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你聽得到（一）
你聽得到（一）
宿舍樓下此時慢慢有下了晚課後抱着書本回來的學生，看見站在那兒僵持着的楚檸和August 紛紛側目，好奇和打量的眼神不斷往這邊投了過來。
楚檸捏了捏身上的外套，嘆口氣朝前伸手就拉住了August 的手，然後一句話也沒說拉着還有些沒搞清楚狀況的他就朝大門外走。
身後聚集起來看熱鬧的學生越來越多，但她也顧不上那麽多了。
走出去一小段距離後，路燈下的鵝卵石小路上已經沒什麽人，August 盯着前方楚檸毛茸茸的後腦勺，沒忍住問了一句：“小玫瑰，你要帶我去哪兒？”
學校實在太大，楚檸雖然已經在這兒也呆了有一段時間，但除了經常跑的那幾棟教學樓以外很多不常去的地方基本上也都不熟，東張西望了一會兒，她拉着August 朝離宿舍樓不遠的邊界一片小銀杏林那兒走。
林子外面修了一張小石桌和幾個小石凳，楚檸搓了搓手心，小心地把長外套的衣服下擺拉起來不讓它們掉到地上去，然後才緩緩朝凳子上坐了下去：“這裏人少，有什麽話在這裏說吧。”
August 将她之前所有的動作全部收入眼底，此時忽然覺得自己有點看不明白眼前這個人了：“小玫瑰，我現在真的越來越糊塗了。”
楚檸低垂着眉眼，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麽來緩解面前這莫名其妙凝重的氣氛，掐了手心好一會兒才開口小聲說了句：“要不然，你先坐下來再說？”
她伸手指了指自己身邊的那個小石凳。
August 嘴角抽了抽，像是想笑，又笑不出來，英俊的面容扭曲了一下，語調冷得像冰：“你以為我是為了想坐這個才跟你來這兒的？”
但對上楚檸那張俏生生的臉，他想冷起來的表情始終還是沒有表現出來，搖了搖頭，最終甘拜下風認命一樣地在楚檸身邊坐了下去。
“我當然知道你不是為了坐在這兒。”August 坐下後，楚檸開口說，“我又不是傻。”
August 點頭，直言不諱地說：“是，我不是為了坐在這兒，就只是想看看你。挺多天沒看見你了，我真的想看看你。”
他說完又沉沉地補充了兩個字：“而已。”
楚檸都沒敢扭頭去看August 的表情，她只聽聲音都能感受到身邊這個人那顆真誠的心，太燙了，她怕一不小心燙傷自己的手心：“我沒有對你愛答不理，這段時間班上的同學都在為了期末考試做準備，我雖然不用考試，但是如果他們在努力學習的同時我卻在旁邊坐着無所事事或者四處溜達肯定也會影響到他們，就算是做個樣子也得做全套啊你說是不是？再說了你本來也是很忙，我那天在大會堂看見你，就可能半分鐘不到就又急匆匆走了，連個招呼都來不及打，這你讓我怎麽辦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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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ugust 聽完，思索了一會兒，轉頭看向楚檸白淨的側臉：“是這樣嗎？”
他的聲音很輕，涼風一吹幾乎就散了。
楚檸和他離得近聽得清，點頭應着：“那不然呢？”
她繼續說着違心的話：“本來就沒什麽，你剛才突然說一些奇怪的話把我都整得不明白了。”
楚檸不是喜歡解釋的人，她的這一段長篇大論，或許說服得了她自己，但卻無法說服August 。
他心裏很清楚她是一個什麽樣的人。
但她既然已經這麽說了，August 知道就算再問下去也不會有別的答複了。
為避免繼續刨根問底引起她反感，他也只能順着她的話說：“嗯。”
這語氣沒什麽精神在裏面，顯得人怏怏的，楚檸稍稍偏了偏頭，目光投向August ：“你不高興嗎？”
August 和她視線相接，看着她嘴角保持疑問留下的弧度，其實也都沒聽清她問了什麽，下意識就否認：“沒有啊。”
“你真的不要多想啊，”擔心他胡思亂想，楚檸不放心地又叮囑了一句，“你每天工作這麽忙已經很累了，別再為了我徒添煩惱啊。”
遠離了人群的喧鬧，四周一下子就安靜了許多，耳朵裏只能聽到原始的風聲掠過銀杏樹葉發出的“沙沙”聲，楚檸的腳下也落了一地的銀杏樹葉，輕輕一踩就嘩啦啦的響。
這樣柔軟的環境下，連空氣似乎都溫暖了很多。
見August 沒有回答自己，楚檸皺着眉頭戳了戳他的手肘：“你有沒有在聽我講話啊？”
……
仍舊沒有回應。
楚檸又喊了一聲：“August ？”
August 依舊盯着她紅潤的嘴唇看，僵硬的五官松動了一些。他似乎根本沒聽見她之前到底都在說些什麽，只自顧自地張了嘴說了一句：“小玫瑰。”
楚檸問：“怎麽了？”
August 圓潤的喉結輕輕滾動了一下：“我可以吻你嗎？”
“什麽？”
楚檸像還沒有聽明白這句話的意思，整個人都怔住了，大腦宕機了一般停止運轉，只能眼睜睜看着August 的臉孔距離自己越來越近。
他精致的五官逐漸在她眼前放大，然後失焦。
楚檸最後什麽都看不清了，只感覺自己的嘴唇被August 的嘴唇輕輕含住。
他的唇溫熱，靠近了就聞到他身上熟悉的氣味，直挺的鼻梁抵在她的鼻子上，呼吸間都是極為糾纏的氣息。
而因為出來吹了會兒風，楚檸的嘴起了層皮，幹裂了一個小口，被August 吻住的地方有細微的麻癢感傳來。
是那個小口……她有感覺到他在吸……
幾乎是蹭地一下，楚檸的臉立刻就紅到了耳根子背後。
一個溫柔的吻，伴着不太溫柔的涼風，和不太溫柔的氣溫。
松開楚檸以後，August 輕哼了一聲：“抱歉，冒犯你了小玫瑰。”
“我原本在想別的事，但是剛剛一下子扭頭看到了你。”
“突然就覺得你好美。”
他一字一句，真誠又擲地有聲：“突然就很想親親你。”
楚檸半張着嘴，腦袋裏仍舊是暈乎乎的，她看着面前的人，愣了很久都還是沒反應過來剛剛發生的事。
她百思不得其解，怎麽會是這個走向？
楚檸摸了摸自己的兩邊臉頰，不出意外的溫度燙得吓人，明明是寂寥瑟瑟的天氣，她卻無端覺得身上燒起了一陣不知名的火，熊熊燃燒着像要把她吞噬。
“August ……”楚檸咬着下唇，眼神格外不自在地看向August，“你……”
見她臉紅得厲害，August 下意識伸手去探了探她的臉龐：“不舒服嗎？”
他的手指微涼，又帶着些許溫度，輕撫在楚檸燒紅的臉頰上，緩解了難耐的熱，竟是說不出的清涼舒服。
楚檸頓時慌了起來，一把拿開了August 放在自己臉上的手：“沒有。”
但被他指肉觸摸過的皮膚似乎依舊泛着高昂的熱度。
“啊……”August 愣愣地看了看自己被楚檸推回來的手指，而後從容地放進了兜裏，表情自然地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過一樣，他像是這時候才反應過來楚檸究竟為何反常，輕咳了一聲然後說，“抱歉，小玫瑰，情難自禁了。”
楚檸咬着嘴唇不知道該說點什麽好，餘光瞥見August 一直盯着她看，索性別扭地扭過頭去不想再看他了。
這個人怎麽這樣，想幹什麽就幹什麽，也不提前告知她一聲。
楚檸擡起手在August 視線看不到的地方用衣袖擦了擦嘴唇。
擦完又想起自己身上穿的衣服也是他的，于是心裏那股說不出的煩躁感更加深了。
突然間一道刺眼的白光照在楚檸身上，晃得她眼前什麽都看不清，伴随着一個有些嚴厲斥責的嗓音：“是誰在銀杏林那兒？這麽晚了還不睡覺，你們是哪個班的？”
然後是一陣稀稀疏疏的腳步聲。
楚檸還沒反應過來，August 已經飛快從石凳上站了起來，颀長的身影把她嚴嚴實實擋在了自己身後。
“诶理事長？您怎麽在這兒啊？已經很晚了還沒有休息嗎？”來人是巡夜的生活老師，姓許。估計是把他當成了大半夜不睡覺偷溜出來玩的學生，看清對方是August 以後态度瞬間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原先的訓斥口吻陡然變成了恭敬，“學校夜裏氣溫低，您出門的話記得多穿點衣服，還有這會兒也挺晚了，要早點休息啊理事長。”
面對別人時，August 一貫是那副漫不經心的模樣，他沒什麽表情地點了點下巴，堅毅的臉孔棱角分明：“謝謝許老師關心，我知道了。”
許老師擡腳剛想回去繼續巡邏校園裏其他地方，突然看見August 的身後露出了一個有些模糊的身影，似乎在緩慢地動。銀杏林燈光昏暗，距離又隔得有點遠，他本想開口詢問August ，又覺得自己似乎沒有資格過問理事長的事。他疑心自己應該是看錯了，對August 比了個拜拜的手勢就很快轉身離開了。
聽到腳步聲越來越小，楚檸才瑟縮着探出了自己的腦袋：“走了嗎？”
August 回頭看她，目光變得柔和：“嗯，走了。”
然後就聽見楚檸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如釋重負：“吓死我了。”
大晚上不睡覺，兩個本來就傳暧昧的人在小樹林見面……這要是被別人看到了說出去不知道會添油加醋傳成什麽版本，楚檸可不想成為這種八卦緋聞的女主角。
她拍着胸口回神的模樣太可愛，大眼睛忽閃忽閃着，長長的睫毛被燈光照射投出了一小片陰影落在眼睛下方，頭發松散的挽在腦後，怎麽看都只是一副年輕小姑娘俏皮的樣子。
August 不自覺彎了彎唇角，沖楚檸伸出了自己的手心：“好了，起來吧，也挺晚了，該回去休息了。”
說是有話要說，結果到最後也依舊什麽都沒說成。楚檸吐了吐舌頭，剛想把手放到August 手上，突然面色一僵：“等會兒。”
“怎麽了？”
楚檸皺着眉：“我……我腿麻了……”
可能是真的被剛才那個突然出現的許老師給吓到了，又或者是四肢繃着太過僵硬……總之，她就是腿麻了。
August 忍俊不禁：“多大點出息。”
楚檸倔強地瞪了他一眼。
剛想自己使勁兒慢慢站起來，就看見August 往前一步長臂一伸，穩穩地拉住了她的手腕，再稍微一用力，她整個人就被他輕巧地拉了起來。
楚檸的腿麻得沒有知覺，被拉起來以後因為慣性控制不住朝August 懷裏撞，他被撞得腳步微微踉跄，向後退了一步就站穩了身子，然後伸手去捧她的臉查看：“有沒有撞到哪兒？”
楚檸腿麻了腦子還是沒麻的，撞上去之前偏了頭護着臉的：“沒有。”
她一說話，嘴巴裏呼出來的熱氣就輕輕噴在了August 的手指上，她這才反應過來現在兩個人互相懷抱的距離有多近，姿勢有多暧昧。
August 顯然也注意到了，但是沒有任何松開的意思，一只手反而順勢向下，摟住了楚檸纖細的腰。接着捧着她臉的那只手放到了她的後腦處，不由分說把她的腦袋往自己懷裏按。
楚檸的側臉緊緊貼着August 緊實的胸膛，耳邊就是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一下比一下重，仿佛要跳出胸膛。
他的下巴抵在她的發頂輕輕呼吸，她清楚地感受到他滿足地發出了一聲喟嘆。
那一瞬間，楚檸原本躁動的心忽然就平靜了下來。她閉上了眼睛，感受着周圍充斥着的August 的氣息，小聲吸了吸鼻子。
“小玫瑰。”
一片寂然裏，楚檸聽見August 又輕又啞的聲音：“如果可以，時間就停留在這一刻該多好。”
那些難以言喻的話，紛擾複雜的事，片刻不停消逝着的時間，如果都可以憑空消失，永遠留在此刻，該有多好。
楚檸沒有說話，只是伸出了自己的手，停頓片刻後抱住了August 勁瘦的後腰。
或許情難自禁的人，從來不是只有他一個而已。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