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起争執
起争執
陵明俯身撿起《經絡大典》,速速翻了一遍,書中字句無甚稀奇,不過是展示如何辨認經絡,教人疏通經脈。
可這最後一頁上寫的話,卻讓他眉頭緊皺。
“經絡乃勾連七竅之通路,七竅疏,神思亂,七情松,以致魂魄聚散無常。神魂情竅凝聚之法,盡藏秘術閣。”
他記得師父曾經提過,許千度身子弱,都是因為她的神魂情竅松散難聚,雖說全都塞在了一個身體裏,可融合得很是不穩,這才使得她的經脈也沒法疏通。
平日裏她喝的那些藥,都是為了替她打通經脈,好将七竅穩住。可若是這本書上的話所言非虛,要想讓她完完全全地好起來,必須開秘術閣求秘法才行。
陵明指尖發白,把這部書擺回架子上,一路沉思着出了內室。
原本自己和許千度管着藏書閣,想偷偷去一回秘術閣不是什麽難事。可眼下顧風閑的事一出,許千度請了門中四位長老一同封了閣門,根本沒法避開人進去。
他很懊惱,如今才讀到這部書,實在太晚。
可轉念一想,他又覺得或許這未必是一件壞事。
《經絡大典》忽然出現,若說巧合,他定然是不信的。
背後應當有人在搗鬼。
因由也不難尋,無非是想借自己的手私自開了秘術閣,落下把柄,好将自己和許千度一并從藏書閣裏趕出去……
想到這裏,他腦中忽地清明。
此事定是顧風閑做的!
眼下,雲門宗裏最着急要入秘術閣的就是他顧風閑,封禁閣門的其他三名長老,除了五長老外,其餘二位都同他穿一條褲子,只要擺布了五長老和許千度,他自然能順利拿下秘術閣的掌管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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陵明坐在當值的桌案前思忖許久,越發覺得自己今後必須多留幾個心眼,絕不可被顧風閑的明示暗示牽着走。
“陵明師弟?陵明師弟?”
聽見有人喚自己,他回過神:“原來是沈師兄。沈師兄可是要借火字訣法術冊?”
一身雪山白的沈笛拱手:“正是,多謝陵明師弟記着。”
兩人往藏書閣外室去,沈笛是二長老的弟子,平日裏最愛說些門中趣事,當下神神秘秘道:“不知陵明師弟可曾聽說,五長老病了。”
陵明心中一跳:“五長老向來身子康健,怎會病了?”
“誰說不是啊,我們也奇怪得很,說是前兩日下山蕩妖,被一只海裏來的……啊,鱿魚精給纏住了。回山門的時候還好好的,昨日卻突然滿嘴說起胡話來,一身的修為都快散盡了。”
陵明驚道:“這不是生病……”
沈笛連忙擺手:“師弟快快收了念,五長老素來要強,他門下的弟子也是如此,怎敢說他是被妖邪給迷惑了神思?自然要說他病了。”
陵明面色憂慮,點頭道:“沈師兄說得在理,是我方才口不擇言了。”
“哎,這不是火字訣麽。”沈笛指着一排架子道。“師弟啊,你自忙去吧,我尋幾部法術冊再來與你登名。”
陵明心不在焉地拱了手,轉身回到當值室,不多時,沈笛捧着書冊出來,錄完借書名後,又囑他道:“五長老的事乃門中機密,你自己知道便罷了,千萬別告訴你師姐,畢竟她……”
沈笛點了點腦袋,陵明答應了一聲,送他離開藏書閣,轉身就閉了大門,往內院奔去。
他推測過五長老可能會出事,但沒想到這一日來得那麽快。
不管纏住五長老的妖是無意的,還是顧風閑做的局,他顧風閑的目的已然達到,下一個要對付的,必然是許千度。
陵明拼命穩住慌亂的心緒,若顧風閑沖自己來,他是半點不怕的,左右不過搏命罷了。
可許千度……許千度連雲門鎮都出不去,若是自己沒了,她哪裏還有命在。
陵明沖進內院,見許千度正站在院中,握着一重一軟兩把劍比比劃劃,心裏松了口氣。他關上院門,努力做出閑适的神色,緩步走過去道:“能把盈虛劍凝聚出來了,看來今日你學會了不少。”
許千度聞言回頭,收了劍,甩着手笑道:“兩把劍的重量不一樣,左手酸得很。”
“那是因為你的靈力還不足,沒法用它來帶着重劍走。”陵明輕輕揉着她的左臂。“今日練習了多久?背下了幾種法術的口訣?”
“心訣背了五個,其他的便只練了盈虛劍。”
陵明眉頭一皺:“怎麽只背了五個?”
“你的心訣太複雜了,千變萬化的,尤其是那個機變術,我用了整整一個時辰才背完。”許千度很是氣餒。“我不是你,讀過幾遍就全記住了。我也想背得快一些,可是老分神……”
陵明心知她這是神思散亂帶來的遺症,猛然間又想起那本《經絡大典》上的話來。
他極力按下去秘術閣內一探究竟的念頭,認真道:“若是一個時辰背不下,那每日便多學幾個時辰。中間也可休息一會,不要死盯着背。”
“我也是這麽想的……”許千度的眼神躲了躲,提了小心道:“所以我中途下了回山,去南郊走了一趟。”
“你怎麽!”陵明氣得松了她的手。“為何又私自下山!”
許千度連忙拉住他:“你先別生氣嘛,我只是想看看如果我不告訴你,自己去一趟南郊,是不是那景致又會變回來。”
陵明抽了手,側身道:“那你今日瞧見了什麽?”
許千度湊到他面前,臉上堆了笑:“雖然沒有看見憑風崖,但南郊的大河沒了,變成了望不到頭的丘陵,綠油油的老大一片!”
她的雙臂在空中擺來擺去,做出“老大老大”的模樣,陵明又氣又無奈,扣住她的手:“你就愛做這些讓我擔心的事。”
“我也不是故意的嘛。”許千度抓着他的衣角。“若我不自己看個清楚,那我心裏整天想着,法術的心訣肯定一句也背不下來。”
她頓了頓又道:“陵明,我猜南郊的景致變換只有我一個人能瞧見,恐怕這個虛境跟我有關。我一個不識字的人,居然讓我管着藏書閣,絕對不是巧合,破境的法術一定就在藏書閣內。
既然如此,你也不用查什麽背後的蹊跷了,不如去藏書閣,找找有沒有什麽能破出虛境的法術,等我學了它,我們一起出境,如何?”
陵明皺眉:“不行。”
許千度一愣:“為何不行?你不是說信我麽?”
“這是兩回事。”陵明神情嚴肅。“若是景致變換只有你一人能瞧見,那麽背後之人定是在打你的主意。他知道你不會坐以待斃,必然想方設法求個活路。要是此人暗示你跳崖才能破境,你也乖乖去跳?”
“我沒說要跳崖啊,我是要找破境而出的法術……”
“我今日去藏書閣內室尋了許久,沒找到你說的那本冊子。”
許千度臉上的焦急一滞,松了陵明的衣角:“你不信我?”
“我也想信你,可你說的冊子、南郊,我都看過了,沒有異樣。”陵明抱住她的肩,語重心長道:“千度,或許真的是你被誤導了。雲門鎮不是什麽虛境,而是有人在背後算計你,故意暗示你步步行錯,好取你性命。”
許千度的指尖扣着手心,這般疼痛真真切切,一如她兩年前親眼所見的那本冊子,還有數不清的雲門鎮郊外不斷變換的景致。
“我說了這麽多,原來你還是不信我。”她肩膀一動,掙脫陵明的手。“是不是從一開始,你就覺得我在說夢話?”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告訴你這件事未必簡單……”
許千度冷笑:“你告訴我?陵明,我知道雲門鎮是虛境的時候,你連山門都沒進來!是,你是法術高強,能力通天,藏書閣裏的書被你翻了大半,你什麽都懂,所以在你眼裏我就是一無是處麽?我說的話,就全是中了邪的瘋話嗎?!”
陵明束了手,平靜得讓許千度很是意外:“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在氣頭上,不如等一等再說。”
“我沒有在什麽氣頭上,我就是這樣的人,想到什麽就說什麽。我的确沒你厲害,但你同我不一樣,我被人把刀都架在脖子上了你知道嗎!若我出不了虛境,我就要死了!我才活了幾歲,我為什麽要讓別人主宰我的命運?門中弟子覺得我整天瘋瘋癫癫,可我只是想活下來,有什麽錯!”
許千度渾身發抖,腳下實在虛得站不住,頭昏眼花地往屋子的方向去,才邁了一步就摔在地上。
她氣得大哭,恨自己怎會如此無用,也恨那造出虛境之人為何非要把她囚禁在此處,卻不給她半點生的希望。
她拼了命地用手撐住地面,想站起來,可下一息卻一陣天旋地轉。
陵明抱起了她,默然無言地送她回房,讓她靠在床邊,轉身倒來一杯茶。
許千度別過頭,緊緊抱住床頭的小靠柱:“你的茶我喝不起。”
陵明将茶放在床頭小幾上:“你累了,今日先休息,有事喊我。”
“我為什麽要喊你?你照顧我本就是為了師父,如今師父走了,你解脫了。既然你不信我,何必還要忍着氣待在這裏!”
陵明閉了閉眼,壓了許久的火忽地蹿上來:“你真以為我不想走?”
許千度心裏一痛,強撐道:“你當然可以走,等門主回來後,我可以去跟他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