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古堡驚魂(二)
古堡驚魂(二)
偌大的房間裏沒有開燈,窗簾拉得很死,即使白天也如黑夜一般死氣沉沉暗無天日。
秦老先生安靜地一個人坐在輪椅上,兩只手自然交叉疊放在膝蓋的位置,目光平靜地望着前方蓋滿了厚實窗簾的窗戶。
視線昏暗,其實根本什麽都看不到,但他的眼神卻堅定又如一。
眼珠卻再也不是之前面對August 和楚檸時的渾濁無神,而是漆黑得濃郁,搭在那張年老褶皺的臉上極為違和。
時間不知道過了多久,才看見秦老先生一直維持着的僵硬身體很輕地動了一下。
屋子裏的燈不知道什麽時候,突然就亮了起來,緊接着一個漆黑的身影逐漸靠近。
“你終于來了。”秦老先生在這時低啞張口,身體紋絲不動,表情諱莫如深。
他身後的背影停住了腳步:“你應該一直很希望見到我的吧。”
借着明亮的燈光,林西野面無表情的臉龐冷白而又淡漠,高大的身影籠罩在清晰的光亮下。
“可惜的是你一直不賞面子啊。”秦老先生輕笑一聲,随後竟緩慢地撐着輪椅兩旁的扶手,站了起來。
和他輕狂肆意的表情完全不匹配的蒼老面皮上皺紋滿布:“怎麽,因為那個小丫頭?你終于也坐不住了?”
林西野總算擡了擡眼皮,眼神卻格外平靜,無波無瀾:“作為有這麽多年交情的老朋友,我怎麽好意思讓你不如意呢?”
“你說是吧,維斯托?”
維斯托忽然大笑起來,看起來非常高興:“林,我和你說實話,我沒想到那個丫頭在你心裏有這麽重的份量,包括今天,我預感你會來的概率只有百分之三十不到。”
他打趣着:“怎麽,我們高高在上的異魂王,終于也還是舍得低下高貴的頭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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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真的很煩,”林西野斂着眼眸,當中滲出森然冷意,“放了楚檸,我們之間的事和她沒有任何關系。”
話語一頓,他又說:“還有那個理事長。”
維斯托玩味地摸着下巴,這個動作被他套着秦老先生蒼老低矮的身體做出來有種說不出的怪異:“我原本也是想放了她的,可是現在看看,她好像對你來說很重要的樣子,林,我從來都沒見過你這麽在意一個人的模樣,我突然就不想放了,你說,該怎麽辦呢?”
“我很好奇,一個弱小的玫瑰屬系安魂師,究竟為什麽能讓你這麽看重?”
林西野冷冷地“呵”了一聲:“維斯托,你真的很不不識擡舉。”
話音剛落,幾乎是一瞬間,他的身體就瞬移到了維斯托面前,修長有力的手臂擡起死死扣住對方的脖頸,掐住動脈,維斯托的腳尖輕輕離地,看起來就像半漂浮在空中一樣。
盡管面色漲得通紅,可維斯托的表情仍舊雲淡風輕,他提醒林西野:“這幅皮囊你看不慣就摧毀吧,我也已經讨厭很久了,只不過,林,這種方法傷不到我,但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可是會因此無辜慘死哦。”
林西野不為所動,蒼白的指尖不斷加大力道:“如果能讓你長點記性,我不介意犧牲一個無關緊要的人類,對我來說這再尋常不過了。”
維斯托劇烈咳嗽着:“哈……哈哈哈……林……你還真是……永遠的鐵石心腸呢……”
“我一個孤魂野鬼,在這世間連本體都已不複存在,又何來的心腸?”
“撲通”一聲,林西野松開了手腕,維斯托跌倒在地,不住地一邊喘息一邊捂着胸口拼命咳嗽。
林西野望着地上的人,居高臨下:“維斯托,本來我不想這麽早動你,但你千不該萬不該,也不該動那朵小玫瑰的。”
“你會為你今天的所作所為付出代價。”
維斯托好不容易緩過來了一口氣:“你不想動我?可是林,我早就已經過不下去了,因為那個安魂師,我損失了多少手下,又耗費了多少精氣,遲早有一天,我是一定不會放過她的,我現在,只是很慶幸今天可以來得這麽快。”
“真可笑,那你怎麽不反思一下,因為你和你的手下,又害了學校裏的多少學生?”林西野的指尖開始彙聚一團陰黑的漩渦,毫不留情朝維斯托身上打去,“我很早就打過你的招呼了吧,不要打着我們異魂一族的旗號在外面為非作歹,最後還把鍋全部扣到我們身上來。”
百年前這片大陸在經過激烈的戰争後,死傷無數,一些屍體由于得不到安魂師的安撫,怨氣長存,而後逐漸衍生出了異魂,無身無體,只有一縷人形魂魄留存于世。
很多人都知道異魂是不屬于這世間的生物,禍亂人間,該下十八層地獄,但很少有人知道,異魂其實也有善惡之分,同族分之為二,雖同為魂體,但多數異魂都是本性不壞的,既極少與人類接觸又不可能傷害,而為禍他人的稱之為邪魂。
維斯托則算是衍生邪魂中的領頭者,百年來和林西野作了不少對,處處找茬,手下的人也繼承了他的邪佞天性,無惡不作。
但雙方本質上又依舊為同一個族群,即便有稍許不和或者摩擦也禁不起大規模的厮殺,異魂一族自誕生起就有的一個規矩:同族不得自相殘殺,違者必遭天賜業障。
也正是因此,林西野才能一而再再二三地容忍維斯托的存在和先前一切殘忍暴戾的所作所為。
他別無選擇。
說來可笑,他費盡千辛萬苦,不知道經歷了多少磨難才一步一步爬到王的位置來,到此時此刻都還是要被始祖留下來的規矩深深束縛,不得違抗。
……
附身人類時魂體與身體将會産生同樣的感受,身體被攻擊,維斯托也跟着吃痛,繼而慘叫一聲。
林西野單膝撐在地上,一只手捉住維斯托的後頸重重向地面上砸去,他的眼仁中透出殺意,聲音冷得不行:“說,楚檸在哪兒?”
維斯托不說話,林西野攥住他的腦袋揪到自己面前,眯着眼睛低聲警告:“我勸你還是老實一些,你應該知道殺你只需要我動動手指頭的事。”
“呵呵……是嗎?”維斯托的腦袋上被砸得破了一個小口,殷紅的鮮血流滿了整張臉,卻仍舊笑的格外惹人厭,“不過你會嗎?林,你真的會殺了我嗎?你要是敢殺了我,我保證你那朵小玫瑰也得不到什麽好果子吃。”
“我最後再問一遍,楚檸在哪兒?”林西野的怒火已經到了最頂端,向來漠然的臉上仿佛都要燒起了火。
維斯托伸出舌頭舔了舔自己唇角旁的血,低低笑了一下:“你猜呢?”
下一刻,秦老先生的身體忽然失去重心,直直向着地面倒去,林西野猛地站了起來,皺着眉頭眼睜睜看着維斯托的魂體從秦老先生的身體裏飄了出去,然後只是一瞬間的時間就消失得蕩然無存。
屋子裏陷入了一陣長久的寧靜,再也沒有任何聲音。
……
August 用力閉了閉眼,再睜開的時候果然就看見了阿洛管家身體裏的異魂。
他寸步不離地守着August ,時不時出聲提醒一兩句,大意就是讓August 不要自不量力想着反抗或者逃跑,否則楚檸的下場會很難看。
August 曾試着小心從阿洛管家嘴裏套些有用信息出來,但這個異魂十分精明,除了威脅他一句多話都不會說。
楚檸被帶走後,阿洛管家把他帶到了這間屋子裏,兩只手反綁在身後的椅子上,時刻死死盯着他。
“你老實點她就不會有事,你如果非要搞鬼把戲的話我就不能保證了。”
August 平靜地問:“你們究竟想做什麽?”
阿洛管家輕蔑地笑了笑:“你想知道嗎理事長?不過我不會告訴你,以後你自然就會知道了。”
“你們什麽時候占領這間別墅的?”August 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自然沒有異樣,身後的手心裏握着一把小小的鋒利刀片,正在悄無聲息地割着綁在手上厚實的繩子。
阿洛管家挺意外地挑了下眉:“還不算太笨,這麽快就猜到我們身份了。”
August 都快氣笑了,又忍住了:“只有那群女傭是唯一的正常人吧,她們身上沒有異魂氣息,而且看樣子應該也是知道自己的主人被異魂附身了心裏害怕,否則行為舉止不會那麽古怪的。”
“不過是低等的人類而已。”阿洛管家大言不慚。
“低等?”August 面色微變,“你難道是忘了自己現在附身的身體也是人類嗎?說這種貶低的話可不太好。”
阿洛管家不甚在意地攤了攤手:“那又如何?只是暫時而已,你以為我會瞧得上人類這麽弱小的身體?”
August 的手指被刀片磨得發疼,他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一下緊繃的手指換了個角度,繼續無聲地和繩子較着勁,臉上沒有半分異樣,嘴角彎出了一個輕蔑的笑容:“真有意思,既然瞧不上又何必委屈自己還要附着身呢?”
“我勸你還是少說兩句話,我這人脾氣不好,”阿洛管家裝作漫不經心的模樣把玩着手中的尖刀,刀身反射出冰涼刺眼的寒光,“我知道你身手不錯,畢竟從貧民窟出來的人,身上都是得有點功夫的,不然也活不到今天,只不過你現在被綁起來了就算有再大的本領也無濟于事,我勸你還是少耍花樣,省得到時候下場太難看,那時可就別怪我沒提醒過你了。”
August 的眼神變了變:“你調查我?”
“那不然呢?”阿洛管家輕快地笑,“你們人類不是有句話叫知己知彼百戰百勝嗎?我覺得我還是學得挺快的,你說呢理事長?”
August 不在意地掀了掀眼皮:“哦,是挺有天賦的。”
只可惜,用錯了地方。
他終于把繩子慢慢割出了一個小口,繼續對準那個小口使勁磨着,看似不經意地轉移着阿洛管家的注意力:“楚檸到底在哪兒?”
“我老大想請她喝喝茶,一時半會兒應該好不了。”阿洛管家慢慢悠悠地點着腳尖。
“秦老先生身上的那個就是你老大?你倆果然是蛇鼠一窩,都沒什麽好東西。”
阿洛管家卻笑着說:“別這麽說呀理事長,本來我們可沒打算這麽快找那朵小玫瑰的,可偏偏你們自己要送上門來,那這份大禮我們也就沒有理由再不收下了。”
August 不知想到了什麽,緊抿着嘴唇,而後才說:“是我們大意了啊。”
阿洛管家擡了擡下巴,剛要開口嘲諷August ,突然發現不知何時被他牢牢綁在椅子上的人已經悄無聲息站了起來,凝着眸子盯着他幽暗地看,手中拎着那截原本綁在手上的繩子,挑釁似的揚了一下。
阿洛管家還沒反應過來到底是怎麽回事,August 已經飛快閃身來到了他身後,長臂一伸死死勒住了他的脖子,與此同時精準打掉了阿洛管家手裏的尖刀踹到一邊去:“不過現在,大意的人可變成你了哦。”
“你們想怎麽動我都沒問題,左右我也就爛命一條,想要就算送給你們也無妨,但你們真的不應該打楚檸的主意。”
August 緊盯着阿洛管家的臉色由正常慢慢漲成了豬肝紅,手上的力氣加大了一些,咬着牙齒一字一句清晰地說:“她可是我未來妻子,你說,我該怎麽跟你算賬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