淡回頭瞥了他一眼。
綠眸裏的冷淡神色讓人心驚。
“沒有。”
他說。
鐘家的大門合上。
保镖們走上來。
霍游寒被客氣地請離。
離開的時候,霍游寒沒有再反抗。
他往外走着,腳步都踉跄,滿臉止不住地失神。
高大的Alpha,像是被無端的海潮吞沒,背都弓起。他整個人渾身濕透,手腳冰涼。
怎麽會呢。
霍游寒感到無邊無際的茫然。
雖然知道這可能就是真相,但他仍然喉嚨都幹澀地發出苦意,還是麻木地不想相信。
蘇藍她真的,沒在意過自己。
真的是這樣。
……
遠遠地看完了這一幕。
蘇藍走上前,跟失魂落魄的霍游寒擦肩而過。
路上的雨水積窪,男人深一腳淺一腳踩過去的時候,地上的水花濺起,像是迸濺開碎裂的鏡子。
落到她腳邊。
蘇藍瞥過他那張憔悴神色的英俊的臉,歪了下頭。
真奇怪。
她問蝴蝶。
“霍游寒怎麽會覺得我有東西留給他?”
聲音落下很靜。
蝴蝶沉默地沒說話。
“我怎麽不知道,我跟他有什麽特殊交情。”
蘇藍不在意地邁步路過,“要是給誰都留東西,我別當商人了,當個愛心慈善家算了。”
【……】
蝴蝶沉默地更久了。
沒得到回應,蘇藍也并不關心。
這件事情很快被她抛之腦後。
蘇藍抱着手臂,悠悠閑閑地往鐘家走。
靈魂透明,她直接穿過了關上的鐘家大門,走進庭院。
漫步在庭院裏,蘇藍心情還不錯。
快走到主樓臺階的時候,蝴蝶終于忽然開口了。
它的聲音很靜,很慢。
【但你的确還留了一大筆東西給鐘予,不是嗎。】
蘇藍停下了腳步。
【按你的話來說,你本來不應該該他留的。】
雨後微涼的風掠過庭院裏的枝葉,在空氣中發出細碎又沙沙的聲音。
風又拂過她光裸的肩頭,蘇藍感覺不到涼意。
她低頭看向停在一邊的蝴蝶,眼神有些似笑非笑。
“啊,你是說我的第二份遺囑嗎。”
她的眼睫慢慢彎起,
“舒律師很快會告訴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