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不為人知」
「不為人知」
很認真的一句很酸，白菁感覺心髒再次被輕輕地觸動了一下。
“那你……”
“哥！”
突然傳來一聲叫喊，打斷了白菁想說的話。
白菁轉頭一看，是剛走到庭院門口的裴骞。
眼對眼鼻對鼻，頓時有些尴尬。
裴骞看了看白菁，又看了看樹袋熊般的裴輕筠，臉上慢慢露出思索的神情。
很快，變成了往常晃眼的笑容，他意味深長地說：“不打擾你們，你們繼續。”
“等下。”
裴骞聽到這一聲，剛剛邁開半步的腳，又移回了原地。
白菁說：“那個，有沒有小房間啊，他有些犯困了。”
裴骞看了會他們，可能也是覺得現在他們這個姿勢，的确是不太适合久待，于是說：“跟我來吧，二樓有小客房。”
白菁推了推裴輕筠的肩膀，輕聲說句：“我帶你去睡會。”
裴輕筠看了她一眼，就乖乖站起身，跟着她走了。
走到獨棟小屋的二樓，裴骞推開一間房門，說：“就是這了，其實你們可以在這湊合一晚上，就是沒有換洗衣服，還挺麻煩的。”
Advertisement
“要是你們要走，就喊我，我給你們叫個代駕，送你們回去。”
白菁笑道：“不用，我開車回去就好。”
進了房間後，白菁讓裴輕筠躺了上去，笑道：“你睡會。”
手腕被輕輕握住，裴輕筠朝着自己看了過來。
白菁像是哄小孩般，輕輕開口：“睡醒，就帶你回家。”
裴輕筠聞言，半阖的眼眸，才緩緩地閉上了。
房間裏歸于平靜，過了會，傳來漸漸平穩的呼吸聲。
窗戶半開，有淡淡月光溜進來，落在這張睡着的臉龐上，顯得如水般柔和起來。
白菁看了會裴輕筠。
擔心他這樣睡不舒服，就把握在手腕的手指，一根根地松開，輕輕搭在了一邊。
不知道過了多久，白菁發覺有些口渴，想倒杯水喝。
下了二樓，白菁在櫥櫃裏找到一次性水杯，接了一杯白開水。
剛喝了兩口，白菁就透過半開的窗戶，看到庭院裏有道黑色的人影，仰躺在懶椅上，對着月亮出着神。
再仔細一看，竟然是裴骞。
在白菁探頭看的時候，裴骞也恰好看了過來。
目光撞到一起，裴骞笑問：“嫂子，聊兩句？”
庭院裏，白菁坐在一把靠背藤椅上，晃了晃，想起了那瓶酒，便問：“你們之前打了什麽賭啊？”
裴骞伸出食指，很輕地搖了下，只說：“秘密。”
說完，他又補了句：“不過，嫂子，你可以猜猜？”
白菁看了他一會，說：“我猜跟我有關。”
裴骞聞言，在眼前打了個響指，笑了下：“答對了，不過很可惜，是無獎競猜。”
白菁：“……”
好好的天，就這樣被聊死了，白菁問：“那聊什麽？”
裴骞像是在等她這個回答般，迅速回答：“聊情感問題。”
白菁莫名有種掉進他挖好的坑的感覺。
裴骞說：“嫂子，我真的很羨慕你和哥。”
說完，他就朝着白菁看過去，只盯着，也不說話。
在這樣的目光下，白菁只能順着他問：“為什麽？”
裴骞這才很委屈地說：“你們感情好，能看出來是真心愛着彼此，不像我，沒有人愛我純潔的心靈，只是愛我的盛世美顏。”
白菁：“……”
這話實在太過炸裂，足足隔了好幾秒，白菁才從那種無語的震驚裏，緩緩反應了過來。
雖然他的确有這姿色，可自己這樣說自己，真的不會太羞恥了點嘛。
剛剛看裴骞說話行為都很正常，白菁就以為他是清醒的，可思及醉态千人千樣，保險起見，白菁還是問了句：“你……也喝醉了？”
裴骞像是條件反射般回答：“沒喝醉。”
看他這反應……
白菁差不多确信了，這個也喝醉了無疑。
要不要讓他去休息會，白菁在心裏想了想。
不然這樣大晚上，對着月亮繼續看下去，很容易就會被吹病了。
可裴骞突然來了句：“我跟哥其實是同母異父的兄弟。”
這話一出，白菁就震驚了。
本來她以為同樣姓裴，應該是堂兄弟之類的。
庭院裏不時有晚風飄來，白菁看着眼前這個人，仔細看了下，發覺他跟裴輕筠之間，眉宇間還是有不少相似的地方的。
只是兩人截然相反的氣質，讓人一開始不會往兄弟那裏想。
可也很快，白菁就意識到了不對勁，遲疑地問：“等下，你說同母異父，那你怎麽……”
“啊，很巧，我爸也姓裴。”裴骞解釋道，“找來找去，又找了一個姓裴的，你說我媽，是不是跟裴很有緣。”
裴骞語氣随意，像是在說一個不怎麽好笑的笑話。
白菁一時不知道說什麽好。
裴骞繼續說：“同不同姓也沒什麽，不負責倒都是一個樣子，我從小就是我哥帶大的。”
“我見他第一面的時候，對着就是一張冷臉，那個時候，還覺得他很不好相處。”
“初中的時候，我喜歡唱歌，我爸看不慣我這樣，覺得我是在不務正業，我不服他，就離家出走了。”
“後來，是哥在深夜的街頭找到了我，他告訴我，如果想做的事情，去做，就要有去做的底氣。”
“我問他什麽是底氣，他淡淡回了我一句，你覺得自己現在可以獨立了嗎？”
“我當時很生氣，覺得他是我爸派來的說客……可是他告訴我，去完成學業，他會去說通我爸。”
“之後我重新回了學校，考上了高中，之後走了藝考，也像他說的，我逐漸找到了想做的底氣。”
“他那個時候也不過二十歲。”裴骞說到這，笑了下，“可莫名的，他是這麽讓人信服。”
聽完了這樣一件事，白菁想，她是能理解的。
她所認知的裴輕筠，總是這樣穩重冷靜，充滿着讓人信服的力量。
裴骞又說：“後來，我知道我有了嫂子，就一直想見見你。”
“你也知道我哥那樣的性子，我都懷疑他是性冷淡，一輩子要孤寡終老了。”
白菁笑道：“我之前也以為，他應該是連人類都不喜歡。”
裴骞像是找到了一個同好，激動地說：“是吧，你也是這樣想的，不過見到你之後，我就明白了。”
“雖然吧，我當初知道他竟然為了你，願意讓裴叔收購他的創業公司，嫂子，你也知道新能源汽車這些年發展得多好，要是沒有被收購，現在的前景肯定也很好。”
“不過，現在哥也是一把手了，裴叔對他也相當滿意，過不了多久，就會讓他接手整個集團了，只不過是換了一個方式證明了自己。”
裴骞還在說着話，可白菁卻感覺到一股陌生的情緒，湧上了心頭。
白菁有些聽不清自己的聲音，可她的聲音又分明傳了出來：“所以你說，為了我，是什麽意思？”
裴骞說：“Fluffy啊，哥投了一大筆錢，我那個時候還笑他，怎麽突然對玩偶感興趣了。
“只是後來沒想到，那會是我嫂子的工作室。”
“現在想想，原來是我太天真了。”
聽到這裏，事情仿佛都串聯到了一起，突如其來的投資，卻怎麽不願意透露姓名的投資人，那張由代理人帶來的，只寫了“海闊憑躍”四個字的卡片，以及落款的一個“許”字。
徐，許，xu，徐徐圖之。
完全想通的這刻，白菁竟然發現自己，不會驚訝，或者震驚了。
就好像這一切，就那樣自然從腦海裏浮現。
只不過是有那麽一片樹葉，曾擋住了她的眼睛。
“嫂子……嫂子！”
耳邊隐約傳來裴骞的聲音。
白菁回過神，看向他，卻是如往常口吻般說：“很晚了，他應該快醒了，你也快回屋去，不要着涼了。”
裴骞說：“嫂子，你放心，我身體好，不怕風吹。”
白菁說：“晚上還是有些冷的，你要是生病了，你哥也會擔心。”
裴骞聞言思索了下：“那我一會就回屋。”
又說：“嫂子，你快去吧。”
白菁點了點頭，就離開了。
可到了樓梯口，白菁停下了腳步，過了幾秒，才踩上了樓梯，步伐卻急了不少。
走到門口，白菁還沒碰到門把，吱呀一聲，門就從裏面被打開了。
猝不及防地，白菁就跟開門而出的裴輕筠，恰好對視上了。
很奇怪的是，剛剛還很迫切的情緒，在看到裴輕筠的那刻，瞬間就變得安定了下來。
白菁收回手，問：“醒了？”
裴輕筠回道：“醒了。”
白菁說：“我剛剛下去倒了杯水喝，碰到裴骞，就跟他聊了會。”
裴輕筠說：“這樣。”
白菁問：“你是出來找我嗎？”
裴輕筠輕輕應了聲。
聽到确切的答案，白菁伸出手，握住他的手指，笑了笑：“那我們回家吧。”
裴輕筠回握她的掌心：“好。”
等到了家門口，白菁發現已經是晚上十點了。
剛走進玄關，随着門被關上，還沒有來得及開燈。
白菁推了把裴輕筠的肩膀，沒有受到任何抵抗，很輕易就推到了牆邊。
直到背部被抵在牆邊。
在睡了一覺後，裴輕筠已經差不多清醒了。
周遭陷入一片昏暗裏，卻沒有人開口說話。
過了好一會，裴輕筠在一片沉默中，開口道：“白菁。”
白菁卻一直沒有說話。
于是裴輕筠又開口問：“是怎麽了嗎？”
在仍舊的沉默裏，裴輕筠感覺手指處傳來了溫熱的觸感。
是手指被輕輕勾住了。
“裴輕筠，Fluffy的事情，你打算什麽時候跟我說？”
傳來了白菁低低的聲音。
幾乎是立刻，裴輕筠就反應過來白菁這異常的表現。
“你知道了。”
“對，我知道了。”白菁的聲音很低，聽起來像是很傷心，“我有一直在想，如果不是裴骞喝醉了，如果不是他突然提了這件事，你是不是打算一輩子，都不告訴我這件事？”
裴輕筠發現自己很難以回答這個問題。
可是白菁并沒有追問，而是又問了另一個問題：“所以，那個穿紅雨衣的人，是不是你？”
裴輕筠說：“是。”
白菁問：“那晚你是在酒店看到了我嗎？”
裴輕筠說：“是一場應酬，出來的時候，看到你從一間包廂裏，匆匆走了出來，被甩上的門裏，還有很難聽的叫罵聲。”
“你走得很快，我有些擔心，就跟了上去，外面下了大雨，我看到你跑到了便利店的屋檐下，緩緩地蹲了下去。”
隔着半條街道，裴輕筠靜靜看着眼前的人。
有多久沒見了，裴輕筠發覺距離上次青雲獎的那天，也不過是過了五個月，卻感覺好像過了很久很久。
裴輕筠想，這雨下得這樣冷，她穿得這樣單薄，擡頭看雨的表情，是這樣傷心。
想走近，抱緊她。
可她這樣一個驕傲的人，怎麽會想讓人瞧見她的狼狽。
攥緊的手指，剎那就洩力松開。
裴輕筠冒着雨，轉而繞到了另一邊的街道。
随着叮咚一聲“歡迎光臨”，裴輕筠踏入了便利店裏。
店主是個阿婆，一看他，忍不住哎呦了聲：“小夥子，你這淋了不少雨啊？”
裴輕筠說：“阿婆，我想買把傘。”
“傘啊。”阿婆指了指門邊的籃框，“都在那呢，你看看，是要折疊傘，還是透明傘。”
裴輕筠看向籃筐，目光停留在一把霧藍漸變色的透明傘上，他想她那樣喜愛漂亮的東西，應該也會喜歡這把傘。
拿了傘，裴輕筠又去貨架上拿了瓶礦泉水，卻在結賬時，愣了下，才問：“阿婆，有雨衣嗎？”
阿婆指了個方向：“好像是缺貨了，小夥子，你去看看，就在後面那個貨架那。”
裴輕筠走到阿婆指的貨架，才發現只剩下一個紅色的雨衣。
取下後，裴輕筠把三件東西結賬後，就離開了。
到了門口，裴輕筠把紅色雨衣套在了身上，就跑進了雨幕裏。
距離白菁幾步時，裴輕筠慢下了腳步，僅僅是猶豫了幾秒，便再次邁步上前。
傘和礦泉水遞到了面前。
白菁有些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濃厚的烏雲籠罩在天際，将天際卷入一片昏黑中，眼前這個人長得很高，穿着一身顯眼的紅色雨衣，系繩拉得很高，擋板又把剩下的眼睛，擋得嚴嚴實實的。
傘和礦泉水仍然被舉在面前，白菁問：“是……給我的嗎？”
紅色雨衣先生點了下頭。
白菁連忙擺了擺手。
可紅色雨衣先生又把東西往前送了送。
白菁只能接到手裏。
可是東西一脫手，紅色雨衣先生就退後了幾步。
在白菁驚訝的目光裏，整個身體到了雨幕裏。
潑天大雨裏，紅色雨衣先生舉起雙手，緩慢地轉了個圈，又往左歪了下身體，朝着白菁的方向，豎起了右手大拇指。
白菁被這笨拙的動作逗笑了，眉眼彎彎地問：“紅色雨衣先生，你是在跳舞嗎？”
可她并沒有得到紅色雨衣先生的回答。
在這句話說完後，紅色雨衣先生就轉身跑走了。
背影很快消失在水霧般的雨幕裏，白菁甚至都沒來得及道謝。
聽完裴輕筠的話，白菁想她大概是知道答案的，可她還是像在自問般地問：“所以，為什麽不願意告訴我呢？”
“我不想讓你……有負擔。”
良久，裴輕筠說了這樣一句話。
在昏暗裏，白菁想，他們看不清彼此的神情，很多話反倒更容易說出口。
“裴輕筠，不是這樣的。”
白菁近乎是執拗地說：“兩個人的感情，不是光靠一個人的付出，喜歡一個人，就要無私奉獻的那種，我覺得那很不公平，明明是兩個人的感情，憑什麽不是雙向的奔赴。”
裴輕筠說：“白菁，我……”
察覺到裴輕筠的無措，白菁握住裴輕筠的掌心，低聲說：“我不是在怪你，我只是在想如果……”
還沒說完的話，因尾音帶了點沙啞，就這樣生硬地頓住。
臉頰傳來微涼的觸感，是寬大的手掌托住了臉頰。
裴輕筠輕聲說：“我知道。”
“你……不明白。”
白菁有意放緩自己的語調，不想讓心裏的酸澀情緒波及到她，讓她的尾音會不自覺顫抖。
深緩了口氣，白菁像是嘆息般地說：“裴輕筠，你怎麽這麽傻啊。”
可在下一刻，她又踮起腳，環緊了裴輕筠脖頸，側臉輕輕貼上微涼的側頸，忍不住喃喃道。
“裴輕筠，你怎麽這麽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