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他的淚失禁體質
他的淚失禁體質
周渡野是正宗的大少爺,只有他挑選別人,沒有別人拒絕他的份兒。
在魏宗潮這裏一連碰了幾次壁,他也不愛繼續自讨沒趣,約了陳太和出來喝酒。
“果然不行吧,我都說過了,像是魏老師那樣的人,是不會把我們這群公子哥放在眼裏的。”陳太和了解周渡野,也了解魏宗潮,“拜拜就拜拜嘛,你和他又什麽都沒發生,不存在舊情難忘——哥們我給你準備了一個禮物,已經在你車裏了,你絕對會喜歡。”
“我已經看不上他了。”周渡野說得倒是很果斷,“就算他魏宗潮眼巴巴地貼上來,我也不會給他一個眼神。”
“真男人,有魄力。”陳太和給他豎了個大拇指,“要我說,gay吧老板寧聞風那一款就不錯,符合你的要求,長得還漂亮。”
周渡野的目光望向吧臺後的長發男人——一頭漂亮的黑發,狐貍眼,微笑唇,細瘦的腰被束縛在小西裝下,不盈一握。
不經意間,兩個人的目光相觸,美人愣了片刻之後笑了笑,端着酒走到二人面前。
陳太和小聲腹诽:“說曹操曹操就到……”
“陳總,周總,又來玩啊。”寧聞風把手中的兩杯雞尾酒放在桌子上,微微躬身,做了個請的手勢,“這是我請兩位的酒,自己調的,希望不要嫌棄。”
他的發尾随着動作一蕩一蕩,看得人心旌搖曳。
“怎麽會嫌棄?”周渡野笑了,伸手端起桌上的酒杯,沖着寧聞風微微颔首,“能喝到寧老板的特調,是我的榮幸。”
陳太和覺得有戲,周渡野自己心裏卻清楚,魏宗潮在前面,現在看誰都差那麽點意思。
寧聞風微微偏頭,眨了眨眼:“您要是經常來光顧,我就經常給您調酒喝。”
“你這杯酒可不便宜。”周渡野哼笑一聲,“寧老板是懂得如何增加客戶粘性的。”
“這點錢對周總來說不過是灑水而已。”寧聞風把一側的頭發別到耳後,每個動作都像是精心設計過,笑得很溫柔,“故事都是這樣開始的,說不定我們還能發生點別的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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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渡野看了他幾眼,微微斂眉:“可惜。”
“可惜什麽?”寧聞風好奇。
“撞號了。”這句話,是周渡野對陳太和說的,“你是不是眼神不好,看不出我們寧老板是個只在上面的?”
“怎,怎麽會?”陳太和吓得結巴了,求證性地看向美人。
寧聞風還是在笑,沒否認。
下一句話,輪到周渡野懵了,因為陳太和說:“撞號怎麽了,你和魏老師難道不是一個號?”
陳太和這個大嘴巴,周渡野的太陽穴突突地跳,實在沒有在外人面前和陳太和讨論一個號兩個號的問題,所以十分客氣地對寧聞風說:“寧老板,酒我們喝了,以後會常來的,你可以去忙了。”
“可能不行。”寧聞風這才露出了一點帶着歉意的表情,說出了自己的來意,“我知道周總向來大方仗義,現在我遇到了點麻煩,周總能不能幫幫忙?”
“什麽忙?我不一定幫得上。”周渡野又看了寧聞風一眼,更覺得這個家夥深不可測。
明明一開始就是懷着圖謀而來,居然能忍着不說,攀談這麽久。
“這個忙,您幫得上,而且只有您幫得上。”寧聞風堅定道,“簡單來說,我朋友人在馬場,被您的弟弟周行謹給堵了。”
“行謹一向行事靠譜,端正懂事,我不覺得他是無緣無故會做這種事的人。”周渡野微微眯眼,話說得好聽,裏面盡是對周行謹的回護,“大概是有什麽誤會,你那個朋友叫什麽名字?”
不是他偏心自家人,主要是以他對自己這個弟弟的了解,周行謹連房間裏進了只蟲子都要找他這個哥哥幫忙,動辄就是眼含熱淚、非常膽怯的樣子,實在很難想象他會仗勢欺人。
寧聞風語氣裏終于帶上幾分急切:“我的朋友姓魏,名宗潮。”
周渡野站起身,走了兩步才想起什麽,回頭喊寧聞風:
“我喝了酒,你跟上來開車。”
陳太和也跟着他們走,他腦子裏,只循環着周渡野的一句話——
“就算他魏宗潮眼巴巴地貼上來,我也不會給他一個眼神。”
—
十五分鐘前,馬場。
魏宗潮本來是趁着周末來休閑,牽着馬在馬場上慢慢走着,眼前突然出現了一個衆星拱月的漂亮少年。一雙漆黑的丹鳳眼無波無瀾,價格不菲的西裝穿在身上,脊背筆挺,一看就是受到了嚴格的教育。
圍着少年的狗腿們聲音有些嘈雜:“……就是他……小周總……兩個人還……”
少年擡眼,四周的聲音就小下來,只聽見他用冰冷的語調問:“就是你把我哥迷得改了喜好?”
“‘你哥’?”魏宗潮只是重複了對方話裏的兩個字。
“我姓周,我哥叫周渡野。”周行謹良心發現,給他做了個解釋。
“你和你哥哥一點也不像。”魏宗潮陳述事實,“這麽一對比,還是你哥更可愛一些。”
“就你也配評價我哥?你算什麽東西。也不知道我哥看上了你哪裏,明明毫無可取之處,比不上他的一根手指頭。”周行謹厭惡地蹙眉,看向賽馬比賽的報名點,“你不是一直在找你的弟弟嗎?我給你一個機會,先去報名參賽,贏了比賽再說。”
魏宗潮不喜歡被人命令,看到周圍有人開始拿着手機編輯消息,他拖慢了說話的語速:“你哥知道你是這樣的你嗎?”
“你以為你能讓他知道?”周行謹反問,又自己輕聲回答,“他不會知道的。”
話是這麽說,但是戲還是要多一些人看才有意思。
—
陳太和之所以着急跟上,是因為他放在周渡野車上的“禮物”。
周渡野一拉開車門,就和車上的人大眼瞪小眼。
三秒鐘後,他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問:“陳和尚,你來說說,這是怎麽一回事?”
一個和魏宗潮有着三分相像的西裝男人坐在副駕駛,見到這麽多人,顯然也有一些迷茫。
“照着魏老師的風格挑的人。”陳太和終于找着機會解釋,“沒別的意思,想讓你開心開心。”
“……那就讓他來開車。”來不及想太多,周渡野在寧聞風疑惑又驚訝的目光下安排,“陳和尚你給我滾回家去不要添亂,寧老板跟我講講發生了什麽。”
被告知要當替身的男人就這樣莫名其妙成了司機。
“原來你們口中的‘魏老師’是宗潮……您不會是為了得到宗潮,所以才讓自己弟弟找他麻煩的吧?”寧聞風現在對于周渡野充滿了不信任,“您還是別白費功夫了,宗潮不是會吃英雄救美這一套的人。”
“不是,我沒那麽無恥敗類。”周渡野深吸一口氣,“我壓根不知道這回事,周行謹為什麽會去找魏老師的麻煩?”
寧聞風回答:“我也不清楚,還是其他客人告訴我的,接到消息的時候,宗潮已經被您弟弟堵在馬場不讓走了。現在過去半個小時,還是沒消息,不知道事情怎麽樣。”
“車開快點。”周渡野點頭,示意自己知道了,又向寧聞風保證,“這件事我會解決。”
—
周渡野到馬場時,魏宗潮已經在挑比賽的馬。
他刻意沒看魏宗潮,只在人群中找到了自己的弟弟。
周行謹正板板正正坐在椅子上,看不清表情。
周渡野走過去,把周行謹從椅子上拎起來:“周行謹,不在學校上課,來這裏打算要幹什麽?”
周行謹很順從地順着他的力道站起來,低垂着眉眼:“哥。今天沒有課,就想着出來玩一玩。”
“玩可以,你和魏宗潮又是怎麽回事?”
還是那個乖乖巧巧的弟弟,周渡野神色好了一點。
“沒有怎麽回事啊,遇到就聊了兩句。”周行謹看上去有點局促,“魏老師說他很擅長騎馬,要參賽演示給我看……是我做錯了什麽嗎?”
周渡野挑不出毛病,只能告訴周行謹:“你別和他有交集,離他遠點。”
說完,他就轉身去找魏宗潮。
就連周行謹問“為什麽”,周渡野也沒顧得上回。
馬場有馬場的規矩,魏宗潮答應周行謹要上的是比賽,賽馬比賽每一場都是開了福利彩票的,中途棄賽顯然不合規矩。
但魏宗潮并不專業,不知道為什麽會答應來參加這種有很大危險性的比賽,如果其中真的有周行謹的手筆,那麽周渡野會佩服後者的手腕。
“小周總,您是了解我們這兒的規則的。”馬場經理客客氣氣地解釋,“大家在現場的大多都買了彩票,不能辜負他們的期望吧。”
周渡野語氣重了一些:“怎麽樣都不能放人?”
“這……規矩您是知道的。”經理還是那句話。
“我不記得你們這裏有不讓棄賽的規矩,總有因為特殊原因沒有成行的吧?你們的規定不完善,退賽這個行為合法合理。”周渡野環視四周,“我看這裏也沒幾個人,一場比賽也收不回多少錢。我再押五千萬在魏宗潮身上,他可以輸,但我要他平平安安地輸——如果他棄賽,除去為福利事業做貢獻的部分,這個錢在場的其他人就可以分了。”
和魏宗潮比賽的,是退役的賽馬冠軍,有着幾十年的賽馬經驗。本來就沒人押魏宗潮贏,甚至看到周渡野加的這五千萬,哪怕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也還有不少想鑽空子的人繼續為另一個選手加注。
廣播一遍又一遍更新着兩方的下注金額:
“紅藍雙方五十萬比五千萬……”
“紅藍雙方九百萬比五千萬……”
“紅藍雙方六千萬比五千萬……”
周行謹更是看都不看,就買了對面一千五百萬。
但是随着兩邊的支持率越來越失調,又有人開始反買魏宗潮,想要押一個爆冷,以小博大。
“比賽即将開始,最終下注金額為紅方六千五百萬比藍方五千五百萬!”
魏宗潮就在這時牽着一匹高大的黑馬向起點的方向走來,帶着比賽用的護目鏡、穿着馬靴的男人顯得有點迷人,寬肩窄腰,身材比例格外好。
他的左臂上系着一條深藍色的絲巾,明明是很普通的标記物,被他襯得像是個搭配時尚單品。
路過周渡野的時候,周渡野張嘴想和他打個招呼,卻被魏宗潮徹徹底底地忽略。
“魏……”
周渡野剛剛為人砸了錢,話說一半,頗為自讨沒趣。
眼下還是魏宗潮的安全最重要,周渡野連忙追上去,抓着缰繩,着急道:“魏老師,別比了,你可以退賽,我花了錢的。”
什麽裝模作樣的“您”啊,什麽裝腔作勢的“請”啊,那些斯文客套的僞裝,緊張之下,他早就忘光了。
“花了就花了,你覺得我會輸?”魏宗潮上了馬,居高臨下地看着他。
周渡野沒說話,擔憂,不安,疑惑——他的眼神表現了一切。
“開弓沒有回頭箭。”魏宗潮見他不說話,也沒有等他的答案,“池子裏的錢已經太多了。我不走,那些買我輸的人也并不覺得我會贏;但我要是在這時候離開,那些買我贏的人不會答應。”
“你是心疼錢?不要這樣。其他押你贏的人的錢,我可以三倍賠給他們。”買魏宗潮贏的大頭周渡野皺眉,“魏老師,我不在意那些錢,也不在意別人怎麽看,我不知道你為什麽會答應要參賽,但是無論在什麽時候,身體健康才是最重要的。”
“周渡野,少自大了,你還不能影響我的決定。”魏宗潮只是勾唇,話鋒一轉,“——但是你的眼光不錯,投了的錢,我會成倍給你賺回來。”
男人周身透露着一股強大的氣勢,光焰攝人。
周渡野怔怔松了手,魏宗潮扯了一下缰繩。
馬匹悠悠走到了起跑線前,看不出一絲能跑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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哨聲響起,兩匹馬如離弦之箭一般,倏爾沖了出去。
踢踏的馬蹄聲仿佛打在每一個人的心尖上,周渡野更是如此。
他一雙眼緊張地鎖在魏宗潮身上,看男人壓低身子盡量保持平衡,游刃有餘地控制着缰繩使得馬匹靈活轉向,繞過一個個設置好的障礙。
只有那幾乎要抿成一條直線的薄唇洩露出了他此刻面臨着多大的壓力。
明明站在安全的平地上,周渡野卻有點眩暈,一方面是在為魏宗潮緊張,一方面是為他的技巧所着迷。
兩種感覺對沖,周渡野周身血液湧上顱頂,在看着魏宗潮搶先一步駕馭着馬匹沖過終點線,最後的哨聲、多數人的嘩然和少數人的歡呼聲響起的那一刻,周渡野清晰地認識到,自己可能徹底栽了。
魏宗潮依舊沉着,看不出半點獲勝的激動。他第一時間轉過頭看向觀衆席,不知道是對誰說:“到時候我會再找你,希望你信守承諾。”
說完,他牽着馬走回馬廄,周渡野情不自禁地擡腳,也往那個方向走。
變故就在距離魏宗潮五步遠的時候突然發生。
莫名其妙地,那匹已經要回欄的馬發出一聲嘶鳴,作勢就要往魏宗潮的胸口踢去。
這一下要是着了,至少得斷兩根肋骨。
在場不少人發出了驚呼,只有一直坐在位置上的周行謹露出了滿意的微笑。
周渡野想也不想就撲向魏宗潮,落地的時候拿着自己的手肘撐着,一瞬間擦破一大片。
他自己悶哼了一聲,硬是沒讓人受一點傷。
魏宗潮被人撲到地上,周遭的沙塵半天才落了下來。
看清不知何時出現在眼前的人,他有片刻的驚訝。
“魏老師果然可靠,感恩您幫我賺的錢,足足有五千萬呢。”周渡野揚起笑容,“我還是不明白,您怎麽突然打算參加這種比賽?是不是我弟弟折騰你了?不好意思啊。”
“我不會和小孩子計較。”魏宗潮站起身,對周渡野的問題避而不談,他無意摻和人的家事,但其實也是一種默認。
他的語氣依舊冷淡:“謝謝你剛剛幫了我。還有事?沒事就再見吧。”
周渡野倒是想跟着人,他試圖站起身,發現腳扭了,起身都力不從心。
再看魏宗潮走得果決,他就生出些委屈。
“魏宗潮。”他還坐在地上,出聲喊住魏宗潮,後知後覺發現自己聲音居然有些顫抖,“你能不能不要這麽不識擡舉。”
周渡野追得有些煩了。
小周總從小到大就沒被這樣忤逆過,砸了錢還流了血,就為了用熱臉貼人的冷屁股。
別說X市了,單單就這個馬場裏,看他周渡野笑話的人就不知道有多少。
“你又哭了?”魏宗潮轉過身,愣了愣。
周渡野摸了一把臉,還真是,臉上濕漉漉的。
小周總從小金枝玉葉,沒受過多少委屈和傷,也沒和人着過急上過火,自然不知道自己還有淚失禁的體質。
他這輩子為數不多的眼淚都流給了魏宗潮:上次被魏宗潮刺激一下,眼淚就出來了;這次在地上滾了一圈擦破了胳膊,淚也是止不住地流。
一時間,兩個人都沉默下來,空氣中只有周渡野吸氣又呼氣的聲音。
“……你走吧。”周渡野率先開了口,他不是愛用這種小傷或者眼淚道德綁架的人。
魏宗潮沒動。
他就站在周渡野身前,像是一座靜止的山。
沉默三秒,魏宗潮開口問:“你的手還疼嗎?”
周渡野忍着哭腔,罵他“混蛋”。
魏宗潮不反駁,也沒生氣,反而是繼續問周渡野“還能不能走”。
周渡野撇過頭沒回話,他就背對着周渡野蹲下身:“上來,我背你回去。”
“不要。”周渡野想也不想就拒絕,“我一個一米八六的壯漢,這麽多人看着被你背回去,像是什麽樣子?”
“配合一下,小周總。”魏宗潮态度可以說得上是縱容,“讓我背你回去,給你修地磚。”
在衆人的議論紛紛中,周渡野哼哧哼哧地趴在了魏宗潮的背上,低下頭用對方的肩膀遮住臉,只露出一對通紅的耳朵。
周行謹氣地站了起來,看見這一幕,他差點把身前的護欄給掰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