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告仙狀
告仙狀
陵明本以為,許千度會在自己宮中待到深夜才能走,可眼下她将這銘刻術學得飛快,才練了兩三回,便已爛熟于心。
想起方才自己說過的話,陵明只得點了頭,放她回宮歇息。
接下來的十幾日裏,許千度的法術進步飛快,一來是她刻苦,二來便是那銘刻術。
此術果然是小抄界的翹楚,自打她将諸般的法術心訣刻入眼底,施法時就再也不必苦思那些繞來繞去的口訣,只要稍稍一動念,當即便能調出來看,頗能事半功倍。
需要陵明指點的時候,也越來越少。
轉眼秋意更濃,許千度已能将離火同金明滅一道使出,移山術也很是熟練,陵明心知她法術大成,便叮囑了幾句,出宮去尋地官和熒惑,廢掉自己身上的法術。
許千度不敢偷懶,仍在院中不停練着,沒過多久,忽地聽見宮外有誰在喊她,“魔尊魔尊”的聲音,聽起來甚是耳熟。
是元琪!
她仰頭望了回天,心道不對啊,這會離午時還早着,怎的現下就來送飯了?
她快步出了院,打開宮門,露出元琪一張焦急的臉。
“魔尊快去淩霄殿吧!妖王要向帝君告你的狀!”
許千度以為自己聽錯了:“妖王上天?告我的狀?他是嫌自己在魔界的地盤太大,想讓帝君替他縮減縮減?”
元琪急道:“魔尊別說笑了,妖王今日一早便在南天門外鬧起來了,說手裏捏着你私帶仙家入魔界的證據,非要同帝君分說清楚。”
“可我和仙君怎麽一點消息都沒聽見?”
“仙君為了讓你專心修習法術,把浮宇宮周遭地界都不了結界,沒有仙家能進來,我也是因為日日給魔尊送飯,才能入這結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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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千度眉頭一皺。
這件事沒有別的,定是那日豹妖回去告狀,妖王查出經過來,這才鬧上了天。
她立刻關了宮門,命元琪回宮,自己則往淩霄殿去。
此時此刻,淩霄殿內肅然一片。
陵光斜了一眼站在殿中的妖王,心裏半點好氣也沒有。
他今日得了空,特特登門,想同紫薇帝君讨一讨七寶琉璃鏡,等凡人過年時把那鏡子往天上一放,映出他的朱雀本相,做個仙跡出來,叫那等愚蠢的凡人在下界多多給他建廟燒香,省得他們老去拜陵明這個管錢的俗仙。
可沒想到,他準備好的說辭才雲了幾句,這妖王就在南天門外鬧了起來,把帝君的笑臉攪得一團糟,壞了他的好事,他怎能不氣!
說起來,他上一回在淩霄殿裏見到妖王,還是五百年前。
那時妖族想在人界做人的主,卻被地修和仙衆打得還不了手,萬般無奈下,妖王摸上了南天門,懇求紫薇帝君給他們妖族一條生路。
當年妖族禍害人間的事還歷歷在目,別說是陵光了,眼下殿中便站着不少曾經下界蕩過妖的仙。本以為妖族去了魔界後,能安分守己些,沒想到今日見妖王再來,他們自然個個都沒好臉色。
立在殿中的妖王站得很是端正。
他時不時地拿眼往周遭一掃,見衆仙神色凜凜,不由地縮了脖。
當年在人間時,自己被他們中的好幾個追着打,鬧了個鼻青臉腫。此刻又相逢,心下頗有怯意,只得奮力撐出一副大王的姿态來。
不過,而今他手裏的的确确捏着那小魔尊私帶仙家入魔界的證據,還把豹妖也帶了來,思來想去,似乎也沒什麽好怕的。
暗自壯了回膽,他覺得安心不少,拱了拱手道:
“帝君明鑒,那小魔尊目無法度,私自帶了仙家入我魔界,還把本王這座下最得力的豹子折磨得半死!本王感念他可憐,等他養好了傷才帶着登天門。帝君,本王在魔界将這件事查得一清二楚,證據都在此,還請帝君明鑒!”
他将手裏捏了半日的狀紙捧出來,紫薇帝君身側的小仙侍正要過去接,卻被陵光攔住。
陵光甩開一身五色斑斓的仙袍,神态飄逸地走到妖王面前,将那狀紙拿在手中,展開一讀,忽地冷笑:
“妖王,我記得當年頭一回見你時,你說話行事似個未開化的蠢人,滿嘴的污言穢語。沒想到你在魔界待了五百年,竟也識得兩個字,會寫‘之乎者也’了。如此看來,魔尊教得不錯。”
妖王壓了壓怒氣:“本王本就會說人話,何必要那小魔尊教!”
陵光雙眸一凜:“既會說人話,怎不行人事?!你妖族既已歸魔尊管轄,有事不去禀明魔尊,為何越了她登天門!”
“本王告的就是她,怎能去她面前分說!”妖王氣得跳腳,言語也不敬了。“你穿得花裏八叉的,哪有什麽仙家模樣,倒像個娘們!本王今日要同帝君說話,關你這個鳥什麽事!”
陵光甩了甩衣袖,不氣反笑:“我才不像你,眼光次還沒能耐。都被趕到魔界了,不想着抖出一身本事來,同魔族人一道治理渾土和濁霧,把妖邪之氣和業火餘毒盡數除掉,反而忙着內讧,平白無故做出這許多事,還要拉着帝君與你同流合污。”
“你這鳥胡說八道什麽!本王今日明明是帶了證據才來告狀,讓帝君與我評評理,哪來什麽同流合污!”
妖王怒氣沖沖,奔到陵光面前想賞他一拳,但又懼着天界仙衆的威勢,不敢造次。
紫薇帝君在上方端坐了半晌,心裏甚是不爽。
都五百年了,這妖王的氣性怎的半點沒磨去?
當初若不是老魔尊仁慈,收留了妖族,否則如今怕是連“妖”這個字都不大有人知道。
仙家能不能入魔界,左右還是許千度這個魔尊說了算。
想當年,天界和人界送衆妖入魔界時,老魔尊也開過一回特例,衆仙進了魔界安頓好妖族,當日便走了,同陵明的行程別無二致。
紫薇帝君沉了聲道:“妖王息怒,此事本君是知曉的。那日去的是天市仙君,不曾長住,當日便回了。
他聽聞魔族如今還困于農事,心中不忍,此番前去便是為了替天界衆仙看一看魔族人生活得如何。況且是魔尊親自帶他去的,都是為了魔界生息着想,并不是旁的。”
他低頭看着那豹妖:“至于你的手下被打傷一事,恐怕其中有些誤會。本君已經着人去請天市,等他來了,一問便知。”
豹妖自知有虧,當即扯着嗓子喊起來:“他是個仙,我是個妖,他自然不會說我半分好,帝君怎知我就沒理?!”
不等紫薇帝君開口,陵光先笑道:“這個不難,我們天界有一門法術,可将人的記憶抽出一二,看上一看便知誰在扯謊。”
那豹妖渾身一震,強撐出來的嚣張氣焰頓時散了徹底,拉了拉妖王的衣角,小聲道:“大王,這這這……這可如何是好?”
妖王一掌将他拍倒,不解氣地踢了兩下:“要你有屁用!”
衆仙看得皺眉,暗道這妖王對手下也實在太惡毒了些。
陵光朗聲道:“妖王手裏輕些,若是打死了,便無對證,你也沒法同你這手下報仇。”
妖王自然聽得出他字句裏的譏諷,話鋒一轉,冷笑道:“那小魔尊違背舊約,修為也差勁得很,要不是她爹,她哪來的本事坐上魔界的尊位?要本王說,魔尊這個位子,該由本王來坐!”
原來這才是他今日登天門的目的!
衆仙憤怒難解,正要與他分說,殿外突然傳來一聲高喝:
“妖王既有這般志向,不如本尊把魔尊的頭銜讓與你,如何?”
魔尊來了!
衆仙臉色一喜,随即感覺一股宏闊浩蕩的氣勢撲面而來。
一時間,殿上仙家衣袍飛動,個個心中又驚又嘆,暗忖這小魔尊在浮宇宮中不過一月,怎的修為如此大進?
妖王沒怎麽見過許千度,但卻對她的聲音卻甚是熟悉,難以置信地轉身一看,果然見到她從殿外進來,還穿了一身仙家衣衫。
“你!你怎麽會在天界?!”
許千度冷眼盯着他,緩步走到他身前,肅然道:“本尊敬你一聲‘妖王’,你見了本尊,竟不跪不拜,如此放肆,該當何罪?”
話音剛落,她右手微動,眨眼便在妖王站立的上方聚出一團怒浪翻滾的火焰!
手掌一翻,那火焰竟湧動起來,霎時燎掉妖王頭頂不少毛發,逼得他雙膝跪地後,才停了一停。
“這是……南明離火!”
一位仙家驚呼起來,陵光閑閑地抄了手,望着許千度的背影,笑得甚是滿意。
妖王只覺得頭上劇痛難當,可嘴裏卻毫不服軟,大喊道:“紫薇帝君,怪不得你方才非要幫着小魔尊說話!你們兩個,一個天君,一個魔君,竟這般不講信用,把仙魔兩界的舊約當屁吃!”
“啪!”
妖王臉上登時挨了一掌,許千度怒視道:“胡言亂語,诽謗君上,何罪!”
“你算個屁的君上!”
妖王一聲怒吼,眼看就要不顧離火的舔舐,掙紮起來。
許千度雙手飛動,頃刻間聚出一把火光熠熠的長劍。
浩蕩生輝,氣象開合。
“今日便讓你知道,魔界,是誰做主。”