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靈力散
靈力散
蛇妖?
許千度呆呆地望着陵明。
門中弟子不知她是誰也就罷了,陵明怎會不知她究竟是不是妖。
許千度扯住他的衣擺:“陵明你怎麽了,是我啊,我怎麽可能是妖……”
陵明踢開她的手:“你這蛇妖變作我師姐模樣,騙我給你做飯煎藥,又把我雲門宗的名貴藥材吃了不少。眼下現了原形,竟還敢在此惺惺作态!”
“我不是蛇妖!”許千度奮力吼道。“我是許千度呀陵明,定是有人要害我!”
“許千度?呵呵——”顧風閑從誅妖臺上下來,冷笑幾聲。“你這蛇妖真敢胡言亂語,方才那鱿魚精都指認你是同黨了,現形水也逼出了你的真身,你還想狡辯?”
“若是真身,怎會上半身人形,下半身蛇尾?”
“為了讓你自己說出實情,這才只化你的蛇尾。”顧風閑皺眉道。“怪不得兩年前許閣主病愈後就性情大變,她那般聰慧之人,怎會連大字也不識一個。
如今想想,竟是被你這蛇妖占了身份!只嘆七長老一心苦修,不大管許閣主的事,才讓你得了可乘之機。說不定許閣主就是被你害死的!”
圍在一旁的弟子們頓時嘩然。
他們心底藏了兩年多的疑惑,今日居然解開了。
許千度的怪異之舉總算有了緣由,這蛇妖在雲門宗大搖大擺地亂竄,可他們卻一無所知,還讓她吃了不少靈丹妙藥。
實在可恨!
許千度終于明白,為何顧風閑今日非要自己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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蛇妖?呵。
只怕這蛇尾就是他顧風閑親手做出來的!
她掃了一眼誅妖臺,那鱿魚精的觸須果然指着自己。
鱿魚精說不了話,想指認何人,還不是由顧風閑說了算!
可陵明,陵明為何也信了?
他那麽聰明的一個人,怎會連顧風閑的計謀都看不出來?
他不是說過,會護着自己麽?
許千度忍住酸澀,又去抓陵明的衣擺,他沒有躲,可臉上卻滿是嫌棄和厭惡。許千度怔怔地望着他,心裏的辯解散了徹底。
原來,他也不信自己并非蛇妖。
也是,蛇尾清清楚楚地在自己身下擺着,任誰見了都會喊一句“妖物”。
許千度想起他們的南郊之行,那時陵明亦是如此,沒見到她口中的“憑風崖”,便認定她被人蠱惑,絕不肯信雲門鎮是個虛境。
罷了,他也是肉眼凡胎,是個只認親眼目睹為真相的人,自己早該想到的。
許千度苦笑起來,松了他的衣擺,定了定神,努力坐起身:“你們說我是蛇妖,除了這蛇尾之外,可有什麽別的證據?”
顧風閑斜了斜嘴角:“原形都現了,還想狡辯?”
許千度沉聲道:“我想問問諸位,我病愈後可曾害過人?”
在場弟子一愣。
這蛇妖雖說性子古怪了些,可也的确不曾害過人。
“妖言惑衆!”顧風閑憤恨難當。“若不是你這蛇妖同鱿魚精裏應外合,五長老怎會在昨日突然暴斃!”
“三長老,我都住到後山去了,每日還被你的徒孫監視着,如何出門對五長老下手?”
顧風閑冷笑:“你能在我雲門宗穩穩地待上兩年多,自然是有些本事的。五長老前幾日分明都清醒了,他門下弟子來報,也說他不日便可痊愈。若不是他突然沒了,只怕還查不出你這個內應!”
五長老座下的弟子登時氣急,聚出兵器來就要上前,非要同許千度拼個你死我活。
“且慢。”
陵明忽然開口,對奔到眼前的弟子拱了拱手:“蛇妖害死五長老,罪該萬死,不如在五長老下葬那日,用她的妖血祭奠,不枉五長老此生蕩妖一場。”
那些弟子商議片刻,點頭道:“說得也是,今日殺了太便宜她了!等師父下葬那日,必要放幹了她和那鱿魚精的妖血,給我師父報仇!”
許千度冷眼看着陵明。
方才他擋在自己面前,還以為他念着兩人相處一場,多少有些舊情,要為自己說上些好話,沒想到他不過是要出個置自己于死地的主意。
許千度的眼角落了淚。
她不想哭的,可卻怎麽也忍不住。
好啊,真好。
什麽“我也喜歡師姐”,什麽“我們成親好不好”,那麽多滿心滿懷的情意,竟脆弱得不堪一擊,被一條捏造出來的蛇尾碎個徹底。
她早就該想明白的。
雲門鎮本就是個虛境,裏面的人能有幾分真情?
自己也是傻,被哄了個暈頭轉向。
許千度心痛難當。
她應該恨他的,可又恨不起來。
恍然間,她竟覺得其實他也沒錯,那蛇尾明晃晃地露出來,若是換了她,也未必能堅定地同自己站在一起。
蕩妖除邪,本就理所應當。
直到這一刻,她才發現“陵明”這兩個字已經刻在了自己心底,淺淺的幾筆,卻足夠刻骨銘心。
也讓自己被陵明刀劍相向時,仍舊昏了頭地替他找着辯解的理由。
想來這就是愛罷。
卻實在苦澀。
許千度忍下翻湧的心緒,極力找回自己清明的神志。
只怕那無題冊子上說的死局,就是今日這一場。她還沒修出法術,又找不到憑風崖,果然要活不下去了。
但眼下還沒到絕境,無論如何,她都得拼一把。
虛劍冰寒,指着許千度的心口,她擡頭望向陵明,目光中浮了些楚楚可憐:“我們同門一場,你怎能如此對我?”
“你是妖,占了我師姐的位子,何來同門?”
“可你之前還說要娶我,陵明,我們之間是有情的。”許千度語調柔婉。“你送我的釵子,我一直帶着。”
陵明眸光凜冽,當即施法将她發間的釵子收回:“我心中只有師姐,不是你這蛇妖。我錯認一場才會付出真情,你莫要辨不清。”
他右手一送,許千度心口冰寒無比,一條藤蔓似的靈力纏住那虛劍,鑽進了進去。
“是散靈訣!”
她聽見有人驚呼,周遭騰起微弱的金光,星星點點的,轉瞬便消失不見。
許千度的靈力,散盡了。
“這蛇妖實在可恨,絕不能讓她在五長老下葬之前翻起身來,散去她一身靈力才算安穩。”
陵明的話字字句句刺在許千度心頭,比那虛劍更讓她疼得喘不過氣。
是啊,陵明向來聰明,怎會被她突如其來的溫柔所惑。
許千度靜靜地伏在地上。
她想哭想笑,想痛罵在場所有人,罵他們連這等拙劣的圈套都看不清楚。
那些無知愚昧的呼吸聲,實在讓她惡心。
可她什麽也沒做。
她已經痛到失去知覺了。
她神志不清地歪倒,任憑自己被拖着進了鎖妖獄,直到入夜時分才漸漸清醒過來。
許是現形水的藥效過了,她身下的蛇尾又變回了腿,可卻是血跡斑斑,沒有一塊好皮。她麻木地看了一會,撕下衣袍小心纏住雙腿。
心口上的傷被包紮過,五長老還沒下葬,雲門宗自然要留着她的命。
她盯着衣襟上血跡,絕望地想自己的心頭血分明紅得如此,怎麽連一個人都看不出她根本不是妖族。
或許他們便是心底有所懷疑,也懼着顧風閑的勢,不敢發出一句異言。
指鹿為馬,向來如此。
鎖妖獄裏盡是腥臭的妖血氣味,入夜後寒浸浸的,許千度今日失了不少血,又沒吃上一口茶飯,不多時便心慌發抖起來。
“咣當——”
牢房的門開了,她抱緊身子瞥了一眼。
來人是陵明。
許千度看見他手中的食盒,心想真是可笑,白日裏他狠狠刺了自己一劍,散了那本就不多的靈力,還把從前的心意盡數踩在腳底。
可眼下,這人竟來給自己送飯。
他怎麽有臉來!
許千度閉了閉眼,極力扯上一個笑:“你來了。”
她想活下去,無論用什麽方式。
陵明沒有開口,只是将食盒裏的飯菜一一擺在地上。
“多謝,我知道你是想着我的。”
許千度語調輕柔,扶着牆艱難站起,才邁了兩步腳下便一軟。
跌在了陵明懷中。
她咬了牙,一下抱住他,抖出一個哭腔:“陵明,你救救我好不好?求你了……”
“砰!”
她被扔在了地上。
“用飯。”
頭頂上方傳來冰冷無情的聲音,許千度深吸一口氣,緩緩坐起來,端起眼前的碗大口吃着。
她實在餓急了,不到一盞茶的時間,三個盤子都空了。
“陵明,我知道你恨我,可我是真心待你的。你忘了嗎,從前你修習法術弄到傷口累累,都是我替你上的藥……”
許千度拼命追憶往昔,把自己能想到的所有曾經為他做過的事全都說了一遍。
可陵明卻毫無所動,只低頭收拾盤碗。
忽然,許千度胸口猛地一抽,一股寒霜冰凍的氣息在體內瘋了似的亂竄。
“啊——你給我吃了什麽!”
陵明目光深邃,俯視着她:“你也該嘗嘗,謀騙人心的滋味。”
許千度痛苦地縮了身子,可那氣息卻不肯放過她。
“陵明陵明!”
她撲過去抓住陵明的衣擺:“我錯了,求你放過我吧!”
陵明卻背對着她冷笑:“師姐,你何錯之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