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儀式問答」
「儀式問答」
客廳裏。
白菁操作着手機，雖然她自己也是新手，可在裴輕筠這個連新手都還不算的新新手面前，可是要擺出熟練老手的模樣的。
裴輕筠平常不怎麽玩游戲，不過上手倒是很快，沒一會，就過完了新手教程。
白菁在旁邊看着，莫名覺得他還挺天賦的。
裴輕筠選的是一柄銀質長劍，一身初始白衣，仙氣飄然。
而白菁一身青衣俠裝，就這樣站在一起，看着還挺順眼的。
白菁忍不住說：“那個，你有沒有覺得，我們兩個站在一塊，還挺像電視劇裏的那麽回事，就是我們小時候看的那種武俠劇。”
裴輕筠說：“是挺相配的。”
相、相配，怎麽就扯到相配了。
白菁有些咋舌，瞟了眼裴輕筠，發現他視線停留在屏幕上，并沒有什麽別的反應。
所以說，這人怎麽能總是這樣一臉平靜，卻說出些讓人沒法平靜的話來。
于是腦海裏一會冒過楊過小龍女，一會又冒過郭靖黃蓉。
明明他們一青一白，怎麽都搭不上界好吧。
白菁帶着裴輕筠前往靈犀島，那是伴侶活動的舉辦點。
他們沒有交通道具，只能向川河老者租用一艘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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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出現一艘老船，窄窄的，按理說，這類的一葉扁舟，給人該是詩情畫意的感覺。
可偏偏這艘船，木質船身遍布着或大或小的劃痕，磨損嚴重，在水裏搖搖晃晃的，好似下一秒就會翻船。
雖然只是在游戲裏結婚，做不得真的，白菁想，畢竟是她叫裴輕筠來的，怎麽說，都不能這樣寒酸，不然顯得她太小氣。
“等下哈，我換艘船。”白菁開口道，朝着裴輕筠保證，“你放心，我不會虧待你的。”
裴輕筠聞言看着她，眼裏浮現淡淡的笑意，應了聲“嗯”。
于是白菁點了點川河老者的對話框，選擇了換船的選項。
「河邊草：老者老者，這艘船也太破啦，我想換艘！」
川河老者搖了搖頭。
「川河老者：小姑娘，這船換不得的，百年修得同船渡，這船不度風雨，焉能載緣吶！」
白菁：“……”
好了，打臉來得有點快，是她沒有文化，不懂情趣了。
還有這游戲設計者，是不是太惡趣味了點，明明就是提供了選項，她才會選的。
這不擺明是挖坑讓人跳嘛。
剛剛話都那樣放出去了，白菁轉頭看向裴輕筠，有些尴尬地笑了笑：“這……”
裴輕筠微微搖了搖頭，說：“沒事。”
又說：“這艘船也不錯。”
于是白菁白忙活了兩分鐘，還是跟裴輕筠一起，坐上了小破船。
順着川河而下，一路朝着靈犀島飄去。
靈犀島，顧名思義，是座世外小島，中間立着棵千年合歡樹，島上四季初春，粉色扇形花瓣紛飛。
他們來到了合歡樹下。
按了結緣選項後，一青一白，兩個角色便在樹前跪下。
「河邊草玩家，是否确認與-pqy玩家結為伴侶」
白菁直接點了确認鍵。
瞟了眼旁邊，裴輕筠也很快點了确認鍵。
接着就是儀式問答，是結為伴侶的必經環節，随機抽取有關伴侶的問題，自動生成進戀愛記憶日志裏。
初衷是增加伴侶之間的互動感和紀念性。
白菁抽取了第一個問題。
眼前粉光一閃，一行橫排紅字就這樣出現在眼前。
「與伴侶有關的尴尬瞬間」
與伴侶有關的尴尬瞬間……
白菁看到的第一眼，就忍不住地想，跟裴輕筠之間的尴尬瞬間，那可簡直太多了，一下子都難以數清。
不過倒是有那麽一件事，這麽多年過去了。
偶爾想起來，還是會尴尬到腳趾蜷縮。
那是高二那年，白菁選了文科，開學就進入了七班，班上放眼看過去，幾乎都是女生。
第一次分班的白菁，也很稀奇地悄悄數着，班上的男生到底有幾個。
“……九個對吧。”
白菁聽到聲音，朝着新同桌看了過去。
是一個跟何妙妙完全不同氣質的女生，黑色短發，眉目間有股英氣，笑起來很爽朗。
“小女神，我知道你，我叫于飛飛，是你的新同桌。”
于飛飛朝着她擠了擠眼睛：“你也在數到底有幾個男生，對不對？”
沒想到遇到的新同桌，腦電波這麽合拍，白菁也湊近，小聲地說：“我還以為我數錯了，剛剛還想再數一遍。”
“沒想到還真是九個。”于飛飛嘆了口氣，拿起一本政治書，緊緊抱在了懷裏，“關鍵是還沒有帥哥，我的戀愛夢就此破裂，我要封心鎖愛，投身于政治大業裏。”
說到八卦，白菁就很來勁，立刻問：“你想談啊？”
于飛飛反問她：“你不想談？”
這一問反倒是把白菁問住了。
于飛飛說：“小女神，追你的人應該很多吧，怎麽，沒一個你能看中的？”
白菁剛“啊”了聲。
于飛飛又說：“我記得你是五班的吧，聽說有很多帥哥，這可是近水樓臺的好機會，怎麽就沒有來找你來發展一段緣呢。”
“現在你都轉了班，人都跑了，難都難了喽。”
聽着于飛飛的話，白菁心想，哪有什麽近水樓臺，又哪有什麽緣，完全就沒有。
冷冰冰的，對她愛搭不理的，倒是有那麽一個。
就是以後，估計也不怎麽能見到了吧。
“……你怎麽在走神，該不會心裏真的有個誰吧？”
耳邊模糊傳來了于飛飛的揶揄。
白菁下意識反駁：“我心裏才沒有想着pei——”
突然上課鈴聲響起，剛好覆蓋在了白菁的聲音上。
白菁被這突然的聲音，吓了一大跳，甚至還哆嗦了下。
瞬間回神過來，白菁才感受到了一陣餘驚。
她剛剛差點就要脫口而出……什麽瘋話啊。
于飛飛看着她一副受驚小白兔的模樣，黑色透亮的瞳孔微閃，臉頰都泛起紅來，忍不住說：“哇，你膽子這麽小的嗎？”
“我都沒看出來。”
好在剛剛鈴聲響得及時，壓過了她的音量，不然被于飛飛聽清後，還指不定怎麽調侃她呢。
到時候怕是怎麽說，都說不清。
想到這，白菁才松了口氣，只是說：“突然就響了嘛。”
于飛飛平常也神經大條，拍了拍她的肩膀：“小女神，放心，以後有同桌罩你！”
見剛剛的話題被成功略過，白菁心中慶幸，連忙點了點頭。
下課後，白菁剛喝了口水，就聽到于飛飛很有元氣地說：“下節體育課，小女神，走，我們去操場看打籃球！”
“哎，那多熱啊……”白菁只說了一句話，就被于飛飛連拽帶牽，一路帶到了教室門外。
“吃得熱中熱，方看帥中帥。”于飛飛爽朗地笑道，“而且我得到小道消息，一班跟我們撞到了體育課，他們今天還跟五班還有場友誼賽！”
“一班……這有什麽意思啊。”
白菁聞言喃喃了聲，還是乖乖地跟着走了。
于是本該在教室裏躺屍的萬年大懶人，就這樣莫名其妙地，頂着滿頭的大太陽，就到了操場上。
她們找了片樹蔭坐下。
操場上喧鬧無比，傳來太陽暴曬的味道，混雜着橡膠熟透的味道，簡直到處都是熱流滾滾。
“真是見鬼……裴輕筠竟然也來了……”
聽到熟悉的名字，白菁朝着于飛飛直直的視線，看了過去。
少年眉目清俊，一身藍白校服，他很高，抽條卻不瘦弱，擡臂接過抛來的球時，手臂弓起，浮現恰到好處的肌肉線條。
明明身處在烈陽之下，很奇怪的是，他卻像是最為清涼的存在。
“嘶……真是……”于飛飛目不轉睛地盯着，“不知道為什麽，拿帥形容他，總感覺是诋毀了他。”
“小女神，感覺你們真的還是挺配的。”
白菁被她這話吓了一跳。
還沒有所反應，就聽于飛飛深深嘆了口氣：“但還是算了吧，裴輕筠這種性格的，看起來就不太像是會疼人的。”
“哎，別說了。”白菁感覺暑氣頓時湧上頭頂，連忙伸手捂住了于飛飛的嘴唇，生怕又有什麽驚世駭俗的話，會從她嘴裏冒出來，“什麽……連疼……人……”
這麽羞恥的話，到底是怎麽能說出口的。
平常白菁覺得自己的性格，已經夠外向了，可是在于飛飛面前，簡直是塵埃擊地球，通通不算夠看的。
白菁朝着周圍看了過去，好在外面夠吵鬧，沒有人注意到角落裏的她們。
手臂被拱了拱，白菁轉頭過去，聽到于飛飛說：“放心，我剛剛特意壓低了聲音，沒人會聽到的。”
“那還是不要說了。”
說這話時，白菁低頭看向被樹蔭籠罩成陰影的地面，像是喃喃般說：“我跟他……又沒什麽關系的。”
聽到白菁這樣說，于飛飛臉色變得正經起來：“你別生氣，那我以後不說了。”
等白菁朝她看來，又連忙做了個手拉嘴巴拉鏈的動作。
白菁被她這副表情逗笑，搖了搖頭，笑道：“我沒生氣。”
籃球賽很快就開始了。
白菁對球類沒什麽興趣，看也只能懂誰投籃了，誰搶球了，又是誰進球了。
比賽進行到中途，變得激烈了起來，少年人正處争強好勝的年紀，紮堆在一起，更是天雷勾地火。
眼前這個球，反複被搶來争去了幾個來回，雙方處于緊張的對峙中。
白菁看着心都提了起來。
可就在激烈搶奪中，閃過一道白色身影，抓住對方破綻，一個以假亂真的假動作，将球運出幾步後，然後擡臂投了出去。
哐當一聲。
是個漂亮的三分球。
心髒在激動地狂跳，白菁剎時就站起身，伸手鼓起掌來。
下一秒，少年轉頭瞥來視線。
隔着滾滾的熱流，他們在半空中對視了一瞬。
可緊接着，白菁就意識到了一股詭異的不對勁。
這個操場怎麽能這麽安靜。
于是，白菁遲疑地環視了一圈，發現了一道道打在身上的視線。
而且只有自己一個人站着，還那麽大聲地鼓掌。
很突兀。
瞳孔閃了一下，白菁騰地一下就坐了回去。
“小女神，你可以啊！你這麽勇的！”
耳邊傳來于飛飛刻意壓低聲音的話語。
白菁完全不想說話。
她只想把自己塞起來，堵到地縫裏去，真的太尴尬太尴尬了。
“菁女神，你偏心啊，怎麽光給前班長加油，我們五班老同學也需要你的鼓勵啊！”
不遠處傳來大嗓門，是一個手扒在窗欄的男生，老五班的，跟白菁關系還不錯。
白菁朝他笑了笑，強裝着表面鎮定，開玩笑地說：“那你一會也投一個三分球，我也給你鼓掌。”
“好嘞！”男生頓時喜笑顏開，聽到有人喊他，邊往回跑還邊轉頭，“菁女神，我可記住了，你說話算話啊！”
看着男生離開的背影，白菁收回目光，卻對上充滿八卦的眼神。
于飛飛怪聲怪氣地說：“菁女神，好激烈噢。”
白菁回撞了一下她的肩膀，目光投回賽場：“好好看球。”
球賽扔在繼續，可激烈程度卻莫名翻了幾倍。
身體與身體碰撞，躁動着汗水。
于飛飛看得目瞪口呆：“哇，打得好兇。”
白菁看着，也覺得很兇。
尤其是裴輕筠，本就神情偏冷，此時卻像是百丈寒冰籠罩而來，一改剛剛平穩的态勢，下手變得快準狠。
活生生把一場球賽，打成了自己的表演專場。
于飛飛喃喃道：“這就是剛剛搶了裴學神一個球的代價嘛……那個男生還想你給他加油，這完全就被按着打了啊。”
“這也太可怕了，我以後可千萬不能惹他。”
“我堅決收回之前說的話，你們千萬千萬千萬配不得。”
白菁：“……”
思緒轉回，白菁看着自己已經填好的答案。
「兩班球賽時，一個人站着給他鼓掌」
不知道為什麽，眼前只是短短的一行字，白菁還是能再次感覺到那股無處着陸的尴尬。
完全像是刻在了她的DNA裏。
為了緩解自己的尴尬，白菁看向裴輕筠，試圖用說話，來讓自己轉移注意力：“你的問題是什麽啊？”
裴輕筠聞言念道：“你認為伴侶最珍貴的品質。”
白菁笑道：“你這個随機問題，還挺正常的，不像我那個，問什麽尴尬的瞬間，搞得我原本不尴尬的，現在都有點尴尬了。”
說到這，白菁又有點好奇了裴輕筠的回答了：“那你呢，有尴尬的瞬間嗎？”
裴輕筠說：“沒有。”
看他連猶豫都沒有，就這樣脫口而出，白菁又問了句：“真的嗎？”
裴輕筠說：“真的。”
白菁微微睜大了眼睛：“怎麽可能，我們那個時候關系，都那個樣子了……”
“你還記不記得，就高三有個講座，我們還被安排坐在了一起，旁邊的人都快被吓……”
說着說着，白菁很突然間，就意識到了不對。
一種從未想過的可能，就這樣在腦海裏冒了出來。
那個時候，正是她跟裴輕筠交惡傳言，傳得最兇的時候。
原本她還懷疑是誰的惡趣味，不會……這是裴輕筠的有意安排吧。
白菁看着裴輕筠，卻看到他不動聲色地移開了目光。
看向了手機屏幕。
明顯是聽懂了，卻在躲避。
白菁也沒想到自己的嘴巴，怎麽就跟開光了一樣。
她連忙轉移話題：“那……你那個品質，回答了什麽啊？”
裴輕筠仍是垂着眼睛，靜靜看着手機屏幕。
聞言，他的神情變得柔和起來。
“很溫柔。”
他這樣輕輕地說。
在安靜的客廳裏，是那樣清晰可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